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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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宁都司是洪武二十年才建立起来的新卫,从这里直到北平都司辖内,沿途散落零星的镇子、庄子多是各卫军户为屯田而设,此外大片土地尚属于蒙古归附部落的牧场,春夏芳草萋萋,秋冬霜雪皑皑。一条孤零零连通南北的土路便算作了官道,其上往来的除了军人,只有些北上送货换引的行商和标师。
如今立冬早过,北境的风雪一日紧似一日,本就地广人稀的路上田头,更加罕见形影。
会州卫附近这间邸店,是方圆三十里除了官家驿馆外唯一的歇脚处,门面不算大,后院却有几座宽敞的栈屋,专为做牙行经纪而建。有些地头不熟的商人担心边塞难行,宁可少赚一些利润,选择直接在这边放货交易,但求领得到盐引就行。天冷将至年关,往来客人稀疏,店里掌柜正有一搭没一搭打着算盘,估着近日买卖的收支和下季要上缴的税钱。
天晴坐在堂中吃着晚饭,耳中听着清脆的珠算辟拨声,忽然想起——初十早过了,花姣中的噬心蛊该从沈昂那里拿到了药,问题不大吧?
自从遇到彭莹玉,听说了噬心蛊的事,她就恍然大悟——原来花姣偶尔偷偷拿出的神秘小丸就是噬心蛊的解药!滇东苗部精通易容之法,沈昂及其手下想往来都内外也不是难事。他如今是白莲教西坛掌舵“南疆老人”,这次让花姣和她同行北上,恐怕怀着深远的打算。换了朱棣,知道花姣藏有这样的秘密,一定如临大敌,对她严防死守——可天晴却不。
她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有自信,从不认为花姣会出卖她。或许在初识时,花姣曾对她有所保留,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可能有些秘密她仍不愿诉说,却不妨碍她们成为最好的朋友。
就像娘亲和攸宁姊那样。
“要是能帮到她就好了……”
天晴想过,花姣能心甘情愿服下噬心蛊这样的慢毒,一定是为了她唯一的妹妹芳婷。她从彭莹玉那里拿到过三圣丹,也了解一些大概,虽说“不能治本”,但既能治标,当然有其药理。天晴没有再跟白莲教瓜葛的打算,靠彭和尚是不可能了,不过如果花姣肯信任她,愿意把沈昂的药丸交给她研究,或许她真能制出独门解药来也说不定……那花姣就不必受她堂兄的控制,过得那么辛苦了。
只是那和做着玩的息七丹什么不同,需要极度专注严谨的投入钻研,在短时间内能出成果,药效既不可过之,亦不可不及。像她现在这样天天赶来赶去跑东跑西,连一整段自由空暇的可用时间都没有,肯定不行。
三圣丹自就带毒性,让花姣作为代替药物也不合适……
唔……这都已经两个多月了,不知张之焕他,回京城了吗?
冷风呜咽如同断续的惋叹,一阵一阵从门口破旧的毛毡帘子边漏进来。天晴缭乱的思绪被吹得一凉,不禁侧了侧身子,闷头喝了口烧酒大辣酥,恰时门边的小二喊了句——“客官要打尖还是住店啊?”
“尖也打,店也住。太阳都下山了,还能摸黑在道上溜冰么!”
陡然听见这声音,天晴浑身一震,立刻抬起了头,面上惊喜,心里麻批:“师父?!”
彭莹玉倒并不似她那么惊讶,自然得好似他们说好要在这见面一般,冲天晴点了点头,就走到同桌坐了下来。身边只一个扮作跟从模样的唐觉中,也向天晴拱手行了个礼,便去安排食住了。
“你可让为师好找啊!”彭莹玉虎目微眦,向她道。
天晴心中发虚,她原来的计划,是一到北平就跟这伙反贼分道扬镳,所以火速改了装扮回了王府;之后跟着张玉去朝鲜,也是车马直接从府中起驾,到了城外才和张玉安排的接应人换车变装,怕就怕万一有白莲教的人在王府附近盯梢,会认出她来。
后来碰到包兴他们,则是人算不如天算了。她又不似朱棣,可以毫无负担地杀人灭口,只能跟他们合演一场戏,把张玉几个骗过去再说。明知事后包兴肯定会把“何普言当卧底”的事上报,也只能负重前行,盼着别再碰上彭莹玉就好。
她改头换面冒名顶替也不是一两次了,总有办法蒙混过关。只要世上再无“沈智”、“何足言”,那自己就跟当年的徐度莲一样,找不到就是找不到,彭莹玉再执着也没的办法。
为此,她这男装扮得可谓煞费苦心,特意拿出了雪藏许久的假胡子,妆容也弄得更沧桑了几岁,可对把“徐天青”看得比亲孙子还亲、恨不得把她样子刻在脑子里的彭和尚来说,这点变装好像根本糊弄不了啊……
“包兴说在锦州见过你,说要往定辽卫去。你到辽王那里做什么?后来又去了哪儿?”彭莹玉给自己也倒了盏烧酒,一口干尽,抹嘴间更低了低声音,“你还说自己和燕王府的人在一起,究竟怎么回事?”
“嗯。因为果尔娜目前还留在京中照顾燕世子,徒儿没等到接头的朋友,那天就自个儿先去夜探了燕王府,正偷听见朱棣跟手下说,定辽左卫那里有人知道金匣宝藏的线索。我就找了燕山左卫的一个熟人,想让他给我编个军户身份,领我也过去查一查。”天晴还是一如既往,张口就来。
“哦?后来找到那人了吗?你那些个熟人呢,怎么现在又变成你孤身上路?”
“哎……说来话就长了,都怪徒儿太轻信于人,快走到海州时,才发现那熟人有古怪!好在徒儿机警,趁他们不备,来了个偷龙转凤,拿了他们准备对付我的迷药,将他们仨放倒,连夜逃了出来。幸亏徒儿察觉得早啊,不然可能就……就再也见不到师父您老人家了……”
“对付你?”彭莹玉不理她在那儿皱眉吸鼻装可怜,径直问,“这么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是骗你的?那是燕王要对付你,还是果尔娜要对付你?”
“这……徒儿还不知道,也想要查证清楚呢!不过徒儿猜想,应该不是果尔娜吧,她没那么大本事,也不至于那么绝情的。”
彭莹玉往后仰了仰,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眼中找出一些可供查证的端倪。
天晴被他看得心跳如鼓,面上却一副先是欷吁、而后迷茫的表情。
“师父,您说正找我,不是因为知道徒儿有难吗?”
“老爷,都打点好了。”此时,唐觉中走了过来,“玄字二号房。”
彭莹玉点了下头,又盯着天晴看了半晌,道:“吃完了就到我房里来。详细为师自会同你说。”
天晴和这位师父也不知是八字不合,还是八字太合,每次碰到他都是自己体能不尴不尬的时候,想跑想抗都不行。何况今天还有个功夫不弱的唐觉中,她也只能胡乱啃两口粗馍,乖乖硬着头皮上了……
玄字二房中,彭莹玉正坐在桌边擦拭戒刀,寒锋冷光,映得天晴心底凉凉。
“师父,呃……徒儿来了,到底是什么事呀?”
彭莹玉虬眉一抬:“那个慢慢再说。为师要先考校考校你,上次教给你的硬气功夫,练得怎么样了?”
啥?怎么突然提到这茬?好在天晴早有应策。
“哦,那个啊……徒儿近来身累心也累,还没能好好练习,不过前前后后翻了几遍,口诀已牢牢记下了。”天晴摇头晃脑,从容背来,“双手环抱子午诀,四门紧闭守方中。万念归一入虚空,感而遂融真意生。吐气三寸纳至踵,绵绵密密归如瓶。任凭气机荡肺腑,冲盈开孔人天通……”
“好了。”彭莹玉截断道,“你天生聪明,记上几句诀要还不简单!就是把整本都背下来,又有什么稀奇?再忙再累,也没有一点不练的道理。你压根一点不诚心!”
“啊?不是啊师父!最近徒儿确实有点忙,这不是刚去了北平,现在又要往南赶去找果尔娜……”天晴急忙辩白,却又被彭莹玉打断。
“哼,又是果尔娜!青儿,这些话,为师本不想讲。”他顿了一顿,“色字头上一把刀,君子不立危墙下。大丈夫耽于爱短情长,你天天果啊娜的,做一副小儿女态,如何能成得了大事?”
天晴怔了下,眨眨眼睛:“师父……这可把我听糊涂了。去找果……那个谁,让她襄助本教,不是师父您老人家的意思么?”
彭莹玉缓缓从鼻腔里压出一口气,低沉得如同胡琴的咏叹,接而道:“我的意思,是要你点到为止。你若真对果尔娜用情,凡事必定以她为先,决断处置,难免一叶障目,瞻前顾后。如此她只会变成你的拖累,哪里还能谈得上什么襄助?”
天晴听他话音,实在不像旁观者清,倒更似过来人言,心里不由打鼓——乖乖~师父不会曾经也有过什么情殇,难过美人关吧?嘴上却一如既往顺溜伶俐:“所以师父的意思,是要我逢场作戏,利用利用她便好了?”
彭莹玉向来锋利的眉角此刻虚弱地张了张:“也不必说得这么难听。如果她肯真心助你,事成之后,该她的总会给她。各取所需的事,哪里称得上什么利用。”
“徒儿越听越不明白了。‘该她的’?若果尔娜真愿意帮我,冒生死大险,为的无非就是情义二字,那徒儿该还她的,不也就是一份情义么?”
“情义又不能论斤称两!你要怎么还她?”
“就因为不能论斤称两,所以心意才更要紧啊!如果她能为我死,我自然也得能为她死,那才……”
“荒谬!”彭莹玉急促打断了她,“你怎能为了她死?一个藩王姬妾、苗部蛮女,她的命怎能跟你比?”
“当然能跟我比了!不只能比,要像师父说的,我耽在爱短情长里,理应觉得她的命还比我的更金贵才是。”
“臭小子!你是存心想气死为师是不是!”
天晴当然没想气死他,只要能气到他放弃幻想,认清现实,知道“徐天青”不是做大事的料就可以了。不然跟他没完没了纠缠下去,日子还要不要过了?怎么样她如今都是“徐寿辉的亲外孙”,彭莹玉再光火她见色忘义,总不会杀了她吧。
“师父,您老人家别动气……徒儿当然不会想不开,为了一个女人寻死觅活了。说句心里话,徒儿根本一点不想果尔娜来助我,也一点不想当皇帝,更不想为了一己之私,害得百姓再遭战乱。复兴天完的事,徒儿真的觉得不可为……不如,我们还是算了吧?”
果然!说来说去,这才是他的目的!彭莹玉勉强沉住气,道:“什么叫为一己之私,害苦百姓?本教现在做的,不正是救万民于水火的义举么?你称帝,那是教中所望、民心所归,怎么就不可为了?”
天晴摇摇头:“可万民还远没到水深火热的地步啊。要是真打起来,那却非要水深火热不可了。自从遇到师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徒儿前前后后仔细想了个遍。当年若非内斗喧阗,何来五胡侵华?倘无六贼乱政,焉至靖康之耻,最后崖山溃败?都说祸起萧墙内,这泱泱中国,外面拆打是拆不散的,就怕自己内里先乱起来,外人才有可乘之机啊!中原一乱,百姓必要受苦,这些道理师父也都明白。师父一生行侠仗义,当初反元是为民生民计,后来振兴圣教也是为了民生民计,于心何忍呢?横竖大家都是中国人嘛,谁做皇帝也没什么区别……”
“混账!巧言鼓舌!什么叫没区别!你怎么比出了这个没区别?!”彭莹玉终于忍不住,破口骂道。“朱老贼是什么人?权欲熏天,冷血无情,视人命如草芥,只知护着他的子子孙孙,半点不为老百姓做想!他那些藩王儿子,个个在封国欺男霸女,弄得民不聊生。就说燕王那个家伙好了,自吹自擂什么贤王,不还是个荒淫无耻的好色之徒!这你不应该最清楚了么?!”
天晴默默点点头,心中想,诚然,他很无耻,但要说荒淫、好色,连她都有点替他打抱不平了。他真的只是变态而已。
彭莹玉越说越气:“如果老百姓真能安居乐业,有所依养,我白莲教百万教众,从何而来?难道他们都放着好日子不过,爱做这杀头诛九族的买卖吗?”
“哎,师父,这么讲就有点偏颇了。老皇帝虽然薄情寡恩,但绝非一无是处。再怎么样,百姓的日子总比前朝强吧?从前外国人当皇帝,汉人百姓非我族类,走到哪里都低人一等,谁真心管过他们死活?现在的皇帝别的不说,毕竟是真拿百姓当‘子民’的。你看他屯田养兵就知道,始终是不想给平民添麻烦啊。他自己就是穷苦人出身,将心比心,对老百姓算不错的啦。
“至于那些藩王,手指头都有长短了,他二十多个儿子,总归有好有坏。不好的他也管教,大多数都还算过得去。现在立国不过三十年,前元留下的烂摊子还有好多等着收呢,想朗朗天地海晏河清,哪能那么快啊?孔子都说了,‘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就算一寸寸土地捋过来,也要时间吧。再说老皇帝身体快不行了,撒手就这一两年的事情,之后继位的万一是明君,我们不就白造这个反了?”
“哼……就他那个孙子,还明君?”彭莹玉呼哧带喘道。
“眼下师父你看不上他,可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世道也是一样。慢慢改,慢慢顺,循序渐进,总能变好。但一旦动起干戈,北方趁虚而入,天下乱成一锅粥,那就是实打实的尸山血海,回不了头了呀!那个谁不是说过么,没有好的战争,没有坏的和平。什么最美?和平最美了呀师父!”
“荒唐!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彭莹玉被她绕得烦怒,“你明明是徐家子孙,怎么倒反过来帮着姓朱的说话!”
“不是啊师父,真要算起来,我爹不就是姓朱的?帮他们家讲两句公道话,也没什么不应该的。”
“你、你这小子!”彭莹玉简直气噎。他一门心思要扶他登万乘之尊,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事!换了觉槐,都要欣喜若狂了!怎么就这天青,歪理一套一套,尽在推三阻四,跟泥鳅似地滑来躲去!
他就这么不相信他这个师父吗?!
而就好像嫌他还不够堵似的,天晴又接着说道:“徒儿是真不觉得,做皇帝有什么好。权力这东西啊,一旦拿起来,就再也放不下了,看谁都像贼似的。哎~为了保住自己的位子,殚精竭虑日防夜防,唯恐文臣武将造反,兄弟子侄篡位,怎么能吃得好睡得香?一举一动更要被千千万双眼睛盯着看着,每一天都活在针毡上。只要做错一步,啧啧~就等着后世口诛笔伐吧!
“秦始皇千古一帝吧?都脱不掉暴虐的名声。隋炀帝文韬武略吧?汗青只记他亡国昏君。你不做,别人骂你平庸无能,你做了,别人责你急功好利。运气不好赶上改朝换代,哇~才叫一个惨!大臣们不过换个东家领俸禄。皇帝呢?一家老小保不住,自己连死都不能挑个可心的死法,还要被人戳戳点点一万年。这份工,怎么是人干的哦……”
“够了!”彭莹玉忍无可忍,“青儿,你老实告诉为师,你是不是怕了?”
“当然怕了!师父,造反跟寻宝不一样,搞不好是要弄到杀头的啊。”天晴诚恳道。
彭莹玉心里恨骂,沈家门的好家教,把他骨头磨得忒软!“贪生怕死不是英雄汉!青儿,大丈夫顶天立地,志不可夺,心不可乱!”
“师父,我便也罢了,可教中那么多兄弟姊妹,要他们为我冒险送死,我不忍心啊!”天晴深深皱起了眉,愁道。
原来是这样,那还有的药救。这番话对下来,也就这一句彭莹玉还能听入耳。
他点点头,拍拍天晴肩道:“牢记你的本分,为了你,他们就是死也甘愿。”
天晴苦笑:他们甘愿?你确定?要不要先去问问邹觉槐?
“青儿,你能这样想,可见你的心肠。像你外祖、还有你这般,宅心仁厚,慈悲为怀,那才是苍生所盼的明君圣主!朱重八?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他得天下,那是小人得志!这种人,原就不该做皇帝!天道错了,咱们就须得把它改对过来!”
天晴轻声道:“可天道就是如此啊——宅心仁厚、慈悲为怀,是当不成皇帝的。师父细想想,嬴政不心狠手辣,怎么统一六国?刘邦不心狠手辣,如何灭掉项楚?李世民不心狠手辣,哪来的玄武门之变、后面的贞观之治?放眼历史上大家记得住名字、有所作为的明君,哪个不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外祖父他,就是因为人太好心太软,最后才失了天完基业,败给了陈友谅的……”
“胡说!胡说八道!”他一迭声打断了她,“那可是你的祖父,你怎能说出这样浑话来!照你意思,难道陈友谅那心狠手辣的弑君狗贼,比你外祖还更当得天下之主么?!”
天晴叹道:“正因为天下之主,心狠的才能当,所以陈友谅当得,朱重八也当得,唯有外祖父当不得。我娘和我也是徐家人,棉花心肠同宗同源,代代相传,所以她才当不了圣姑,我才当不了教主,哎~这就是天生命注定,半点不尤人了。”
如今大业尚未起步,都没遇着什么风浪,这小子就自怜自伤开始猛打退堂鼓了,以后还怎么得了!刚刚有点好气,见到他这副窝囊样子,彭莹玉又怒火冲心,简直想一掌劈开这倒霉孩子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塞了什么浆糊!
可他是徐家唯一的骨血了!
怎么办?只能劝啊!
“怎么不尤人?你心上人果尔娜不是被抢了么?抢她的正是当今的燕王,你不是很恨、很怨的吗?如今她活生生人在那里,只要当上了皇帝,你就能把她抢回来了!天青,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人抢都抢了,不如随缘。徒儿这次就是听了她的话,结果差点连命都丢了不是?哎……徒儿也想开了,三条腿的□□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满街跑。留着青山在,还怕没女人么?要冒杀头大险才能抢回来的女人,不如就不要了吧!”
软硬兼施都不行,彭莹玉简直要七窍冒烟,不禁失声怒骂:“你这样还算是个男人么?!”原以为他是块万中无一的籽玉,怎么能是这样一摊趴趴扶不上墙的烂泥?!
天晴努努嘴,腹诽回击:“我本来就不是个男人啊。”
“拿来!”两人在愈发僵硬的气氛中对默许久,彭莹玉突然道。
“什么?”天晴不明。
“你从连家拿到的那枚金匣印信,你当时不说要交给我么?”
天晴了然,彭莹玉眼见不能赶鸭子上架,就要把“徐天青”手里的筹码都收归过来,先自己干了再说,恭恭敬敬便掏出了一绢印文:“上次见到沈昂,印信已被他收走了,但徒儿留了印文下来,以备不时。请师父拿去用吧。”
“哼……”彭莹玉抓过看了一眼,上边果真是两寸见方的六列回鹘蒙文。但宝藏的秘密未必就在印文,说不定是在印信里,既然原物已被沈昂收去,那也没办法了。
“青儿,为师知道你的禀性。徐家血脉,岂能是贪生怕死之流?你说东道西,就是不想冒险,但并非为你自己,而是为了你青梅竹马的果尔娜。你逃来躲去,就是不想让我找到你;谎话连篇,则是不想连累她。如今为师便告诉你——为师要你做的事,你肯也就罢了,要是再像现在这般,假痴假呆,推三阻四,为师非杀了她不可!别说一个小小驿馆,就算是燕王府,任它金汤铁桶,我彭莹玉要动手,总有得手的一天!”
天晴一惊,万没想到他会来这招。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要彭莹玉真去找“果尔娜”,那不穿帮了?强自镇定下来,道:“是!师父没说错,徒儿就是不想连累了她。师父武功高强,硬要动手,徒儿阻拦不住。师父想杀,那就杀吧,大不了徒儿陪果尔娜一起死了就是了!”
彭莹玉冷笑:“怎么,刚刚还担心造反要杀头,现在为个女人倒什么都不怕了?你这么说,为师更觉得这果尔娜该死了!”
天晴暗叫不好,仓促之下想吓唬吓唬他,却掉进他挖的坑里去!此时彭莹玉又道:“青儿,你是天选之子,就算没有果尔娜,大事也能得成。你如真的不想牵扯她,为师可以顺着你,但你要临阵脱逃,弃天完复国大业于不顾,为师就绝不能放过你了!你可以逃,果尔娜却逃不了!你好好地想一想。年后三月不闲堂季会,为师再来听你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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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彭和尚也是操碎了老父亲心(摊手~) 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