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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油子终于接了电话。
“你丫的?谁啊。”老油子问。
“是我,王天保,你在哪儿?我八点多就到了,现在停在铁百菜市场,打了这么多电话,你怎么不接电话?”
王天保焦急的脑门直冒汗珠。
“我啊!业务繁忙,哪里顾得上接电话。
你在铁百菜市场?好,你就在那儿等着我,我忙完这单生意再去接你。”
“你怎么时候到?喂,喂。”王天保问。
可惜那边老油子挂断了电话,无可奈何的王天保夫妇只好慢慢地等待。
九儿坐在驾驶室里,无聊地打量着窗外。
这里依然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冬天。
路边堆了一堆又一堆的雪,还有的堆成了雪人,插了一个大红辣椒当鼻子,用卫生纸当白色的围巾。
而路边的马路牙子旁,一股股乌黑的雪水肆意横流。
那些路边的树,没有一点绿色的树,只有黑竭色的,光秃秃的枝杈,纵横交错在一起,像一张黑色的大网,网住了小鸟们的喧闹,网住了砌骨的寒凉。
那些买菜的人,有的穿着马靴,有的穿着大头皮鞋,更多的是穿着劳保棉鞋,踏过污水,走在积雪上,咯吱咯吱地直响。
九儿心想,城市真是个好地方,怪不得人人削尖了脑袋都想朝城市里钻。
前面起了一阵喧闹声,一群人在围着什么东西观看?
有一个老婆婆从九儿身边走过,叹着气,
“唉,多可怜的人啊,这么冷的天,别把这个乞丐冻死了。”
九儿听了好奇,在车上坐的腿脚麻木,就下车去看个稀奇。
在菜市场的出口,人来人往中,有个衣着单薄,头发蓬乱的男人趴在木板上。
那木板有四个小轱辘,这是个瘫痪男子,两条裤腿空荡荡的,随风摆动。
男子一手举着一个小铁碗,一手滑动着木板,吃力而缓慢地向前移动。
“大叔,大妈可怜可怜吧,大叔大妈可怜可怜吧……”那男子的声音有气无力,好像随时都会离开这个世界。
寒风,积雪,瘫痪,九儿看了也不禁心生怜悯。
一个穿着棉大衣的妇女走过,朝男子碗里扔了伍元钱。
一个穿着貂皮大衣,挎着小包的妇女走过来,那男子急忙划过去,拦住她的去路。
“我kao,你他妈的抢劫啊。”那女子骂了一声,扭头绕了过去。
九儿夹在人流中,听那声音一股子老苞谷味,十分熟悉,这是正宗的凌云渡口音。
九儿愣了一下,碰上家乡人了,只是那人低着头,头发又长又乱,像柴草垛,看不清尊容。
九儿连忙绕到一棵大树后面看去,这一下,大吃一惊,是老油子。
九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那人乱发之下,虽说脸上满是油污,但确实是老油子,是九儿千里迢迢来投奔的老油子。
九儿一时慌了分寸,连忙去告诉在驾驶室睡觉的王天保。
王天保迷迷糊糊中,一提到老油子,连忙爬了起来,
“这家伙就是实在,说到就到,是开着小轿车来的吗?”
“是,是趴在木板上来的。”九儿说。
王天保糊涂了。
九儿便扯着王天保躲在大树后偷看,还真是老油子。
你别说,这办法不错,老油子己要了不少钱,小铁碗里满满的,十元,五元,还有一张贰抬的。
老油子面前已围了不少人,以致于堵塞了交通。
一辆拉蔬菜的大货车,急着卸货,在人群外不住地捺着喇叭。
这时,走过来了一个保安,他看见了老油子,只见他朝老油子边跑边大声喝道,
“你这个骗子,上个月你在大青菜市场骗钱,被人揍了一顿,又跑到这儿行骗来了。”
老油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伏在木板上,见忽然钻出来一个保安,来不及爬起。
老油子就像一只硕大的乌龟,两手并用,拼命地朝前划去。
那保安似乎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老油子划的那么快,来不及弯腰,那保安一脚踩在老油子晃动的裤腿上。
只听“扑哧”一声,正在飞速行驶的老油子,裤子被拽了下来。
一个白哗哗的大肥屁股露了出来,老油子两条腿交叉绑在屁股上,这歪点子,也亏他想的出来。
人群里爆发出轰堂大笑,
“哈哈哈,原来是个大骗子。”
“真他妈的不要脸,身强体壮的,竟干这损事。”
……
老油子在指责声中,急忙腾出一只手,拽掉了绑腿的布条,敏捷地爬了起来。
久经沙场的老油子,临危不乱,他左手拎着裤子,右手拎着那小木板架,飞也似的朝前跑。
别看老油子又矮又肥,跑起来却像风一样快。
他一个大步跨过一个雪堆,又纵身一跃,越过绿化带,钻入了人行道上,从九儿旁边的大树旁飞奔而过。
九儿大吃一惊,好不容易找到了老油子,等着跟着他挣大钱,发大财,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见面。
九儿急忙拽着王天保去追。
那老油子衣着单簿,正想去拿藏在绿化带里的棉衣,见有两人追来,吓的棉衣也不要了,更是疯一般地朝前奔。
“老油子,等等我。”
“老油子,是我,別跑啊。”
……
九儿和王天保越喊老油子跑的越快。
看来,骗人的后果确实不好受。
幸亏九儿夫妇都是山野粗人,走惯了山路,耐力不错。
又拐了一个弯,也许老油子被追急了,他停了下来,俯身捡起一块板砖,扭头一看,乐了。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俩,我就说下了班去接你们呢,没想到碰上了。”
老油子一脸的轻松和镇定,好像刚才那个拼命逃跑的人不是他,而是毫不相干的路人甲,路人乙。
这样的相遇令九儿大跌眼镜,那个腰缠万贯的暴发户形象,在九儿心中轰然倒塌。
王天保见老油子冻的脸色发青,浑身哆嗦,连忙把棉大衣披在了老油子身上。
老油子让王天保拎着他的小板板,转身去拿他藏起来的衣裳。
当老油子再次出现在九儿面前时,俨然换了一个人。
老油子穿着一身银灰色的宝利来西服,脚上皮鞋擦的锃亮,而且,戴了一幅黑框大白眼镜。
从背后看,像是大老板,从前面看,又像是大学教授。
啧啧,那打扮,那气质,完全想像不出刚才乞讨时的狼狈。 九儿的芦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