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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尚书公子?唐安宴,醒醒吧,没有你爹,你连个东西都不是!”
丁顷白双手抱臂,眼底的轻蔑配着尖锐的讽刺话语,引得身后一群狗腿子嗤笑连连,连声附和。
“都降为民生了,还当自己是唐家霸王呢,对我们丁爷的屈尊问候也敢无视,简直是给脸不要脸!”
“脸?他唐安宴何时要过这玩意,他要是有骨气要点脸,在他爹那蠢货放着好好的尚书不当,殉情自尽的时候就该一同下去尽孝心。”
“哟哟哟,大伙瞧我们唐少爷,拿这么凶狠的眼神瞪我,搞得人家好怕怕哦。”
“怕啥,怕他跟以前一样跳起来打你?如今,他敢么他?”
“......”
钟灵本是去追唐安宴和范松,可出了那荒院门,眼前之景瞬间变幻转移,天不但亮了,人也到了国子监的三元亭。
接二连三的诧异之景,让来不及消化的钟灵呆若木鸡,还未感叹完这女鬼的了得,转而便见唐安宴狼狈地被四五个体壮监生按在地上,刺耳的讥讽嘲笑叫钟灵紧了紧眉头,从七嘴八舌的闲言碎语中,钟灵大概摸出点头绪。
幻境里的这个唐安宴,因唐德逝世,朝中无人,失去了官生的身份,却被一道自我感动的圣旨困在国子监,以往唐安宴的高傲霸道性子在国子监里得罪过不少人,好不容易有落井下石打击报复的机会,加上丁顷白都带头放言说不会让他好过,国子监里时不时就会出现这样以多欺少的场景。
以唐安宴的身手,单挑他们绝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丁顷白一行人是故意来找茬的,哪会没有准备?死死按住唐安宴那四大监生,原本皆是唐德旗下将领之子,以往和唐安宴称兄道弟,那叫一个马首是瞻、听话顺从,唐德一死,一个个转头回踩,撇清关系的速度比谁都快。
不由地叫人想长叹:世风日下,人心难测。
钟灵看着唐安宴被人如此欺辱,就算知道是幻境,也按捺不住想上前阻拦,“住手”两字刚提上喉咙口,却听这二字抢先被人喊了去。
抢先呵止之人,是虞月卿。
幻境里的虞月卿倒没什么不同,依旧是粉面桃花,拂柳身姿,挡在唐安宴身前浑身带着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坚韧正直劲,丁顷白看到虞月卿,方才讥讽唐安宴带来的好心情淡了淡,脸上尽是不耐:“怎么又是你?”
他对这个新来的监生无半点好感,几次三番不是在他逗弄范松,就是在他消遣唐安宴的时候,跳出来装好人,若非最近他家和虞家走得近,他哪会忍让他如斯?
想起他爹的叮嘱,丁顷白喷出口粗气压下心头的烦躁,随口放了几句不痛不痒的狠话后便带着狗腿子们走了。
“你没事吧。”虞月卿满是关切的目光让唐安宴微滞,随后移开眼避开她想要扶他起身的手,起身象征性地拂了下身上的尘灰,面无表情地开口感谢道:“多谢。”
抬脚欲走,忽的想起什么,又听他提醒道:“以后少多管闲事。”冷漠的语气说着拒绝的话,可虞月卿和钟灵皆听出了他话外的担忧之意。
丁顷白睚眦之怨必报的本性,不和虞月卿计较定然是有所顾忌,但事不过三,他绝容不下旁人几次三番与他作对,再有下次他定不会再放过虞月卿。
唐安宴说完后,对虞月卿的呼唤以及要给他上药的提议固若罔闻,转过身,在看到三元亭外站着的钟灵时,他明显一愣,嘴角抿了抿,走上前盯着她的眼睛又一次说道:“别告诉我二爷爷。”
这是幻境里的唐安宴和她说的第二句话,意思和第一句并无二致,唐徐生年事已高,唐安宴若在国子监受此侮辱被他知晓,会惹老人家多少忧心钟灵岂会不知,毕竟唐家不比以往,眼看唐安宴就要离去,钟灵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方才她因失神,没来得及阻止丁王八,看着唐安宴裂开渗着血珠的嘴角,颧骨上骇人的青紫,钟灵周身气压低了又低,“要我不说也可以,让我帮你上药。”
见钟灵这般强硬,梗着脖子大有一种唐安宴拒绝就要跑去告状的无理,唐安宴觉得好笑,不由地多看了她一眼,对上那双如清泉澄澈的倔强杏目,想起这段时日每回受伤都是钟灵给的药,嘴唇动了动,终是没开口拒绝。
钟灵清楚的知道这是幻境,她不该和幻境里的假人有过多牵扯,可她有个疑惑是一定要搞明白的,方才也正是想起这一点,她才愣了那么久的神。
“唐叔......”钟灵刚开了头就想起幻境中的唐德早已去世,自己从未见过的人,自然也不好套近乎称叔,转而改口道:“你爹是哪一日去世的?”
钟灵话脱口后便有些后悔,她应当再委婉些的,明显地感到在提到唐德时候,唐安宴眼神中的戒备与敌意,再细看却又没了,只剩死水一般伤感的沉寂,自知此问引人伤心事,她忙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三月初十。”
唐安宴冷不丁开口回答,打断钟灵焦急的解释,钟灵没想到唐安宴都不质问一下就回答了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傻傻愣住,呆愣的表情不知哪里取悦了唐安宴,唐安宴勾了勾嘴角,又回了一遍:“三月初十,我娘头七那日。”
他爹什么都没说地消失了,下人寻了唐德许久,最终在他娘的棺木中找到唐德渐凉的尸首,难怪唐德和棺材铺指定要金丝楠木的双人棺,许是早就存了要共赴黄泉的心。
他不知道钟灵为何要问这个,但看她手忙脚乱地慌张解释,那双澄澈见底的杏眸,对他毫无防备,一眼便能看清她在想些什么,确实只是单纯地问问,她也太好懂了。
正如她此刻揪着眉心,心不在焉地给他上药,明显在苦恼什么,按在伤口上的手指冰凉,春日里还跟冰块似得,冻的唐安宴一激灵,他忍不住拿过钟灵手中的白瓷瓶,婉拒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手中蓦地一空,钟灵回神,诧异地看了唐安宴好几眼,突如其来赤/裸写着‘你居然要自己上药’见鬼一般的震惊眼神搞得唐安宴莫名其妙,聪慧如他,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我...不能自己上药?”
钟灵点了下头,随后想起这不是那个唐安宴,又飞快地摇头。
幻境中的唐安宴和现实的唐安宴天差地别,不嚣张跋扈一口一个小爷也就算了,在她没专心给他上药,弄疼了他也不计较,若换成现实那个,定是哼哼唧唧指责她下手重,对不起他俊美无俦的俊脸,不撒泼耍无赖讹她几根糖葫芦,钟灵都要怀疑今日的太阳打哪边升。
钟灵暗自长叹,若唐德还在,唐安宴定不会沉稳内敛如斯。
唐安宴感受到钟灵的眼神,专注地看着他,毫无杂念,澄澈清明,他喜欢这样的眼神,已经多久没有人不拿那种鄙夷不屑、幸灾乐祸的眼神看他了,但敏感的他仍旧能察觉到钟灵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另一个许是和他长得相像,却不是他这般性子的人。
或许还是个不能自己上药的......残疾人?
唐安宴自觉在钟灵这十八号舍待太久,自己动手上完药后便出声告辞,也不问方才钟灵为何要问他爹何时离世,似不在意,而钟灵需要自己理一理思绪,便点了头送他出门。
钟灵昨夜下定决心要留在幻境,是因为她突然想到这是梁凝心设下的梦魇幻境,所谓梦魇幻境,即是用人记忆深处最担忧、最害怕的东西,来织一场如梦似幻的景象。
景象大多根据记忆念想所造,如此才能达到最真实,能迷惑人眼的效果,简单来说,梦魇幻境中的人、物皆应该是依据钟灵的记忆或是想象所造。
她本以为这会是一场她来不及替唐安宴捉鬼,害唐安宴和她黄泉一路走,两人奈河桥上抱头痛哭,相约来世一起做长寿龟来弥补此生短命遗憾的幻境——这确确实实是在钟灵知晓自己所剩无多的时日后,日思夜想,最担惊受怕的事。
然而幻境并非如此,甚至与钟灵的记忆相悖。
就说唐安宴在国子监受欺辱,这事钟灵压根想都不敢想,那样嚣张跋扈的唐安宴,哪会被人欺负?他不去欺负别人就算好的了,这样的无稽之谈,居然在依据自己记忆念想所造的梦魇幻境中看到,钟灵因而起了疑。
梦魇幻境不会自己造剧情,一切皆由记忆念想所起,而唐安宴国子监受欺这样荒谬的事,在唐德殉情离世这一前提条件下,居然还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钟灵问唐安宴唐德离世的日子,不因别的,只因唐德殉情,其实在现实中也曾发生过。
只不过那时正巧赶上唐徐生头一回带着她回唐府,身为唐徐生的唯一弟子,唐德夫人去世,身为晚辈她理应拜上一拜,却不想跪着拜了拜后,起身时居然听到了女子哭泣。
当时钟灵未开阴阳眼,许是双鱼白玉对鬼魂的感应,加之头七这样的时机,才叫她听出哭声来自棺木之中。
柔和的恸哭一直在反复劝说,钟灵仔仔细细听完,她年纪虽小,却伶牙俐齿很机灵,干瘦的小手安慰地拍了拍面如死灰唐德的背,将女子说的话完整地复述了一遍,具体说的什么钟灵记不清了,只记得当时唐德通红眼眶中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幡然醒悟的羞愧,还有唐徐生高声质问唐德是否真有殉情念头时候的暴怒。
“糊涂,糊涂啊你!”唐徐生震耳欲聋的高骂,将以为自己做了错事,担心会被抛弃的钟灵吓得不轻。
为此钟灵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日子,唐安宴他娘的头七,三月初十。
时间与幻境对上了,对于为何剧情发展诡异,钟灵只有两个猜测,如若不是梁凝心的鬼力已达到登峰造极,能随心捏造梦魇的程度,就是这段记忆真实地发生过,埋存在了她脑海最深处中,这才被幻境呈现。
可若梁凝心有那等鬼力,也不用借助原随风的断笛之力脱离虞月卿的身体,答案显然倾向于后者,那便更匪夷所思了。
倘若幻境中的事真实发生过,像唐安宴他娘头七这同一样时间点上的矛盾剧情根本说不通!
就好像......就好像重新又来了一遍似的。 爷不缺钱,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