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犹解白梨月又西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第125章【凡俗案】旧人候惊蛰（25）
“六年前画舫起火那晚，尧琴与期景都在火海之中，可最后两人都没被找到。或许两人都没死，或许两人都死了，或许活下来的是期景，或许活下来的是尧琴。”白卿酒再肯定不过：“可能性有很多种，但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只有最后一种。尧琴活了下来。”
期景愣了一瞬之后再是笑开，“白姑娘没听说在寒江下游已经找到了尧琴的尸体吗？”
“那并非尧琴。”白卿酒道：“而是曾经被陆行之凌辱过后投江自杀的女子。那女子的尸体怕是早就被陆公子发现了。在你救下尧琴后，又将那具尸体烧得面目全非，再扔去下游，造出尧琴已死的假象。可陆公子并不知道尧琴冲进火海那晚穿的是一身红嫁衣，而非尸体身上的素色寿衣。”
“这个期景，是尧琴易容而成。助她易容之人，想必只有陆莫由陆公子。”
音落，陆莫由和这个假期景的神色都一沉再沉，即便什么都没说，可他们的神情已然将他们出卖。
“画舫被火葬那日，有人说看见尧琴和期景一前一后冲进了火海，可谁都没有再出来。如今，回来的是尧琴，活下来的是尧琴，可这个尧琴却是为期景而活，所以她学他的一举一动，学他的穿衣打扮，也贴上了他的人皮面具，仿若只要这么做就能说服她自己期景还没死，又或者是警示她自己期景死了，所以才要复仇。这便是这艘一模一样的画舫再开回颜城的原因。”
白卿酒瞧着这个假期景，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一切。
假期景愣在原地半响，听着白卿酒的话，她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最终承认：“是，我并非期景。我是尧琴，我活了下来。”
音落，陆莫由去拉她，似乎是想让她不要承认这一切，可尧琴却避开他的手，执意道：“你说的都对，不管是我与莫由串通杀陆行之，李丰还是那位客栈掌柜的死……”
“掌柜从城墙摔下来，真的是你干的？”慕画顿时好生气愤。
尧琴并不否认，“陆行之的死一再没有顺利传出去，我便想着，若是嫌疑人死了，是不是会引起一番波澜，至少要让那其余五个人放火的人知道我回来了，回来向他们讨债。”
“你是如何做的？”白卿酒问。
尧琴苦笑一瞬，眼下已经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我以陆家的名义约掌柜去城墙，威胁他若是那晚不到，陆家便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掌柜害怕，自然会赴约，我便在那时候将他从城墙上推了下去。”
所以掌柜身边才会没有银两，其实他根本就不是逃跑。
想想之前知道掌柜摔死的消息后陆莫由也是一副震惊脸，想必尧琴做这件事情之前，陆莫由是不知情的。
“别再说了……”陆莫由阻止要尧琴开口，他像之前那样欲将她挡去身后，但这一次尧琴却站了出来。
“莫由，你为我做的够多了，可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替能挡的。”尧琴蹙眉瞧着陆莫由。
白卿酒开口：“你是如何在火海中活下来的？陆莫由找到你的时候，期景就已经死了么？”
再说起往事虽会让尧琴十分不好受，可这些事情也该公诸于世了。
尧琴唇角边的苦涩笑意始终没有褪去，她道：“你说的不错，六年前画舫起火的那个晚上，期景也来了。他与我一样，也穿着一身成亲红衣，我们说好了，在卖出惊蛰故景图拿到银两后就离开颜城，就成亲，一起隐居过日子。可那晚，期景为了救我却死了。”
“我为了救出惊蛰故景图冲入火海，可在拿到画轴后却被困在火海中，是期景冲了进来。我将画轴给他，让他先走，可他却帮我移开挡在面前的柜子，重将画轴给了我，让我先走。”
这一点，尧琴之前假扮期景的时候提起过，只不过，那时候她说的故事与如今这个真实的故事截然相反。
被要求转身离开的不是期景，而是尧琴。
尧琴道：“期景将我往外头背，最终他被烧断的柱子击中头，他却说没事，让我带着画好生活着。他说，他知道死里逃生的办法，他能够逃出去。那时候我怎么可能会相信他说的这种话？可，就在我转身打算将画轴扔出火海的一瞬间，整个画舫都塔塌了，在那一刻，我们沉入江中，我与期景相互追寻，谁都没有再去找那幅惊蛰故景图。”
也就是说，真正的惊蛰故景图早在六年前那场火灾之中就沉入冰冷的江水中了。如今的惊世之画，不过是副赝品。又或者，连这赝品都不存在。
“坠入江中之后，期景将抓着的木板给了我。”尧琴说着眸中渐渐湿了，“那仅有的一块没有被烧着的木板，只能支撑起我一个人的重量，然后我亲眼看见期景被江水吞噬，我再怎么喊他都听不到了，没有人来帮我……我也懦弱到不敢松开木板追随他一并坠入这冰冷的江水之中……”
尧琴是后悔的，白卿酒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出满满的自责与后悔之意。
“若我当初没有执意回去拿惊蛰故景图，若我当初有勇气去拉期景一把，或许现在，我的心中就不会只有恨。”尧琴几乎是咬牙开口。
她恨纵火的六人，也恨当时那般懦弱的自己。
“莫由不信我死了，他一直在江边等我回来，却也真的让他等到了几近没有意识却还抓着木板的我。莫由救了我，是我被仇恨吞噬，让他帮我复仇，教我易容。我开始学习男子的一举一动，将自己活成了期景。一想到我是作为期景而活下去的，我便有勇气回来复仇，纵使这么做是错的，我也断然要那六人付出生命代价。”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寒江的水有多冷，坠入江底是件多么恐怖的事情，我要他们全部体会一遍。让他们知道，当初期景一人坠入这寒冷的江底时，究竟有多无助和害怕……”
尧琴音落，陆莫由紧紧闭上了眼。
一瞬沉默在画舫中蔓延，而一瞬之后，尧琴看向白卿酒，再开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看破这一切的吗？”
白卿酒不言。
尧琴苦笑着道：“放心，我只是想知道我哪里做的不好，我既然已经坦白了一切便已想好要去投案，承认所有的罪过。”
“尧琴，不可！”陆莫由紧张，可尧琴已然决定。
这些年她背着要为期景复仇的恨而过得太辛苦，眼下，她真想再懦弱一次，放下一切啊……
白卿酒还是开口：“最初让我怀疑，是陆莫由看你的眼神。后来我试探了，他并非断袖，我便有了这个极为荒唐的想法，或许，你并不是男儿身。再后来，我在画舫中见了尧琴署名的颜城全景图。”
言至于此，尧琴已经明白了一些，“所以你才会让我再画一次颜城，那时候你就在验证我的身份。是我的前后两幅图的笔锋毫无差别，让你怀疑了吧。”
“不止是这样，还有你太过瘦弱的手腕。可这一切都还没能将我这个荒唐想法说通。”白卿酒道：“直到我知晓陆莫由会易容，我才敢肯定你并非期景，而是尧琴。且，还看到了画舫的构造图，得知有间十分靠近寒江的暗格。”
“原来是这样……”尧琴像是绝望一般道出这么一句话，随后她唇角边上的苦笑蔓延一分：“什么时候唤府衙的人来？我主谋杀了陆行之和李丰，又亲手将客栈掌柜推下城墙，我知晓我的罪过不会被原谅。”
“是我的主张，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们抓走我吧，放过尧琴！”陆莫由不管尧琴接不接受他的好意，总归他是要将尧琴挡在身后。
“莫由……已经够了……”尧琴握了他的手，“这么多年来谢谢你陪在我身边，可我是个罪人，你不该与我一起坠入无边的地狱。”
音落，楚亦已经带着府衙的人来了。
看来段轻月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
看着来的衙役，尧琴竟是舒心的笑了，“白姑娘，可否给我时间同你说句话。”
白卿酒上前一步，尧琴便同她耳语。
“多谢姑娘拆穿我所为，要是可以，我宁愿自己从来都没有被仇恨蒙蔽过心智。因为仇恨，是比死亡还要恐怖的东西。白姑娘的心思这般玲珑，想来是从来没恨过他人吧……这样，真好。”
白卿酒猛地一怔，尧琴已然被衙役带走。
陆莫由追了出去，似乎还要将事情往他自己身上揽。
真相已解开，后面他人要如何都与她无关，只是方才尧琴那句话隐隐刺到了她。
她从没恨过他人么……不啊，她心中满是仇恨。
这比死亡更可怕么？若死亡真的能消弭一切仇恨，那她必然选择去死。可是，死亡替代不了任何。
恨了，便是恨了。 犹解白梨月又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