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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心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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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的武艺超绝,是高手中的高手,却不在朝堂一求名禄,反而隐居偏远山乡,天晴当然知道是有原因的。原本以爹爹的年纪和出身,她也想过可能是当时建国功臣中的沧海遗珠,因事避祸才逃离京师是非地。能让她来找魏国公,或者爹是他当年手下悍将,或者是相识于微的拜把兄弟。但万没想到,爹居然是英武无双的开平王常遇春!

  看他每天砍柴打猎,古井无波的样子,隐藏得还真好啊……对,他要隐姓埋名,应是第一时间想起了自己这位异姓兄弟,才改姓的徐吧!伯仁已矣,重生仲义,怪不得魏国公听到他的名字,就能一下子明白过来。

  天晴洋洋想开,这么说来,当年蓝玉谋反案波及广大,岂不多是爹的亲族?且不说他的妻弟和旧部都被杀得片甲不留了,常氏一门虽名未灭族,然而老夫人蓝氏不堪打击而病故,外孙朱允熥至今在东宫做着小透明,长女虽贵为太子妃,却韶年早逝,长子常茂则被放逐龙州,七年前郁郁而终,继承了名衔的次子常森亦因蓝玉案牵连,在狱中离世……

  遥遥想起三年前,当时大海表哥刚从中原回来,是夜,她看到爹坐在那棵雪字树下暗自垂泪,虽是极力隐忍,双肩仍因悲伤起伏颤动。天晴还以为他是想起了娘亲,悄步走了上去,轻轻拍他背心,说一句:“爹,你还有我呢!”

  那时爹循声回头,望了她片刻,竟紧紧抱住了她,泪水依然止不住地流。

  这是她记忆里唯一一次看见爹如此伤心。现在想来,原来不是因为娘亲。他为保全一门不惜归隐山林,布衣鞔食,却最终落得满目凋零,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作为家长和父亲的他,却山迢水远,无能为力,教他怎能不绝望伤感……

  他遭遇这般的悲伤,她却什么都没能为他做……可就算想,她又能做什么呢?天晴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好在时光无情,却可治愈,爹终归还有孙子、有外孙,爹的血脉总是后继有人,不至凋落……不过,爹的常府明明功誉仍在,他却一人隐名而逃,当中定有曲折。

  “请教世伯,知不知道我爹他当初因何缘故,才改名换姓的?”

  徐达叹了口气,朝她背身而立,幽然意远:“二十多年前,圣上派我与你父亲二人北上征伐,将元顺帝赶至漠北。这故事,你可知道么?”

  “虽然当时我并未出生,但也听过这事。世伯大胜而归,缴获无数。虽然我爹也立有战功,但班师回朝途中却突然‘暴毙’……”说到这里,天晴不禁停了停。

  “时值夏秋,尸身运回京师迢迢数千里,历经月余,虽身形轮廓与他无二,面貌细节却早已腐烂难辨。当时我就料到,你爹必是诈死,谁叫这主意……本就是我给他出的呢。”徐达苦笑了一下,其中大有辛酸。

  “世伯怎料到我爹回来必遭横劫?”天晴好奇。

  “我自然没这个本事,是太史令刘基说的。他熟通天文,观星而卜,说此去如不能带回保命符,则我与你爹都将性命堪忧,满门遭祸。”

  “保命符?”

  “是圣上所要之物。那次北伐,虽名为讨伐元廷,肃清残余,实则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拿回几件被他们带走的重要物事。”

  是金匣印信!

  天晴马上明白了,坊间流传刘基虽看不上爹粗武之人,但与魏国公关系十分亲厚,他知道四印对于皇帝的意义,就算不敢泄露天机,多少会暗示魏国公必须找到,否则以皇帝的性格难免猜疑。

  刘基能未卜先知决胜千里,说的话魏国公当然会听,以他和爹的结义之情,魏国公也一定会告诉爹的——可爹怎么不听他的话呢?

  “皇上既然派世伯和我爹寻找,此物不管是什么,必定非同小可。我爹既然得令,又有世伯嘱托,总该知道分寸,如何会不遵照呢?”

  “我猜并非他不想遵照,只是实在无法。当时圣上下令,如不能将东西带回,起码要留下俘虏的元室宗亲性命,以便查问追索,可你爹他……”

  “他……把他们杀了……”天晴黯然接续。

  “未必是他有意为之了。我曾问过当时你爹的副将,他说你爹原想留宗王庆生一命,可他却自己当场吓破胆死了。只是你爹煞名在外,以前也因杀降触怒过圣上,若解释说他是自己暴死,恐怕圣上未必能信……”

  别说恐怕、未必了,是一定不会信吧……天晴有些唏嘘地想。

  “最早我提醒你爹,他还哈哈大笑,称刘基术士之言,不可当真。皇上要的东西,他怎会找不到?可刘基却说,天意难违,星象彰示,此去你爹必无所获,此归却会有血光之灾。为此,我还劝过他,如若刘基不幸言中,他不妨以巧计遁祸,你爹他向来聪明,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他征战多年,功劳彪炳,圣上再是气恼他办事不竞,总得顾惜旧情。再言,死者为大,他阖家平安,子孙荣华,圣上是无论如何不会剥夺的。我在京中,也会时常照顾。起初你爹还当成玩笑调侃了两句,怕是见宗王突兀而死,他感知刘基其言不假,才最终做了这样布置吧!”

  天晴听人说过,当年爹棺椁归京,皇上还恸哭致哀,亲写挽辞。其后更是封嫡长女常氏为太子妃,开平王府一时风光无两,如今却……“世伯一片好心,终归无用……时至今日,圣上还留下多少旧情呢……”

  徐达苦叹一声:“是啊……当年我重用蓝玉,虽说他确有才干,一半,也是为了你爹身后荣恩不减,怎料人算不如天算……你爹征战开平已是塞上边疆,却依然远避千里之外,确实洞烛辽远。能安然至今,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他,还好吧?”

  天晴经他一问,才发现自己刚刚竟又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魏国公告病深居在家十余年,虽担虚衔,却从不涉朝政,除非受诏,绝不出门,何尝不是为了保全求安?即便如此,她来的时候府邸周围眼线密布,却是不假。皇帝对他又何尝真正放心了呢?

  “他很好。方才是晚辈失言了,勾动世伯伤怀……”天晴想了想,又把话题转了开,“不过世伯这样直言相告,就对晚辈的身份毫不存疑吗?”

  徐达叹息一声,回答似已去了伤感,竟由衷笑起:“呵呵!你接我第一掌的时候,使的是你爹的拿手绝技——游龙追电手。当年他力战采石矶,就是用的这招,问今上讨得了先锋之职,从此开疆辟土,所向披靡。我再老眼昏花,也不至于认错!”

  “‘游龙追电’虽是我爹绝学,但不过是一个招式,也可能被旁人学了去,怎做得了数呢?”

  “你两次用这招,左手都小指微翘。我曾为此笑话你爹是张飞绣花,粗中有细。若你不是得他亲授亲传,怎会连如此细枝末节都一样?况且,我后来又试了你几招,各种应对架式,都与你爹别无二致。”

  天晴盈盈笑道:“那以世伯的修为,三式便该看出了底。何以后来又试了晚辈九式?”

  “哈哈!我闷在这府中多年,好不容易来个对手可松松筋骨,贤侄就权当陪我这老人家解闷吧!”徐达神色飘然中带些怅惘,应是多少忆起了当年和爹并肩南征北战打天下的情景。

  天晴定了定神,缓缓吐纳一气,向他拱手低头,声音却脆脆亮了起来。

  “世伯不疑相告,晚辈也不能欺瞒。其实晚辈并非男子,只是为便宜求见,才易容改扮的。”

  “什么?你是?”徐达果然未料到。

  “晚辈名叫作天晴,是女儿身。”

  接下去她说的话更令徐达惊讶。“因为种种机缘,晚辈现是燕王的侍妾,这次为护送王子几位入学才进京来的。估计以后难免以另一身份与世伯相见,只盼世伯,届时不要太惊讶才好。”

  这话一出,见惯风雨的徐达不禁一凛。

  怎能不惊讶?

  他的长女妙纭,贞静好学,端庄婉丽,长有才名,刚过及笄之年便得陛下赐婚,许配与朱棣,正是燕王府的王妃。四年前妙纭病逝时,他悲恸难制,数月几难成眠。想到爱女韶年不永的原因,更是对女婿朱棣满腔隐恨。

  然而作为家主,作为陛下驾前硕果仅存的四公之首,恨或是怨,岂能容易?

  储君皇太孙对他这女婿一向心存介意,徐达深居简出不执权柄久矣,唯靠长子辉祖战功赫赫时表忠心,魏国公府才得至今保全恩宠;妙纭之死,某种程度上断了两府的联系,太孙虽然未曾显表,但徐家在储君座前益受倚重是众人心照的事实。爱之逝,不可追,他也只能以此自安了……

  可怎么现在,他义兄弟伯仁的女儿、这个名叫天晴的孩子,也入了燕王府,嫁给了朱棣?

  “你爹让你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徐达从来是走一步想百步的性格,对天晴的目的早有了十来种猜测。然而……

  “其实爹并没有让我来找世伯,只是让我来京中时万事小心,真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再来拜托。可我实在好奇爹以前的事,才贸然来访。方才看府邸四周都是乔装过的眼线,怕给世伯徒惹麻烦,是故特地用轻身功夫从小巷边墙进来,名刺也是我进来后自己交给家人的。接到时他们一头雾水,还以为是门房放了人却漏了通报呢。”天晴笑着解释道,“看来我装得还挺唬人的。”

  和她晤面交谈不过一炷香时间,徐达就深深感到——这孩子虽是女儿家,无论才智眼力、胆色身手,却都不让须眉。如果有她一心效力,只怕朱棣……

  “世伯放心,我来这里的事,并没有和燕王殿下说过。至于我爹的事,殿下也毫不知情,更无从猜到我会和世伯有识。殿下无论怎么想、怎么做,都绝不会牵累到世伯和徐家的。”

  她仿佛看出他在担心什么,徐达正要答话,却听一声欢叫——

  “爹!是文耀他来了吗?”

  徐达和天晴一齐望去。见她面容,那呼叫走进的青年立刻大喊:“这个哪里是张之焕啊!不是方才在街上驯马的那位公子吗?”

  天晴见面目颇熟的两人健步走来,耳中听得这声音这话,已明白他们正是国公爷的二位郎君。实在太巧了!

  天晴听说过,国公府大公子徐辉祖是如今太孙殿下跟前红人,这次进宫想来避他不开,便即笑笑,取下头巾,以袂掩面卸了假眉伪装,露出皎皎真容。

  “驯马的正是我,不过可不是公子。二位,又见面了。”

  清秀俊朗的好儿郎一下变成似玉如花的美娇娥,两人料之不及,都呆了一呆。

  “呵!好嘛!这是怎么回事?”

  天晴从头说起:她因为游医到了云南,受乌芒一族之托,顶替果尔娜伊朵入了燕王府,如今到了京城……

  至于她根本不是朱棣侍妾、又正在找羽印的事当然不急着一提。今日与国公爷一晤,她对这位长辈有好感更有敬意,加之爹叮嘱在前,天晴心中已放弃了先前的打算,不想拖他们下水了。

  “跟三小姐一起来的那位姑娘怎么样了?不瞒各位,她是我的侍女。”

  “这么说,她也是燕王府的人?”徐辉祖陡然警惕。

  “世子多虑了,我可没本事串通曹国公府的人啊。王爷家规严,我需这侍女掩护才能出得别馆。她和我同路一段,却不想碰上了波折。见她弄得狼狈不堪,我也正愁不知怎么办才好,就这样回别馆也太惹人注目了。幸有三小姐好心援手,令我着实感激!”

  “那正好,待会儿府里就派驾车马,把你们两个一道送回别馆去吧!”三少爷徐增寿大大咧咧就指划了起来,被大哥徐辉祖瞪视一眼。

  天晴知他顾虑。“我倒无妨,怎么来还是怎么走。不过,这国公府周围眼睛不少,如果看着国公府里车马直接到了藩王下榻的驿馆,只怕不妥。同样道理,若是一个浑身泥泞的陌生女子随车马进了府,却迟迟不见被送出来,也很奇怪吧?还是请徐三小姐派车驾送我那侍女一段,她半路想起有未竟之事,自会下来办完事再回去的。”

  徐辉祖略一沉吟,便懂了她的意思。

  这样一来,就算国公府与燕王府有所往来被皇上和太孙的眼线发现,也能解释为——是王府侍女贪玩溜出,路遇不巧弄脏了衣服,被好心的妙琳带回家拾整,因为怕私自出门的事泄露遭罚,又拗不过妙琳盛情,才乘车轿行了一段路,再不引注意地自己走回别馆去。曹国公府的人不会背“密谋”的黑锅,必定力证一切都是巧合,有他们在,便能顺带撇清魏国公府寻由私通藩王的嫌疑。

  这名叫天晴的姑娘小小年纪,他话说一半,甚至只一眼色,她就能洞察在前,直指要领,让徐辉祖颇有些意外。

  “爹,你真心信她吗?”待送走她们,徐辉祖仍感不安,心中隐隐还有些埋怨爹将当年的事说了出来。这常天晴浑身透着古怪,又是朱棣的人,要是被他们拿住了把柄……

  “辉儿,爹许久没和人说过真心话了。”徐达转向他,眼中是他已有十年未曾见过的飞扬神采,“难得这一次,就让爹任个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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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就要进宫去长大世面了哈哈! 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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