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步也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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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晴回到别馆,就径直进了自己房间,也不要人跟着。听三保说,她好像淋了些雨,气色不济,病恹恹的。
“许是在宫里又受了太孙妃的气,有些委屈。无事的。”三保似有些担心,朱棣淡淡敷衍了两句,心里却骂——
就因为被个男人甩了,便觉得受了天大的打击。真没出息,草包,蠢货!
朱棣没有敲问就直接推门而入。房里一股酒味,徐天晴烂泥似地半瘫在案前,脸向门口眯离着双眼,一手垂在膝上,一手拨弄着白瓷小盏,里面空空净净,显然并未用过。
她连湿了的衣服都不换,直接拿瓯自灌,只求一醉!
朱棣上前一把夺过她的酒瓯,推到一边,厉声斥责:“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天晴不想看自己,也不想看他,目光径直穿过,对着门扉外透进来的日暮霞虹发呆。
“为了一个男人,这么作践,你知不知什么叫自爱!”
“不是为别人……我是为了……我自己。”说这话时,天晴的眼神依然涣着,聚焦不定。
“哼!醉成这样,倒还能胡说八道……”
“呵……朱棣,我跟你说哦。”她果然是醉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呢,虽然自己的感受最重要,但是别人的肯定……也很重要。”
她顿了顿,似乎想重整一下精神,微微坐直了身子。
“说得简单点,每个人,都是需要被爱的。”
他的心尖一疼。
她就是这样,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有一种魔力,能够轻而易举地牵动他、触痛他。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锤炼到可以毫无感觉,她就会狠狠在他心上敲一下,又准又重,让他直想叫出声来。
天晴自顾自继续说着:“张之焕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当他说他也喜欢我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好开心!他让我相信,因为我真的很好,所以才配得到他的爱情。可是如今……我不配了……他找到比我更好的人了……”
讲完这句,她的眼神终于随着泪水一道,缓缓聚敛起来,满满欲滴。
良久良久,目光凝在了他的脸上,眼泪……却敲落在他的心口。
他的脑中訇然一震,有一瞬间,直想冲上去用力摇她,叱骂她:“蠢材!你哪里不好了?这跟你好不好有什么关系!”脚步却似被钉住,一动难动。
“他这么选,你也无可奈何。”最终,朱棣局促原地,像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般侧了侧身,无措到有些笨拙。在此之前,他极少真心试图去理解谁、安慰谁,此时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才能让她不那么难过。
“他当然这么选了。”虽然挂着泪,天晴还是自嘲地笑了出来,“一个是纯真美丽的公主殿下,一个是满口谎话的亲王侍妾。换了你,你怎么选呢?”
“我当然是选你!”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言罢才发现不妥,朱棣正想改口重说,天晴却又笑了一下,自己为他铺好了台阶:“也对,那是你的妹妹,你也选不了啊……”
她从不曾察觉他的心情,自然也不会深究。酒后真言,更是如此。记起这一点,朱棣半是放心,半是失落。
“我没事的。”眼泪释放了酒精的力度,天晴似乎清醒了些,轻轻擦净脸颊,“只要发泄发泄、哭出来就好了。殿下放心,我不会在人前给殿下丢脸的。”
他还能说什么呢?我根本不怕丢脸,我只怕你伤心,因为,见你伤心,我也会难过……这些话即便在脑海中过一遍,自己都觉得肉麻可笑。
“嗯……空腹饮酒毕竟伤身,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就算宣泄,也要适可而止。先把湿衣换了,我让膳房给你备些吃的,一会儿送过来。”他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关切,一副公事公办的语调。直到走至前厅,一口提着的气才放了下来。
张之焕……
他从未如此强烈地嫉妒过一个人,即使对那位拥有一切的皇长兄,也不曾。
她的爱就像泱泱的海,广博滥漫;却又似中天的月,高远稀珍。张之焕,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能轻而易举地摘得拥有。
凭什么?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徐天晴。
“……殿下所言确实,之焕也以为如此。”
文华殿书房内,太孙正和张之焕议着事,却迎来了一位料想不到的访客。
“微臣恭请陛下圣安。”
“呵呵……张卿也在啊。”皇帝大步跨进坐下,看了眼在一旁作拜的张之焕,替他免了礼,笑道,“这次你赴陕南平乱有功,上回朕说要赏你,你谢辞不受,朕让你回去再想一想,如今——可想好了么?”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微臣身负圣命,在位司职,不敢居功。何况这次平乱,全赖魏国公世子奋勇出力。陛下能信任微臣,托付要责,于臣已是懋赏。”张之焕又谦辞一番把话头带过,“陛下与殿下必有要务商榷,微臣先行告退。”
“哎~不用,张卿也留下听听好了。”皇帝大手一挥,让刘川呈上了一封书疏。“这是云南来的表奏,允炆,你看看吧。”
“是。”
朱允炆接过,刚读完最前两句,心中便是一突。
“西平侯沐春顿首谨表:燕王殿下托付彻查苏集商会沈三之根底,臣为报殿下戎马相助之德,倾力以赴,得悉此人姓芸名让,乃假冒沈万三后人撞骗江南,实则为白莲教妖徒。芸让以回乡访亲为由,于哀牢山密聚教众,欲行大逆之谋,受臣等围捕,持械相抗。幸圣福齐天,芸让讫伏其辜,乱箭穿心而亡。然思及燕王殿下之托,是非轻重,臣未敢擅断。余孽妖众如何置处,伏惟圣裁……”
皇帝瞑目听着。沐府对他一向忠心不二,镇守西南十数年来,从无差错。当初他放心不下侄孙朱守谦独往封国,特意派少年持重的沐春与他为伴,时时监督。正多亏沐春机敏善察,及时禀报有白莲教妖孽接近守谦,图谋不轨,才避弭了一场大祸。
谁知道,那傻小子竟然真信白莲妖女对他有情有义,不仅出言顶撞天威,更从此一蹶不振,屡教不改,整日醉生梦死愈发荒唐。要不是当时皇后秀英尚在,苦口相劝,他真想索性废了他算了!
沐春和老四少时起就并肩征战,故交颇笃。如今沐春密函禀报,应是真的为难。老四既让他查,证明沈智必不是老四的人。朝鲜国商队一事,老四、十七都和白莲教扯上了关联,这苏集商会的沈智尤其可疑。不要说老四,连他自己也一直想查证清楚。
可此人神出鬼没,行踪飘忽,还有胆量冒充锦衣卫,实在奸狡狂妄。他确也担心过,能有这样本事,很可能是哪个儿子豢养的鹰犬,原来——他真是妖教余孽!
差点冤枉了自家孩儿!彭莹玉这秃驴、陈善那贼子,个个狼心不死,居然想出这般毒计,挑拨他的儿孙各自猜忌,骨肉相残。哼!就算过了千秋万代,江山也是我朱家的。他们以为这样子胡搞一气,就能翻天么?
“这沈……芸让实在狡猾刁毒,好在他现已伏法。剩下的妖教余孽,皇爷爷以为该如何处置?”朱允炆看完表奏,便明其意。
皇上显然是针对上次他的暗示在表态,想告诉他——一直以来他都错怪了叔父们,想让他放心落意。这时候他决不能以己见反驳,只能像以前一样,顺着皇上的意思来。
“你问朕的处置?简单。”皇帝笑了一笑,目光忽而锋利,“斩!”
朱允炆一怔:“直接……不将他们拿入京拷问吗?”
“拷问?哼……那些个白莲妖教乱党,巴不得朕拷问他们!如此,他们才好说,自己是受哪位藩王指使,那沈三又是哪个王府的人。白莲教不是孤军奋战,是朕的儿子在背后支持!如此,朕才好心惊胆战,自断臂膀,让那班乱贼有可乘之机!”
张之焕和徐辉祖都报,这次剿灭的“小弥勒佛”口口声声自称白莲正宗,要为上次死在长兴侯耿炳文手里的高福兴报仇雪恨。皇帝只消一听便知——这群西贝货,和彭莹玉定然不是一路。
那秃驴才不会放过这兴风作浪的机会,哪能有这么简单被打溃的好事?硬要说的话,上次那帮倭寇,恐怕跟白莲教的牵连都更大些!
皇上愿疑天下人,唯独不愿怀疑自己的亲骨肉。沐春的这封奏表有多得圣心,朱允炆太清楚了。
“西平侯应该不可能欺君,连他都这么说了,可见白莲教与叔父他们的确毫无关联。”朱允炆道,心中想的是——当日蕙娘跟他坦白,说泰山之前曾与苏集接触过,被那沈智欺骗签了数张契约,从此一直受到胁迫,称要将泰山同商会往来的事翻出,引得皇上不喜;蕙娘担心不已,却不敢声张,这才整日神不守舍、战战兢兢。
自己心爱的妻子居然被人欺负到这般地步,他若不能替她报仇雪恨,还算得什么男人?什么储君?当即打定主意,誓要严惩沈三和苏集商会这班恶人!
张之焕回京后,朱允炆立刻召来相询,打听沈三苏集同白莲教的勾连;谁料张之焕道,苏集也是受人蒙蔽利用,更透露出,如今商会上下已全然归附,一旦有沈智的下落,即来密告。这个“沈智”无论真假,都十之六七与白莲教有染,更十之九九与朱棣有关;等捉拿住他,便可以一石二鸟,扳倒朱棣。
如今听沐春这一说,什么十之六七、什么十之九九,全都是十之足十,可却如何都扳朱棣不倒了!
就因他这招杀人灭口的毒计!
“你能这样想就好。云南那边,你不必多费神劳。至于苏集……恐怕妖教对江南一带,已然伸开了手。无论他们是否被假沈氏蒙骗利用,苏集毕竟包藏妖人,其罪难逃。依张卿看,该怎么处置这班刁民?”
张之焕暗想:本来时机未到,他才打算将商会先捏在手中,等敲实了沈智和朱棣的关联,再借机大作文章不迟;孰知却被朱棣快了一步,已拿“沈智”当了弃子,把自己撇了个干净。商会如今又是太孙的钱袋子,既不能玉石俱焚,自不必引火烧身。
“苏集商会自沈万三发家起即立足江南,存在有年,商户遍及两浙,向来奉公守法。及至上次风波,微臣奉旨查访,亦未发现他们与妖教有实际牵连。以臣愚见,江南不比边陲,乃是税赋重镇。苏集商会经营兴旺,正是为国家朝廷出力之时,如今四海升平,当继续为圣上所用才是。倘若仅仅因一个假冒的沈智,就大动干戈,将大小二百余家商户抄家入官,竭泽而渔,恐非长远之计。黎庶无知,更易觉得妖党势大,民心惶惶。”
皇帝眯了眯眼睛:“所以?”
“所以微臣以为,不妨先稍作按捺,以观后续。
“此前苏州府有一名为顾学文者,为沈万三之婿,被告多年前曾与蓝玉通谋逆反,如今已经缉捕入狱。以微臣之见,或可将其严查严办,如此既可敲打商会众人,又避免为白莲妖党造势。
“西平侯方面,则由圣上下旨,将妖教余党枭首示众,只说沈智在家乡抱病而死,将讣训传回苏州。至于假沈智芸让系白莲妖人之事,则先不声张。
“倘若苏集之众确有不轨之谋,当此情势,必思异动。一旦证据确凿,再将妖教同党一网打尽,不仅势能服众,更免有残余漏网。”
“你说来说去,还是先不动苏集、不动江南。”皇帝摇摇头,似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张卿,你自己就是出身两浙。给出这样对策,只怕要被外人议论——说你桑梓情重,才包庇回护了!”
张之焕不为所动,肃容礼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人乡梓能外?但愿国富民安,社稷永固,微臣便是受尽千夫指,复有何憾!”
皇帝抬起眼,在他清秀俊朗的脸上,并未看到一丝虚浮犹豫的神情。
“呵!好,就依你说的办吧。”
回乾清宫的轿舆上,皇帝借着蓬松厚实的鹅绒软垫,支撑起略微活动就倍感疲倦的身体,嗟然慨叹,他真是越来越老了……
或许因为老了,心也变得软了。
张之焕,确然是个人物。同他爹一样,有几分忠义傲骨,可为人处世,却比他爹聪明得太多了。允炆若想成就一代英明,需要这样的人。
但越是锋利的刀,越容易自伤……终得配副好鞘才行。
“刘川,到了乾清宫,即宣礼部、还有陈未来见。”
……
“瑞安公主的驸马?那是……”
这日天气和暖,小校场上又是一番你追我赶龙争虎斗的马球赛。因皇帝不在,场上场下气氛都松弛欢适得很。惠妃和庆阳还问天晴要不要下场再试两手。天晴本无兴致,便推脱宁王妃未到,自己没有劲敌,只笑笑而过,一直坐在看台观望休息。见徐增寿下场,即招呼他来嘘问一番家常,哪知,却听到了让她几乎失色的消息。
天晴眼睫颤颤,如同不知该张还是该合。犹豫了有若天长地久的一瞬之后,她最终把话问了出来。
“……是哪家公子,有这般好福气?”
徐增寿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拿汗巾抹了下脸,咧嘴一笑:“这还猜不出来?陛下让我们徐家人协尚仪局理婚典杂事,当然因为要娶媳妇的是张文耀了!你也知道,他父母都不在了,方先生又两袖清风得很,尚公主这样大事,光靠他自己,怎么操办得起来?”
头顶如遭五雷轰击,天晴只感到心肝脾肺都要被炸裂出来,身体里面仿若冰火两重横滚乱流,又冷又烫……
她想让他再答一遍,想质问他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可她和瑞安绝称不上多厚交情,又有什么立场百般关心皇上为她择婿何人?而她……她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她根本没听错,那个事实就像铁石一样,那么冰冷,那么坚硬。
无论她如何挣扎抗拒,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天晴能察觉到自己正周身颤抖,拼命攥紧了双拳,想克制住,却偏偏力不从心……直到朱棣自小案下伸出手去,把她的手轻轻握在了袖内掌中。
这确实是他期待多时的局面,也料到徐天晴一定会大受打击。毕竟她虽有过准备,但对张之焕始终不曾心死……尽管如此,她这一刻显露出的绝望失措,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想。
旁人眼里的她,可能只是气色略白的脸上微显惊讶;但即便她伪装的笑容如何天衣无缝,他也能一眼看穿——
此时的徐天晴,一定五内如焚,痛不可说。
“是她咎由自取!谁让她偏要喜欢那个张之焕?有眼无珠,自找苦吃,活该!”有声音在他心里狠狠咒骂,可身体却已不由自主地向她倾靠……仿佛想为她遮挡住这场突如其来的凄风苦雨。
天晴根本没注意到朱棣的动作,满心纷纷乱乱,光是让自己不要失态人前,已经拼尽了全力。
怎么会?怎么会?就算不是她,哪怕不是她,也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公主的!否则士聪说起祖上做官,怎么会把尚公主这样大事漏掉呢?!所以、所以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这只是他们漫漫人生中一段又短又促的插曲……以后等他们老了,寄寓东篱,闲话麻桑,偶尔吵闹拌嘴的时候,之焕还会吹着胡子瞪着眼说:“哼,没良心的老太婆,当年要不是你,我还能做个驸马,守着岁俸就过好日子了!”不是吗?不是吗?
不是吗……
“好——好!进得漂亮!”此时小唐王长板高挥,再入一球。朱棣当先喝彩,立刻引得看台赞声如潮,连徐增寿也被吸引了注意,连连击掌称妙。小唐王开心得拿球棍舞了个花,对面被攻破防线的安王倒也不显沮丧,只笑着点头,跟着拍手赞叹。
趁着所有人都关注场上,天晴终于有了平复的空档。待众人转过头来接着或观或谈,她已经可以面带微笑了。
“皇上圣明,点的一手好鸳鸯谱,真真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天晴听见自己词句轻盈,声音欢快得如同另一个人发出的。在场众人的反应似也说明,她奇迹般地保持了应有的得体和礼貌,以至于没有任何一人显露出疑怪之色,继续聊说起瑞安的婚事来。
“任妃的身体受不得凉,瑞安明明想来看马球想得不得了,还说要在咸阳宫陪着母妃,就不出来了。得亏她这般孝顺,否则你们当她的面,可不好笑话她啦!”庆阳公主笑道。
“咱们哪里是笑话?祝贺都来不及了。据殿下说,那位张翰林不仅文武双全,长得更是一表人才,也只有这样的佳郎,才配得上瑞安小姑姑了。”马心蕙温声附和。太孙什么都不瞒她,对于燕王试图拉拢张之焕的事,她自然也知道。而今皇上赐婚旨意一下,他们夫妇这如意算盘可就打不响了。
马心蕙得意地看了天晴一眼,见她果然笑得有些勉强,心中更是大畅,随即向丈夫附耳两句。朱允炆点点头,挥手一扬。
不多时,便有内监上来添了鹅油卷马蹄糕等小点,温炉上也换了新沏的茶水,退在一旁静等吩咐。
昔年六一居士有叹“共约试团黄”,此茶香几许,尝过方能知。
可此刻便是龙涎凤肝,天晴也食之无味,只想尽力掩住自己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失控的表情,接了一杯举袖做欲饮状。手一颤,竟然没拿住杯盏,啪咜敲在地上。
朱棣温言道:“都说皇帝女儿不愁嫁。瑞安成婚虽是大喜,却也不至于喜出望外吧?上好的黄茶都叫你泼了,糟蹋了太孙殿下一番心意。”说着将自己未喝过的茶盏搁到她手里。
朱允炆笑道:“茶水而已。小王婶就是泼去十壶八壶,又有什么了不得的?”说着招手示意内监再奉一盏,为他补上。
徐增寿见天晴神色似有惝恍,心中怦地一跳。想她与妙琳情同姐妹,自然知道妙琳和张之焕的旧事,难道是在为妙琳不值?
毕竟女儿心事,虽是自己亲妹妹,可对妙琳和安王婚约的态度,他也不好过问。听妻子说,妙琳害羞,不愿多谈,不过看上去倒还挺平静挺满意的,那就是放下张之焕了。
本来嘛,堂堂魏国公府三小姐,婚事大事怎可能由得自己做主?这点道理,妙琳自小就明白。她性格挥洒,不至于为了一个张之焕愁肠百结。可二人之间原就有过些尴尬传闻,倘若这时让其他人看出了什么来,平地生波,那就糟糕了!
“哦?这就是御贡的团黄么?臣还从没喝过。这次沾燕王殿下和晴妹子的光,终于能尝尝鲜了!太孙殿下、燕王殿下、天晴妹子,都不介意吧?”
徐增寿表情夸张声调抑扬,天晴不由回了神,朝他点点头,双手将茶盏递了过去。
“你这大哥也忒不厚道。孤给了他多少好东西,莫非都藏了私?”朱允炆笑道。
“殿下明见,下次再有好东西,可不能尽想着大哥了。”玩笑间徐增寿接过,一饮而尽,赞道,“好茶!好茶!喝完舌底生津,唇齿留香,难怪大哥舍不得分与兄弟。”
朱允炆听了大乐:“堂堂徐府小公爷,竟被亲弟弟说的这般小气!”
“不怕殿下笑话,徐府之内,儿郎全都小胆小气,没用得很。女儿却个个豁达大方,豪情天纵,不让须眉。连爹他老人家都说,要几个闺女代儿子们为将领兵,只怕还更合适些。天晴妹子,如今你也是徐家女儿,你说这话对不对?”
天晴经他一问,见徐增寿此刻眼色,霍然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虽说他本意为妙琳的名节和徐府的声誉,可让人看出和张之焕前有私情的人是她,只有更糟。何况太孙妃就在眼前时时看着,如今身处龙潭虎穴,绝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当即整顿精神,娇嗔回道:“义父的话自然对了。不过嘛,我借花献佛让了三哥一杯茶,是假大方,三哥在殿下面前糗大义兄,却是真小气了!义兄做事牢靠,为人踏实,谁不见了称赞?如今被自家弟弟这样说,太孙殿下来评评理,义兄他岂不冤枉?”
朱允炆大笑摆手:“你们徐家兄妹拌嘴,孤可不来当判官。”徐增寿见天晴又回复往昔,俏语连珠,终于放下了心,也不枉他自黑一场,笑道:“难道我就不是你义兄了?平时不见你和大哥要好,这会儿子却来帮他说话,他才不会领你的情呢!”
徐增寿故意这样说,显然不想令太孙觉得自家和燕王府走得过近。天晴如何不会意?“谁说我们不要好的?你说义兄不分你好茶,上次他还特地着人送了陕西雀舌,到我别馆来呢!他心里呀,总是有我这个干妹子的~可比三哥你强得多了!”
朱允炆心道,那回还是他让徐辉祖送的。这么区区小事,徐天晴却如获至宝拿出来炫耀,可见平日里他们的交道也就极尽于此了。这么一想,更觉舒心放心。
朱棣见那义兄妹二人一唱一和,只笑而不语。众人又天南地北畅聊一阵,徐增寿便要告退。太孙提及今日家筵徐辉祖会来领宴,邀他一同,徐增寿乐呵呵道“何敢不从”,满口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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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