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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辰清楚地记得,他最后一次喊“爹爹”,还是前尘未灭时。
他同越凉摊牌,说想要到极西去,和夷伏结亲。
彼时越凉刚打完一仗回到营帐里,下身仍穿着战甲,但上身却只披了两件薄衫,袖子松松地挽起。
坐在床沿边,对着沙盘啃一片西瓜,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是为那新承的极西帝君吧,叫夷伏是吗?”越凉又将目光拉回拟战的沙盘,意味不明地唔了一声,只道,“人太老实,没劲儿。”
终辰看着他,郑重地唤了一声:“爹爹。”
越凉动作一滞,缓缓直起身子,神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这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小默契,越凉平素不喜他用疏离的“父神”来称自己,便让他跟了人族的叫法喊爹爹。而他又嫌这叠词粘腻,平时只唤一声“爹”。
叫“爹爹”的时候,就是要说正事了。
他单膝跪下,低垂着头,深吸一口气,极认真地对越凉说:“孩儿此番看清了自己,便是如今爹爹反对,我也要往极西寻他去。”
“孩儿自知孩儿走后,爹爹和君父便少了帮手,如今神族战事吃紧,孩儿断不该如此,可孩儿的确……情难自已。”
他说完就咬着牙,耻辱地移开了视线。他素来骄傲,断没想到自己某天也会为了要同某个人在一起,而向父神恳求。
更何况现在外头正需带兵,他现在走无异于临阵脱逃,可若不走,他恐怕会先为情所困,郁郁而终。
父子俩相互对视许久,越凉忽然哼笑一声,放下西瓜,随意地在布衣上擦了擦手。
“我并没打算栓着你不放,若喜欢得紧,你便去吧。”
他一只手撑在膝上,似笑非笑地望着终辰,“当真想好了吗?爹爹只觉得有点可惜,你大好的年华,为何不再多等几年,何必这么早就往树上吊。”
终辰说:“再不结亲,孩儿当真要上吊了。”
越凉哈哈大笑,笑罢,望着某处地面出神,思索片刻,道:“明日你便收拾东西去吧,需带走什么就同管事的说一声,玄武城给你搬空了也无妨。”
他爹爹一向疼他疼得紧,君父总说是爹爹把他宠坏了,才养出如今这咄咄逼人的性子。
然而如今就要远离,他这爹爹却是云淡风轻的,就将他放走了。
越凉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着早已长足的幺子,须臾,对他说,“辰儿,爹爹倒是希望你莫要这么快就寻着那人才好。以后你再不能独自潇洒,那人碰上什么事,你们遇到什么,往后如何,都是你要做的课业,你们性命相连。当真要想明白了。”
终辰郑重地点头,“爹,辰儿此生,非他不可了。”
“儿大果然不由爹,你便收拾东西去找你夫郎吧,真是的。”越凉轻轻锤了一下他的肩膀。
“快滚吧,臭小子。”
终辰忧心:“可战事还没了结,您和君父……”
越凉笑了笑,“那是我的课业。”
“你走罢,待你结亲之日,我和你君父会去看你。”
这之后,爹爹就把他撵走了,他带了自己的东西,跑到极西找夷伏,就此安顿下来。
他才刚到白虎大殿,过了三日,极北就传来战事爆发的讯息。
爹爹和君父于是失约。
再后来他结亲设席,育下四子,都没机会再叫出一声“爹爹”,反倒成了别人的爹。
从前很多时候他拉不下脸叫,于是老天就不再纵容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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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凉被终辰带回了沪天城的内城,即现如今的白虎大殿。
四相神兽各有各的神城,城里建了数不清的宫殿楼宇,用以庇护一族子民。
其中最恢宏的朝政殿以族名命名,大殿的后殿则是神君居处。
白虎大殿设在二层的方台之上,有七百九十九级台阶,两层方台上草木葳蕤,植有无数奇株珍木。
还有四帘清澈的窄瀑,深色的大殿傲然其上,恍若被森林托于掌心。
极西难寻草木,这白虎殿能建成一方绿洲,可见是下了功夫的。
殿群除一处主殿外,还有六间偏殿,以及大小宫院无数。这些屋子里都是有人长住的,为方便议事,干脆就让神官们都搬进来了,终辰一家只住了大殿附近的那六间偏殿。
西北侧的昴星殿里,薄丝帷帐悬挂各处,在沙漠干燥的风中扬动。殿内有流觞曲水,招待客人的坐榻就设在水边。
越凉此刻正舒服地倚在榻上,换了件舒适的薄衫,不愿披大氅,便让太炀变回小黑龙,缠在他身上取暖。
晃晃酒樽,悠闲地抿一口,顿时辣得通体舒畅,不禁啧叹,“我活了。”
终辰紧张地跪坐在他身旁,憋了好半晌,才斟酌着语气,小心又谨慎地问:“父神既重生归来,怎的这么久才来寻孩儿?就算不来,好歹也让人给孩儿带个话。”
越凉说:“忙着呢,族里神城要重建,外族要驱赶,如今正要同四方商贸往来,我才出来看看。”
他端详了终辰片刻,才笑了笑,随意道:“来之前担心你在极西受苦,现在看来,我儿倒过得不错,沪天城也管得很好。”
终辰心里仍堵着一口气,干脆说:“爹既然来了,就别回去罢。万年前我曾回极北看过,如今极北山岭众多,冰封万里,冬夏气候更迭恶劣,实在不适合居住。来了极西,尚且还能有些神城的废墟可供修住。”
“爹若是担心族人们,让大家都搬过来就是了。”
越凉嘁道:“你有幺儿有夫郎,我来同你住岂不是自讨没趣儿。更何况我还有要做的事,过几日便走去南边,你莫耽误我。”
“这大荒都烂成了簸箕,完整大陆就西、北两个,中原和辽南早已碎成众岛,豁东更是早就沉没在水下了,爹爹还想往哪儿去?”终辰不解,心急之下,躁性子又起来了。
他想着父神被神战拖累一世,又艰难苏醒,无论如何该好好歇息一段时间,当下就一言堂道,“爹就呆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越凉哼哼:“你管我。”
围观的人听这父子兀自吵架,愣是大气也不敢出。
藏离干脆拉了东秦坐得远些,身子巧妙地挡在中间,把东秦同那一家子白虎隔开,省得又被惦记上。
斟着茶,姿仪端雅。
夷伏的命不太好,被泰山大人点了一声,于是忙不迭过去倒酒。
联想到从前的某些回忆,顿时背毛倒竖,只希望越凉不要忽然叫他才好。
是挺久没见了,但泰山大人的性子可真是一点没变呢……
越凉大喊:“夷伏!”
夷伏:“在!”
“我要去风月楼,你熟,去帮我订个雅座儿。”越凉慢悠悠地说。换了个躺姿,
他把太炀抱起来,亲昵地蹭了蹭脸颊,又放在头顶上。
夷伏欲哭无泪。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泰山大人还记着呢。
他和辰儿都有了四个孩子,辰儿早就不同他计较这事儿了。
风月楼什么地方?他若敢在帝君面前答应了泰山大人,只怕明日就见不到辰儿了。
早年时白虎族好战,雄虎都进了军中充兵,耽误成家大业。
于是军中的白虎时常会去风月楼找漂亮的雌虎,若是遇着了心悦的,就结个亲安顿下来。
只是去那里听听曲儿,识得些小母虎,倒也不会在结亲前做些非分之事。且族中并无牌坊之观,雌雄虎看对眼便可在一起,族风颇为奔放。
然而风月楼毕竟是风月楼,烟花之地无论如何入不了玄武族的眼。
夷伏只是偶有一次不好推掉同僚们的盛情,去了风月楼稍作应酬,出门时正好就被越凉撞见。
越凉收到准儿婿的邀约前来白虎城,第一次见面,抓准儿婿个正着。
此后三年,他就没过过安稳日子。
越凉只要见到他必会拷验一番,手法花招也是层出不穷,弄得他手忙脚乱。
夷伏讷讷地讪笑道:“父神大人莫折腾孩儿了,大人知道的,孩儿向来规矩专心,且这些年同辰儿相濡以沫,绝不会逾矩的。”
说着,小心地瞄了辰儿一眼,见终辰只悠闲品茶,心下便知夫郎这是不打算帮自己了,这对大小狐狸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逮着老实人欺负。
夷伏满腹冤屈言不出,只得可可怜怜地替泰山大人端茶倒水,把这些年同辰儿在沪天城里做的事情都细数一番,以证自己的确爱夫持家。
越凉正饶有兴致地听着,忽然觉察到心里冒出另外一个声音。
——阿凉,莫要戏弄人了。
他不由得一挑眉,抬眼看了看太炀,见对方也正盯着自己,想了想,便也试着在心里应答他:阿郎?你何时学会传音了,这么厉害。
太炀答:换角之后忽然就会了,并不知为何。
越凉这厢刚见儿子儿婿,存了满腹的牢骚吐槽,又碍于父神的威仪不好说,此刻竟能同契侣说悄悄话,立刻就在心里叽里呱啦说了起来,言这儿婿踏实本分,又能忍下终辰的尖锐性子,辰儿似也学会了妥协退让,他二人现在这般恩爱挺好。
老泰山越凉十分满意。
夷伏却并不知此事,井绳余悸犹存于心,正眼瞧上越凉一会儿都不敢,只见泰山大人盯着某处沉思,听自己说话时偶尔嗯一声,神情愈发凝重,还以为他又在思考如何拷验自己。
他顿时更规矩了,大气也不敢出。
只有终辰一下子看穿了本质,被浓重的爱腻味儿熏辣的,整张脸都皱了。
父神和君父不是一直相互敬重,爱深言浅么,何时变得这么肉麻了!
听儿子说话的时候还要说悄悄话,面上装得严肃,背地里你侬我侬。
好歹控制一下你们的尾巴!别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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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皓:大家都有老公,只有我没有,哭哭。
白獠:就来,稍等我一下,先别急着嫁。 玄武重生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