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玄武重生日记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在榕林呆了一年多,夷伏又回到了极西。
可他却一点也不想回来,因为还没同终辰玩够呢。
极西的夏季漫长得似乎看不到尽头,由于榕林对学生归家的时间没有限制,君父希望他能过了这个夏天再回去。
夷伏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得无奈接受,并且还得去守蛮城。
蛮城土地荒凉,干旱荒无人烟,除却守城的白虎族神兵,几乎没有什么东西能在此长久地生活下去。
夷伏是能吃苦耐劳的,君父让他执掌兵权,他便与将士们吃住在一起,每日巡城毫不懈怠。
将士们都说,四殿下年纪虽小,却已颇得人心。
看他站在城墙上,眼睛紧紧盯着下方动静的时候,就知道他沉得下心,能担大任。
夷伏倒不是有意为之,其实他望着某一处沉思时,只是在发呆而已。
脑海里总不自觉地回想起那间小屋,门前有带着草地的花圃。
有时他在门口晒太阳,天气暖融融的,终辰心情好的话,还会帮他梳几下毛。
真是少有的快乐体验,终辰下手很有分寸,几下就薅得他想睡觉。
极西只有火辣辣的太阳,晒得皮肤皲裂干燥。
夷伏闷闷不乐地过了半个月,某天,忽然从白虎城的方向飞来一只青色的小鸟。
彼时他正在城墙上巡逻,听见身边的侍卫提醒他,“殿下,白虎城派了青鸟给您递信。”
夷伏略感诧异,“奇怪,白虎城不养青鸟的。”
小鸟落到他的手腕上,抬起小爪子,递上一捆厚纸的信。
浅白的信纸带着缕缕香气,打开一看,落款竟是终辰。
夷伏的心猛地跳起来,慌忙将信纸卷好,往袖袋里小心藏好,而后装作寻常的样子,避免被旁人看出端倪。
奇怪,收一封信而已,有什么端倪好看的?
但他还是小心揣着这封信,连同送信的小青鸟一起,直到深夜回了营帐里才有时间看。
郑重地点了支新油烛,借着明亮的烛光,才迫不及待地看起来。
终辰的信写得一丝不苟,字迹端正有锋芒,用词礼貌严谨,主要讲了两件事。
一件,是告诉他极北夏末有个燔荒祭,很重要,会一直持续到秋末。他作为极北二君的独子,少不了要一阵忙活。
不过燔荒祭时极北要宴客,终辰想请他去玩。
另一件,则是交代他好好养这只小青鸟,因为青鸟可以帮他送回信到极北去。
这样的话,即便要分别半年不见,也能知道彼此的近况了。
信的末尾,终辰给他附了一片小小的叶子。很独特,极西没有的。
夷伏将树叶夹进书里,小心藏好,免得极西干燥的天让叶子变得干枯薄脆。
他内心感动极了,身处这个荒凉的边境蛮城,与世隔绝,但世上的某处地方还有人念着他。
夷伏一宿没睡,克制着激动的心情,洋洋洒洒回了六页书信。第二天练兵归来后,又有了新的感悟,于是又写了两页。
终辰在信中说要让青鸟休息至少十天,才能再次派信,不能让小鸟累着。
他于是谨遵叮嘱,给青鸟做了最舒适的窝,好吃好喝供着,蛮城供奉给主将吃的珍菇,被他拿来喂青鸟。
十五天后,小鸟的龙骨突下长了薄薄一层肥肉,差点扇不动翅膀。
夷伏满怀希冀,让它带着自己的十一页纸飞走了。
此后二十余天,他不停地眺望远方,然而愣是连一根青鸟的羽毛都没见着。
辰儿回信也需要时间的嘛,而且小青鸟需要休息,总不能让小家伙为了他们俩连轴转,连休息都不能。
他于是压抑着迫切的心,耐心等待着。
期间,君父有事要交代他,召他回了趟白虎城。
某天下午,他正从君父的书房里走出来,就隐隐闻到一阵肉香。好奇循味而去,碰巧在后花园撞见了偷偷架火烧烤的大兄长。
他好奇地走过去,“大兄,你在做什么呀?”
他大兄刚成年不久,还没彻底脱掉玩心,一身子野性。抹了把嘴巴,欣喜地向他招手,“来来,阿兄捉到一只信鸽,还没见过这么肥的,烤起来可香。”
“刚打下来的,居然还带着信呢,哈哈。”
夷伏心里咯噔声,有了丝不详的感觉。他看到被大哥随意放在旁边的那摞纸,拿起来,打开一看,登时两眼一黑。
他浑身颤抖起来,气得话语都不连贯了,怒吼着朝大哥挥了一拳。
“你……你把我的青鸟还给我!”
大哥突然挨了一下,本能变回原形反击,夷伏毫不退缩。
两头巨大的白虎厮打在一起,吼声震天,惊掠大殿顶上栖息的群鸟。
……
白虎族讲长幼有序,四子是绝对不可以顶撞兄长的。
夷伏不仅揍了他的大兄,而且下的还是狠手。
利爪全都伸了出来,差点捅穿兄长的腹部。
他于是被暂且扔进了牢里关着。
躺在冰凉的石地面上时,夷伏紧紧抱着那封回信,眨眨眼,眼泪静悄悄淌了下来。
他没敢看那封信,满心都在想着,辰儿若是知道自己派来的青鸟被吃了,会怎么看他呢?
终辰一定会觉得白虎族野蛮无理。
肯定也会怪罪他疏忽大意,居然没有照顾好青鸟。
怎么办啊?
夷伏很久没哭过,但那个夜晚,他在冰冷的牢里大哭一场。
被打折的腿很疼,抵不过心里难受。
第二日,君父亲临牢房,把他提拎出来,丢在大殿中央厉声喝问,“为什么打你大兄?”
夷伏的眼睛又湿了,将头偏向一边,声音压抑着怒火,“就因为他是长子,所以可以肆意捕猎四弟的传信青鸟?”
“凭什么?那青鸟,我动它一根羽毛都心疼,大兄竟敢……”他说着,不争气地吸了下鼻子,怨恨道,“我揍他都算轻。”
君父沉默了一会儿,问,“那青鸟,是极北小殿下的?”
夷伏嗯了一声,头低低的垂着。
“这件事情为父会处理好,下个月极北有宴请,为父会带你大兄亲自向那小殿下赔罪。你留在白虎城,令你禁足三个月,什么时候知道错了,才能出门。”
夷伏听见前半句,正燃起了些希望;然而又听到后半句,顿时瞪大了眼,抬头,大声抗议道,“不行!可我,我已经答应过终辰,回去极北……”
君父严肃地说,“在你认错之前,你哪儿也不准去。”
夷伏当即就服软了,争取宽大处理。君父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只把禁足时间缩短至两个月,却没同意立刻放他走。
总之,当君父和大兄启程前往极北时,夷伏脚夹着木板,站在城楼上,眼巴巴地眺望队伍离去,内心难过极了。
唉,只怪他还没长大。若能尽早成年,就能自己说了算了。
.
终辰迟迟没有等到青鸟回来,便觉得有些奇怪。
这小青鸟是君父送给他的,他养了好久,才教会它认极西的路,总不可能又在路上丢了?
临近燔荒祭,这些天有许多事需要忙,终辰于是暂且将小青鸟忘在脑后。
某天迎接远客归来后,他才回到自己的帝子殿,就听传报,说极西帝君带了一匹威风的白狼来拜访他。
终辰略微诧异,想到对方是夷伏的君父,便命侍从取了上好的酒来,郑重接客。
极西帝君长得高大魁梧,一张脸饱经风霜,神情肃穆,夷伏酷似他的君父,只是面容要稍微柔和一些。
帝君是个坦诚直率的,坐下,饮了杯酒,就宣布来意,打算用自己最好的白狼坐骑,赔偿终辰的小青鸟。
终辰听罢事情的始末,先是愣了许久,随后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然而极西帝君毕竟是与他君父同列的尊神,且赔礼道歉已是十分有诚意,他亦不好推拒。
内心纠结良久,叹了口气,终还是接受了。
第二日,是燔荒祭前的秋宴。
秋宴是玄武族嫡脉的家宴,在这天,会请其余三相神族来做客,设宴在后山枫林内。曲水流觞,丝竹乐舞,亦方便许久不见的四支相神族说说话,联络感情。
四相神族之间关系向来不错,每年玄武族秋宴,另外三族都会捧场。
只是按照古规,秋宴只有每族的长子才能参与,其他孩子们要等到燔荒祭正式开始时,才能到极北来。
终辰知道夷伏没来,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又碍于客人在场,只好装作沉默。
秋宴美食无数,美酒一坛又一坛,宾主尽欢,笑声久久地回荡在枫林里。
太炀巡了一圈下来,在宴席上没找到自家的长子,有些奇怪。差人去寻,发现终辰躲在一棵树后面,生闷气。
他于是走向终辰,“辰儿,为何不出去宴客?”
儿子分明最喜欢热闹的请宴场合。
终辰含糊地答了一句,“一会儿就去。”
太炀看出了他的心事,在他身边半蹲下,看了看,对他说,“你爹爹昨日曾言,会去帮你重新找只青鸟来,让你安心。”
“还是不要了,在我这里,我照顾不好它。”终辰闷闷地低下头,将半张脸埋进臂弯里。
太炀淡淡地笑了笑,“偶有错误无法避免,应当允许自己犯错。”
他拍了拍终辰的头,悠哉离去。
那边热闹极了,而且还有很多好吃的。
终辰的肚子有点饿,可他不想和白虎族坐在一起,尤其是那个烤了青鸟的罪魁祸首。
他于是兀自同自己较劲,任由肚子咕噜响。
菜肴的味道好香啊……
正发着呆,身后传来一声吆喝,“唷,小殿下,您在这儿呢?”
终辰扭头一看,发现是那白虎族的长子,夷伏的大兄长,艰难地朝他挪了过来,同他热情地打了招呼。
身后跟着一个侍仆,手上拎了一只鸟笼子。
“小殿下,您可别是还气着呢?我来亲自向您赔礼道歉啦。”他笑嘻嘻地说。
终辰冷漠地听他解释了来龙去脉,说在极西没见过这种鸟,以为是宫中养的寻常鸽子,谁知却是他们家四弟的宝贝,可遭殃了。
虽然他把四弟的后腿踢折,然而四弟捅在他腹部的那一爪子也够伤的了,大家互相扯平。
做哥哥的要勇于承认错误,所以他忍痛割爱,把白虎城最好的一只麻隼带来了。
这麻隼极其聪慧,可狩猎可送信,最重要的是命够硬,能活得很长。
“这小隼是一对儿的,认定了你就不会跑。我出发前留了一只给夷伏,权当做也向他赔罪了。”大兄如是说。
终辰对麻隼本身并不大感兴趣,虽然是好物,但自家也并非没有可代替的东西。
他感兴趣的是和夷伏拥有同样的鹰隼。
夷伏的大兄很会说好话,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见了这么厚脸皮的,终辰也不好意思继续闹脾气了。
遂接受,将麻隼养在殿中。
待到宴席将结束时,终辰没忍住,去向夷伏的大兄探问。
“燔荒祭我邀请了夷伏,他会来吗?”
大兄认真想了想,道,“也许会吧,但我出门时他的脚伤还没好,又积压了半个月的事务,到时可能会忙得没法来。”
终辰沉默不语,拱手,认真道了别。
当夜,他躺在床上,盯着自己宫殿的天花板,发了好久的呆。
夷伏那么胆小,总不至于有了一次过失后,就不敢来见他了吧?
他可是已经原谅夷伏了,并托大兄把话带到,不知那家伙会不会来。
倒也说不准,万一夷伏有别的事呢?今天在殿上他偷听到君父和极西帝君的谈话,蛮城最近兵力紧缺,夷伏可能要去帮忙。
那样的话,也来不了的。
……他为什么,这么在意夷伏,会不会来?
终辰眨了眨眼,望着上空,死活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他在玄武城,又不是没朋友,许多子弟甚至费尽心机要和他交好,他不缺玩伴的。
终辰翻来覆去,苦思冥想,终究没弄清楚这份心情有什么不同。
.
时间快得很,转眼过了夏末最后一场烟火,燔荒祭就快到了。
玄武城里开始装饰帷幔,飞檐与飞檐之间用绳子牵了,挂上红灯笼,一排排,高高低低,城里喜气洋洋的。
越凉命人做了许多红漆的机关花灯,散布在城中各个角落,一到晚上,玄武城内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宫城里也开始置办巨大的篝火堆了,就设置在大殿中央的广场上,终辰每每下了早课出来,都能看到。
篝火一天天架起,燔荒祭快要到来。
身为极北唯一的小殿下,终辰要开始接待客人们了。
他的两位父亲忙得应接不暇,连带着他也十分忙碌,有时甚至不能回自己的殿内睡觉,就在书房将就一宿。
来的宾客更多,更复杂。终辰一边招呼,一边耐心等待白虎族。
白虎们终于来了。
可是夷伏没来。
他有些诧异,连忙去问极西帝君。极西帝君呵呵笑了几声,“殿下在等四郎?那可惜了,四郎要留下看家。”
“或许待他安顿好白虎城的事宜,还能赶得上燔荒祭吧。”
终辰大失所望,只是没表现在脸上。
然而一回到自己的殿里,立刻就闷闷不乐,一头扑在床上,抱着锦被,好半天不想动弹。
殿里的侍仆过来劝他,“殿下别担心,说不定,那位极西的四殿下能赶上燔荒祭呢?”
终辰哼了一声,嗓音有些哑,“他来,我也不搭理他了,他不守信用。”
他分明答应过要来的。
谁也哄不好终辰,越凉也不行,终辰仿佛是彻底好不了了。
这种沮丧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燔荒祭当天晚上。
灯火阑珊,长宴的宴席围着殿前广场绕了三圈,各种珍稀佳肴,美酒飘香十里。
最中间的空地上搭了一架篝火楼,其上挂着红灯笼,喜庆极了。
玄武族的巫婆最先出场,祭祀上苍,向鸿钧祈福后,欢宴便可开始了。
燔荒祭上并无严格的身份规矩,无论是帝君还是侍仆,都能从宴上找到乐子。
终辰的座席位于众神子神女中间。容貌出众,身份极重,很快就有人来结交,他于是不得不抽空来应付。
月正当空时,终辰玩得有些乏了,望着热闹的众人,不知为何,只感到寥落。便简单交代随侍几句,自己披了大氅,悄悄从侧殿门溜走。
极北气候极端,几乎只有冬夏,才不过秋末,就已迎来初雪。
积雪厚度淹没脚踝,终辰深一脚浅一脚,在雪里缓慢行走,手腕上架着夷伏大兄送的麻隼。
月光洒在晶莹的雪上,泛着柔光。终辰低垂着头,思绪漫不着边,又想起了某个失约的家伙。
……如果夷伏也能来就好了,燔荒祭的灯笼很好看的。
终辰绕过正殿,走上通往自己宫殿的小路。
路旁有一座九层的塔楼,背对着月光,八檐飞翘,铜铃在夜风中咚咚响。
有人吹了一声清亮的马哨。
终辰顿足,猛地抬起头,就见一个人影曲腿坐在塔楼的飞檐上,手肘搭着膝盖,肩上蹲着一只看不清模样的鸟。
那人背对着月光,只是一个影子,终辰却一下就将他的身形认出来了。
他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语气却似平常般冷静,“你失约了。”
“今夜还没结束,我不算失约。”
那个影子纵身一跃,像一只灵巧的大猫,悄无声息落在他面前的雪地上,抬起头,露出一张笑脸。
夷伏今夜穿了白虎族的盛装,长发只扎发尾,披散在背后,扎了一圈细辫绕过后脑,发辫末端串了绿松石和珊瑚;额间戴一条玛瑙护额,箭袖锦毛袄,衣摆镶着黑白纹的虎毛。
他今夜当真英俊极了。
阔别几月不见,他的面容似乎沉稳了许多,然而见到终辰时,笑容依旧灿烂柔和。
夷伏试探地问道,“蛮城事务繁重,实在无法尽早抽身,辰儿不会因此就怪罪我吧?”
终辰说:“滚,我不和不守信的人说话。”
“呜,不要这样嘛——”夷伏委委屈屈地凑了过来,戳着手指,耳朵驯服地贴在头顶。
他又要扒拉,终辰不让他碰,两个人在雪地上打闹。麻隼被主人们的动作惊动,双双飞掠起,降落在了屋顶上。
终辰只是嘴上讨两句强而已,见到夷伏,又被好话哄了一会儿,也就不计较了。
拉着夷伏的手,带他又回到宴席上去,陪着吃了点东西,便商量着一起去看灯笼。
夷伏难得吃上这么一顿好的,望着满桌子香喷喷的肉,眼睛都放出光。
一边吃,一边激动得呜呜,“唔……在蛮城的时候,只有羊,和瓜,吃得我闻到羊膻味儿就想吐。”
“慢点,没人和你抢。”
终辰帮他拿来好几个盘子,眼见桌上风卷残云,笑了笑,叫来侍仆,重新添上一桌子好菜。
夷伏狼吞虎咽,还不忘汇报自己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原来他自上回同大兄斗殴后,伤了一条腿,导致整整一月都要打夹板。
伤好了,蛮城那边积压的事务又快到极限,极西帝君作客极北,于是,只能由他自己去管蛮城。
至于为什么迟迟不回信,夷伏说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青鸟丧命,内心羞愧不已,就没脸写信。
他原打算日后再找机会当面道歉,却又听大兄回来后说,终辰已经原谅他了,这才敢即刻到极北来见终辰。
终辰并未深究青鸟的事,但捏了他的虎耳朵一把,说,“以后你若不及时回我的信,我便再也不理你。”
夷伏用力点头,“一定,一定。”
二人在角落的一方小桌席上谈天用食,过了一会儿,有玄武族同龄的玄兽注意到终辰,就过来打招呼。
“殿下,问殿下安,殿下这是在陪极西的贵客吧?”
夷伏百忙中抽空看了来者一眼,发现是一只很俊秀的玄兽,高兴地打了招呼,“你好,我是白虎族的,从极西来。”
对方朝他恭敬一礼,“愿尊客今夜过得舒心。”
终辰转头,捏了只鸡腿,塞到夷伏嘴里,“吃你自己的,嘴里有东西就别说话。”
夷伏发出几声唔唔的应答,咬着那只鸡腿,笑嘻嘻地顺从了。
玄兽的目光在终辰和夷伏身上来回游荡,浅浅一笑,忽然换了玄武族的族语,对终辰道,“他又不是玄武族的,殿下对他这么好,是为何?”
终辰也用族语答他,随意地说,“许久不见的朋友,难道不应该尽心对待吗?”
“这是当然,只是,殿下也应认识一些族里的玄兽了,与外族的情谊终究不可靠,命契才是最牢靠的。”那玄兽坦然道。
终辰抬头,略略眯起眼睛,“你在教我?”
对方施然一礼,“不敢。”随后,简单客套几句,便恭敬告退。
夷伏半句都听不懂,只觉得这二者的对话十分谦和,玄武族的族语也很好听,就由衷夸赞了几句,“辰儿,你说话真好听。你们方才在聊什么啊?”
终辰漫不经心地答道,“没什么,就是宴席上的客套话。”
夷伏哦了一声,相信了,继续大吃大嚼。过了一会儿,有侍仆来报,说城里的灯笼已经尽数点亮起来,二位殿下可以去赏灯了。
终辰于是将夷伏拎走,双双离开热闹的宴席。
.
一般的观灯,是在大街上走着,抬头望,就能看到一排排挂在头顶的红灯笼,照得下方一片赤彤,灯影阑珊。
终辰选择的赏灯地点倒颇特别,是在内城城墙的一座废弃箭楼上。
箭楼周围十分安静,无人打扰,坐在楼顶向远处眺望,能把整座玄武城尽收眼底。
这里是他的隐秘角落,从不轻易带人来。夷伏有幸成为第一位来客。
两个少年踢开楼顶的雪,坐在青瓦的斜坡上,互相依靠着,身边落了两只隼。
终辰指给夷伏看,“这里出去,到中城区,是一座很大的机关桥,平时都放着,百姓还在桥上建了房子。”
“若是玄武城破,把这桥升起来,好歹还能保全内城。”
“西城门出去是一片草原。再往西有一片绿洲,有座庙,然后就到荒原。荒原你应该见得比我多,极西到处是荒漠。”
“远一些那里,看到么,就是那座六角的飞檐楼。那里是一座歌房坊,整个玄武城里最大的,现在他们挂了许多灯笼,真好看。”
夷伏说:“方才我们出来时,看到街上那么多百姓在庆贺,可从高处看下去,却只见到满城灯火,人都细微得看不见了。”
“这灯笼真好看,像凝滞了似的,就这么亮着,真安静。”
满目是静默的红色,夷伏听着终辰给自己讲玄武城里的故事,不时出声应答。
偶尔,说到趣事时,两人都发出轻轻的笑声。
夷伏忽然想起什么,胆子也大了些,就故作开玩笑地问,“辰儿,方才我还没问呢,见到我来,你开心吗?”
终辰也问:“你问这个作甚。”
“就是想问一下嘛,想知道我是不是受欢迎的客人。”
“这也要问吗?”
夷伏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嘛。”
沉默良久,没等到回答。夷伏便有些奇怪地侧脸看,却正好撞见终辰垂着脸,悄悄地笑着。
灯笼的火光映在终辰的侧脸上,神情变得柔和,没了平日的冷漠。他这笑,摆明了是发自真心。
终辰其实长得很好看,一笑起来,眼角的桃花就开了。
夷伏感觉心头好像被人擂了一拳,不痛,但酥酥麻麻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心跳也快了,有些慌慌的。
终辰嘴角的笑意掩不去,然而他仍端着点架子,就如往常的语气道,“我本就有邀请你,所以谈不上惊喜。”
夷伏心想自己方才也没提“惊喜”啊,这两个字,倒是终辰自己说的呢。
不过,他也没那个勇气把自己往“能让终辰惊喜的惊喜”上套,辰儿既然已经热切招待了他,应当能证明,是开心的吧。
这也挺好,至少别像小时候那样对他爱答不理的,就好。
.
夜里,二人回去,在终辰的帝子殿前作了道别。
夷伏说自己就住在白虎族落榻的西侧殿群中,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再来找他玩。
又说极西事虞,他可以一直待在极北陪终辰玩,整个燔荒祭期间都可以。
夷伏走后,终辰慢悠悠地晃进了自己的殿里。
更衣,沐浴,心情愉悦,侍仆帮忙刷鳞的时候,他甚至哼起了小曲儿。
侍仆难得见小殿下有如此心情,便笑着问,“殿下今夜是见了谁,这么开心”
终辰答:“见了一个朋友。”
侍仆说:“是吗?老仆照顾殿下这么多年,第一次听殿下说到交好的朋友。若是玄兽,殿下不妨多些联络,再过几百年,殿下也该择契侣了,先熟识总没错的。”
终辰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问,“武兽的契侣,只能择定玄兽吗?”
侍仆想了想,说,“不知,但老仆活了十二万年,从未见过哪只玄武择外族为契侣的。或许因外族不似我族忠贞一人,总会腻味。若论及专情,玄武还是只能选择玄武。”
“殿下若有其他的心思,老仆斗胆逾越一句,劝殿下尽早收心。以免坠至欲罢不能的境地,徒增痛苦。”
沐浴完,终辰一晚上的好心情也没了。
爬到床上,抱着锦被,把自己缩成一条蚕茧,眼睛盯着地面某一处,在想晚上的事。
所以仍是纯粹的友谊,一起做过某件特殊的事,比如顶着初雪,看了一晚上灯笼,算不得什么稀奇的。
他可以和夷伏看灯笼,也可以和其他朋友,不见得非夷伏不可。
他大概是快长大了吧,竟开始思索起契侣的事来了。还早着呢,以后再想吧。
不过今夜夷伏问他开不开心,他倒是真挺开心的,毕竟这头不守信用的白虎之前说好不来,突然又来了,这就给他今夜增色不少。
能再见到,终归是开心的。
而且接下来两个月,他们都可以一起玩。想到这里,就更开心了。
※※※※※※※※※※※※※※※※※※※※
本来昨晚就可以更上的,结果drink too much了,不好意思啊hhhhhh 玄武重生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