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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冤屈回乡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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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京城的刘悦薇此事正在等消息, 她上辈子送丈夫和儿子参加过秋闱,知道八月底就会放榜,这会子都九月了,如果有好消息, 也该传回来了。

  但众人都瞒着她, 郡马爷被人中伤,要是郡主知道了, 岂不是要生气。肚子里孩子刚刚三个多月呢, 可不能受气!

  魏氏中途来过一次,背着女儿把郡主府的管事们叫了过去, 说是要训话。刘悦薇觉得她娘关心她, 乐得享福。

  魏氏警告府里所有人,不许在郡主面前嚼舌头根子,谁敢乱说一个字, 立刻滚出京城。

  河间省舞弊案的事儿早就传遍了京城,皇帝的侄女婿被人说买题, 刘文谦两口子气的胸口疼也没办法。女婿读书有天分又用功,还需要买考题?

  等曹大人的结案文书送到京城,一家子仍旧高兴不起来。这世上蠢人居多,且大多数人都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就算本来是清白的, 放到泥巴地里滚一滚, 说也说不清了。

  夫妻两个听说秋闱重考后, 死盯着郡主府。到最后实在骗不下去了,魏氏亲自来说, 把余大人骂了一通, 还说可惜了女婿的第四名经魁, 仍旧瞒着女婿被冤枉的事情。

  刘悦薇当时听得心惊肉跳, 魏氏软语安慰,终于让她平静了下来。

  再说河间省府,郑颂贤再次熬了九天七夜,结束了第二次秋闱考试。

  出考场的时候,郑颂贤感觉自己一身轻松,他觉得比上一次答的还好。经过舞弊案的冲击,他的心境豁然升了一个境界,答题的过程中,他想的和过去也略有区别。过去他考试,想的是怎么答题出彩,现在他想的是,考官为什么要出这种题。

  聿竹见三爷出了考场后一直面带微笑,心终于放下来了。这一个月里,他陪着三爷一起去衙门接受问话,看着三爷舌战群儒。上一次冯家逼迫,三爷病倒了一次。这一次的事情更大,三爷被所有落榜的书生痛骂,却没有认输。

  聿竹觉得,三爷变了,三爷彻底长大了。

  等到了家,郑颂贤见过唐氏后,如上次一样,洗漱吃饱就去睡觉。

  唐氏却隐隐有些担心,她听郑颂仁说过,此次舞弊案,不出意外的话,说不定会被载入史册。三弟重考若是名次太靠后,哪怕是清白的,可能一生都会遭人诟病。

  唐氏这样的贤惠人都忍不住在家里痛骂,那些黑了心肝的贼子,枉费他们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黑白不分,谁舞弊你告谁就是了,难道就因为我们老三身份不一般,就要被你们栽赃陷害?不光唐氏,郑老爷夫妇听说后,更是心急如焚。

  郑太太要来河间省府,被郑老爷压下了。他一次次告诉郑太太,儿子想以后走的更远更高,必须经受这些磨难。他年纪轻轻中了两个案首,如今又做了郡马,人生未免太过顺遂,全当是上天给的考验吧。

  庞世渊说要来省城声援师弟,也被郑老爷拦住了。他只能在青州这边,带着一群人奔走,替师弟说话。

  不管郑家人怎么生气,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想办法解决。郑颂仁十分欣慰,十七岁的三弟遇到这么大的事情,并没有退缩,也没有倒下来,而是据理力争。换做许多人,小小年纪这样被一群人撵着骂,寻死都有可能。

  等榜的日子里,郑颂贤先带着聿竹去谢过那些为他奔走的同窗们,然后在家里闭门不出。

  十月初,河间省秋闱再次放榜。

  如上次一样,郑颂贤和唐氏在家里等消息。

  没过多久,聿竹带着哭腔跑回来了,“三爷,三爷,三爷啊。”

  唐氏立刻骂他,“什么事,哭什么,给我站直了,说清楚!”

  聿竹激动的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声音有些颤抖道,“大奶奶,三爷,中了,中了,这回是头名,头名解元!”

  唐氏呼啦一下子坐了起来,“你说清楚了,真是头名?要是错了一个字,我把你腿打断!”

  聿竹立刻道,“大奶奶,再错不了的。”

  唐氏立刻大喜,对郑颂贤道,“三弟,三弟你听到了没,是解元,解元!”

  郑颂贤笑,“大嫂,我听到了。”

  唐氏喜得直转圈,“太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这下子让那些人自己打脸去吧!三弟,你总算苦尽甘来了。”

  唐氏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流眼泪了。小叔子这一个多月过的什么日子啊,人不人鬼不鬼的,她看了都心疼。这么大点的孩子,背着那么大的罪名,谁能受得了。

  她万万没想到,小叔子第二次下考场,名次居然比第一次还要好!

  郑颂贤又看向唐氏,“大嫂,您别哭,等会子说不定又会有报喜的过来,还请大嫂帮着操持。”

  唐氏立刻眼泪一抹,“看我,高兴成这样了。”

  说完,她立刻吩咐家里人,“把大爷叫回来,赏钱准备好。先去大门口放两挂鞭炮,只管大声嚷嚷,我们三爷,这回中了头名!”

  下人们立刻忙开了,唐氏又吩咐郑颂贤,“三弟,你去换身衣裳。”

  没过多久,郑颂仁赶了回来,拉着弟弟的手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弟,好样的!”

  话音刚落,大门口忽然热闹了起来,衙门里报喜的果然来了,唐氏让人在大门外撒了许多铜钱,又放了几挂鞭炮。

  郑颂仁和衙门里的差役们聊天,唐氏和旁边的左邻右舍们寒暄着,郑颂贤微笑着和众人打招呼。

  衙役们满口吉祥话,街坊们见郑家撒铜钱了,大人小孩都去抢,图个热闹。等鞭炮放完了,铜钱抢完了,街坊们也过来说了许多的吉祥话。

  衙役和郑颂仁拱手,“郑大爷,我们还要去别家报喜,先走了。”

  郑颂仁把他们送出去好远,然后折回来了。

  回来后,他看向郑颂贤,“三弟,你好生歇两日,等巡抚大人开过鹿鸣宴后,咱们去李家走一趟,然后回青州!”

  郑颂贤笑道,“好,我听大哥的安排。”

  过了两日,柳巡抚代为开鹿鸣宴。

  宴会上,奏乐声一响,郑颂贤带领新科举子们一起唱鹿鸣诗。十七岁的少年郎站在一群人前面,异常放光彩。虽然年纪小,眼神却不像那些小孩子一样怯弱。

  柳巡抚十分满意,取名次时,诸位主副考官们一致将他的试卷排在了前三,等拆封一看,是长乐郡马,柳巡抚亲自定了他的解元之名,几位副考官也没什么意见。

  大家都心知肚明,光看文章,前三名的区别都不大。此次舞弊案,长乐郡马无辜受累,被一群落地生员围追堵截,伤了皇家脸面。有这个解元名头,也能替陛下长长脸,顺带告诉那些读书人,不是说你能闹事,就可以颠倒黑白冤枉好人!

  况且,长乐郡马才十七岁,第二名第三名都三十多岁了。十七岁的解元郎,以后要是春闱能得个好名次,也是河间省的好名声。

  为防止继续有人闹事,柳巡抚让人把前十名的试卷都张贴了出去。有那不服气的,把前三名的试卷看完,顿时都闭嘴了。第二名和第三名原来觉得被一个十七岁的小子压了一头,等看过他的试卷,二人都不敢说自己答得就一定比郑解元要好,再看人家风流少年郎一个,自己都过了三十岁了。科考场上的规矩,同样的水平,取贫寒子弟不取富贵子弟,取年少者不取年老者。那等七老八十的人,就算再有才,一般也不会录。

  算了算了,争不过。

  郑颂贤这个解元,得的艰辛,也得的名正言顺。原来那些说风凉话的人,也都变了嘴脸。郑颂贤一概不当回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鹿鸣宴一过,兄弟二人去李家拜访。李三爷接待了郑家兄弟,李大奶奶接待了唐氏。唐氏把弟妹和诚亲王夫妇送的礼物转呈给李家人,李家人也恭贺郑颂贤得中解元。

  忙完了省城里的应酬,一大家子立刻又坐车回青州府。

  青州那边早就得到了郑颂贤中了解元的消息,郑太太激动的哭了好久。等见到儿子的面,她一把抱住了郑颂贤,“我的儿,你受委屈了。”

  郑颂贤拍了拍郑太太的后背,“娘,都过去了,儿子考上了解元,娘高兴不高兴?”

  郑太太一边擦眼来一边笑,“高兴,高兴,我儿有本事,才十七岁就中了解元。”

  郑颂仁在一边道,“娘,咱们进屋说吧。”

  郑太太立刻又去看小孙子,“这是旺哥儿吗?我的乖乖,都长这么大了,祖母才见到你的面。”

  旺哥儿没见过祖父母,认生,不让祖母抱。郑太太也不介意,一边走一边把鹏哥儿搂进怀里,“鹏哥儿乖,想不想祖母?”

  鹏哥儿大声道,“想!”

  郑太太高兴地抱起了他,在大孙子脸上啪啪亲两口。

  一家子一起到了郑太太的正院,何氏抱着卉姐儿过来了。

  唐氏先给何氏行礼,“二弟妹,你辛苦了。我和你大哥不在家,你和二弟在家里陪着爹娘受罪。”

  何氏赶紧还礼,“大嫂客气了,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郑太太笑,“老大媳妇,都是一家子,不要说那些客气话,你们都是好孩子。”

  郑颂贤看向郑晗珺,把妹妹拉到自己身边,“妹妹瘦了。”

  郑晗珺笑,“三哥,瘦了不好看吗?”

  郑颂贤笑,“好看,你三嫂给你捎的东西,里头有太后娘娘赐的料子和首饰,妹妹喜欢不喜欢?”

  郑晗珺十分高兴,“我沾了三嫂的光,也能穿戴皇家的东西了。”

  郑太太立刻问儿子,“郡主的身子如何了?”

  郑颂贤道,“儿子临走前,郡主还好的很。岳父岳母让我代问爹娘好,还让我带回来许多礼,不知道爹娘收到没有?”

  郑太太笑着夸赞,“你大嫂打发人送回来时,我就带着你二嫂和你妹妹一起把东西分了,都是好东西,你岳父岳母和你媳妇真是有心了。”

  一家子热热闹闹说着话,郑老爷听说儿子回来了,赶紧和知府告假回家。

  父子相见,郑老爷看着三儿子,明显感觉儿子和过去有些不一样了。以前,郑老爷只觉得自己这个儿子身上有灵气,这灵气使得他读书一通百通。现在,郑老爷觉得儿子不光有灵气,还多了一丝通透。郑老爷十分满意,看来,这一年中,儿子长大了不少。

  郑家兄弟一起给父亲见礼,郑老爷一手拉起一个,“都坐下说话,你们总算回来了,你娘整日担心你们兄弟两个。”

  郑太太嗔怪他,“老爷真是的,难道你不担心?”

  郑老爷哈哈笑,“担心,担心。”

  郑太太让家里下人把两个儿子安顿好,一家子一起吃了顿和美的团圆饭。

  夫妻两个十分高兴,三儿子中了解元,三儿媳有了身孕,家里的危机总算都过去了。

  郑老爷在饭桌上叮嘱小儿子,“老三,你能回来看我和你娘,爹很高兴。等看过了,你把这里的亲戚该走的走一遍,然后继续去京城读书。家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郑颂贤道,“爹,儿子想在爹娘身边多住一阵子。”

  郑老爷亲自给儿子夹菜,“我和你娘还硬朗,你去京城好生读书,打磨几年后参加春闱,要是能中个进士,咱们家就算彻底改换门庭了,再也不会有人说你是靠老婆吃饭的了。”

  郑颂贤笑,“爹,儿子本来就是靠老婆吃饭。靠老婆吃饭又不丢人,儿子住着郡主府,外头人都叫儿子郡马爷,儿子高兴的很。”

  一席话说得家里人都笑了起来。

  郑太太笑道,“你们小夫妻情分好,也不能一直让郡主养着你。听说你们的宅子值两万两,郡主掏了钱,却记在你名下。明儿我把缺口的钱补给你,再多给你一些。”

  郑颂贤摇头,“家里已经为我花了不少钱呢,不能再偏着我一个人了。”

  何氏开玩笑,“三弟,什么偏不偏的。如今咱们家谁不沾郡主的光,既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不能分的太清了。况且,咱们家还没分家,自然是听爹娘的。”

  郑颂仁也回道,“是这个理,咱们家沾了叔叔和郡主的光,不能还要人家养着。爹娘给的,三弟只管接着。”

  郑颂贤连忙道,“那我就谢过爹娘和哥哥嫂子们了。”

  郑老爷摆手,“不说这个了,吃饭吃饭。”

  郑颂仁忽然道,“爹,儿子不想当差了。”

  郑老爷看着他,“你有什么想法?”

  郑颂仁道,“爹,儿子当差,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银子。叔叔临走前,说让我再去读几年书,看看能不能考个举人。一个秀才,难道做一辈子小吏不成?儿子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得上,但总要去试一试。”

  郑老爷放下了酒杯,“你自己想好,要是愿意去读书,就去省城读书,等下一科秋闱下场。”

  两个弟弟听见他这样说,都没反对。

  郑颂仁举杯向郑颂德,“二弟,我不在家,辛苦你一个人孝敬爹娘了。”

  郑颂德笑,“大哥,就算你在家,难道我就不孝敬爹娘了不成。”

  他总是有本事让大家都笑,“大哥莫说那些话,我不喜欢读书,就跟着爹娘。以后卉姐儿大了,还请大哥和三弟多照看照看。”

  郑颂贤和父母分开一年,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家人都经受了许多磨难,熬了这么久,终于云开见月了。

  回来后第二天,郑颂贤先去刘家原来的宅子里看了看。郑老爷已经找人把烧毁的正院修复了,花园子里重新整理好了,还找了两个人看宅子。

  看了刘家的宅子,郑颂贤先去魏家拜访。

  魏老太太见到外孙女婿,拉着他哭了一场。女儿当日被反贼关起来,魏老太太急的差点上吊。后来刘文谦南下,魏氏悄悄上了京城,魏老太太以为女儿和外孙死了,哭的眼睛都差点瞎了。等郑老爷把女儿封王妃的消息送来,魏老太太又痛哭了一场。几次大喜大悲,魏老太太的身体差了许多。

  郑颂贤拉着老太太的手,说了许多岳父岳母在京城的事情。魏老太太哭过了之后,又听得眯起眼睛笑,问了女儿女婿和一对双胞胎的安全,然后拉着外孙女婿,要留他吃饭。

  郑颂贤从魏家回来时,家里人告诉他,“三爷,庞大爷来了。”

  郑颂贤一听,立刻面带喜色,加快脚步去了外院书房。

  他才进屋子,庞世渊就起身行礼,“学生见过郡马爷。”

  郑颂贤对着他的肩膀头子擂了一拳,“师兄怎么作怪起来了。”

  庞世渊哈哈笑,“应该的应该的。”

  郑颂贤笑,“师兄坐,我前两日才回来,因父王母妃嘱咐,我先去拜访了魏家舅父。原准备过两日去师兄家里,没想到师兄先过来了。”

  庞世渊也不谦虚,“我原想摆师兄的架子,在家里等着师弟上门。可我爹给我屁股一脚,指着我的鼻子骂,你是个什么狗东西,还等着郡马爷来拜访你。”

  郑颂贤又忍不住笑,“伯父说话真是有意思,咱们师兄弟之间,何必讲那些虚礼。我离开青州一年,师兄这一年怎么样?”

  庞世渊喝了口茶,“不瞒师弟,刚回来时,我觉得自己中了个举人,了不得了。等青州兵祸一过,什么知府同知都如同猪狗一样被反贼驱使,何况我这样的穷酸举人了。师弟两次遇到难处,我只能跟着干着急,一丁点力气也使不上。”

  郑颂贤起身,给庞世渊续茶水,“我听说上个月秋闱时,师兄也在青州为我奔走。师兄的心意,我都收到了。”

  庞世渊叹了口气,“惭愧,我也只能在青州替师弟摇旗呐喊。”

  郑颂贤摇头,“师兄,若不是你在青州替我奔走,省城那些同窗们也未必肯出动。科举舞弊,别说郡马了,就算是驸马爷也吃不住这个罪名。满青州人读书人都唾弃我,只有师兄替我声张。”

  庞世渊凝视着这个师弟,一年未见,师弟变化良多。他身份贵重了,见过了世面,身上多了一丝贵气,气质中多了一丝儒雅和一些通透,眼神仍旧如以前那么亮,却看起来更加让人难以猜测。

  但庞世渊知道,师弟有些地方变了,有些地方还是原来那个师弟。

  庞世渊开门见山,“师弟,我此次来,是有事相求。”

  郑颂贤给他续过了茶水,又坐到了一边,“师兄请说,只要我能办的,必定不会推脱。”

  庞世渊道,“师弟,我想和你一起去京城。”

  郑颂贤有些诧异,然后问道,“师兄家里同意吗?”

  庞世渊轻轻点头,“我爹娘同意了,说只要郡马爷愿意,让我带着妻儿一起,去投奔郡马爷。若是师弟不嫌弃,以后我愿意给师弟做马前卒。”

  郑颂贤连忙道,“师兄言重了,师兄要是这样说,我就不能带师兄一起去了。”

  庞世渊又笑了,“师弟真是的,这不过是客气话。”

  郑颂贤把茶盏放下,“师兄,我并不是开玩笑。师兄想去京城,我知道师兄的意思。京城人才济济,好先生也多。师兄家里也不是养不起,以前是去了也无人投奔。如今我得天幸,跟着郡主登堂入室。但我们一大家子在京城,如今也是小心翼翼,只因我们是外来的。说句杀头的话,除了太后娘娘和陛下,父王还敢相信谁呢。师兄,咱们自幼就在一起,若是你去了,我们也能添份助力。我们是同门,互相守望是应该的,千万莫要再说什么马前卒的话。”

  庞世渊起身,对着他躬身道地,“师弟,是我的错,言语不当,还请师弟见谅。”

  郑颂贤起身扶起他,“师兄既然决定要去,就回去把东西收拾好,要不了几天我就要出发了。师兄才刚说带着妻儿一起,难道说,林姐姐她?”

  庞世渊微笑点头,“师弟才回来,不知道也正常,内子生了一子,已经半岁了。”

  郑颂贤连忙道好,“恭喜师兄,既然有了侄儿,我这做叔父的,也不能小气。”

  说完,他把腰间玉佩摘下,“这块玉拿去给孩子玩耍。”

  庞世渊一看那块玉,就知道是好东西,有些踟蹰,“师弟,你这东西,怕是贵人赏的吧?”

  郑颂贤笑,“师兄好眼光,这是太后娘娘赏给岳父岳母,岳母又随手给了郡主。师兄莫要多想,这玉我家里还多得很。”这话不假,在太上皇私库里,这种玉已经算是很普通的了。

  庞世渊这才收下了东西,喜笑颜开,“我儿沾叔父的光,也用上了皇家的东西。”

  师兄弟两个又说了这一年间发生的许多事情,郑颂贤还留他在自己院子里吃了顿夜饭。

  庞世渊回去后,和父母禀报了此事。

  庞老爷有些惭愧,“上个月郡马在省城遭难,咱们家却没赶去帮忙。去年郑老爷家里被围,除了送了些吃的,也是一点忙帮不上。”

  庞太太宽慰丈夫,“老爷,咱们已经尽力了。回头老大和老大媳妇去了京城,要是郡主有差遣,让他们小两口勤勉些。不能光沾人家的光,却不出力。”

  庞老爷立刻看向儿子,“老大,你说是老大,其实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没养活。从你小时候开始,因读书好,我和你娘把你宠着长大的。好在你没长歪,也给家里争脸了。如今爹老了,帮不上你太多忙。你既然决定要出去挣前程,以后就要把少爷脾气收起来。你记住了,郡马爷不光是你的同门师弟,他还是天子的侄女婿。你们之间从小到大的情谊,以后他有事情了,你定要不遗余力。前几日你就做的很好,不管别人怎么中伤他,你不能。别人污蔑他,你要替他辩解。”

  庞世渊赶紧鞠躬,“多谢爹娘教诲,儿子知道了。”

  当日郑颂贤被人说舞弊,青州许多读书人也跟着骂。有人是不齿此等行径,也有人是嫉妒郑家三子走了狗屎运。原来说他娶了个商家女,谁知道此女一朝变凤凰。庞世渊气急,和这些人争论。一些说话难听的,他直接断了来往。

  庞老爷是个精明的倒爷,他看向庞太太,“娘子,老大去京城,多给他备些钱。”

  庞太太点头,“这是自然的,总不能吃喝还要靠着人家。”

  庞老爷又看了她一眼,“娘子,除了他们一家子的吃喝,咱们也得给些孝敬。”

  庞太太怔楞片刻,反应过来后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庞老爷吸了一口旱烟,缓缓道,“我多少知道一些,如今王爷和王妃有宫里照看。郡主毕竟已经嫁人了,不好再吃娘家的。但郡马也没差事,郑老爷虽然不会委屈儿子,可京城开销大,郑老爷又不是个赃官,哪里有那么多钱去维持郡主府的脸面。老大去了,肯定也是要住在郡主府,咱们得出些力。”

  庞太太点头,“老爷说的对。”

  庞世渊有些不大自在,“让爹娘破费了。”

  郑老爷骂他,“说这屁话做甚,你如今也有儿子了,我问你,你儿子要是有这样好的靠山,你愿不愿意出钱?”

  庞世渊笑了,“爹说话总是这么实在。”

  庞太太催儿子,“你回去告诉你媳妇,赶紧把行礼收拾好。哎哟,一想到枫哥儿要离开我,我这心就跟刀子挖的一样。”

  庞老爷劝她,“无妨,过个几年,看他能不能考个进士。要是能考得上,听说可以回来探亲。要是考不上,等郡马爷考上进士做官了,让他给郡马爷做师爷去,做师爷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庞太太呸了他一口,“我儿子肯定能考得上,你以为都跟你一样蠢!”

  庞世渊见爹娘吵起来了,赶紧溜回了房。

  林檀姝高高兴兴地收拾好了行礼,临行前又给公婆做了两身衣裳,每天把儿子抱过去给公婆看,做足了心意。

  郑颂贤去过了魏家,又去拜访了吴先生,在家住了几天后,郑老爷就开始催促他上京城。

  郑颂贤也想念娇妻,家里亲人都看过了,他不再逗留,迅速收拾好了行礼,通知了庞世渊夫妇,准备上京。

  临行前一天,魏家舅父来了。

  郑老爷亲自接待了他,“亲家舅舅可是有什么话要带给王爷王妃?”

  魏大舅抹了抹眼泪,“外甥女婿呀,你去了告诉你岳母娘,就说家里都好,我们老太太惦记她呢,我们一家子都惦记她。让她好生过日子,我们沾了她的光,如今也成了人上人。让你岳母放心,我们不会给她丢脸的。”

  郑颂贤连忙道,“舅舅切勿悲伤,母妃也十分惦记家里,只要家里人都好,母妃就放心了。”

  魏大舅哭了几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我们家如今沾了你岳母和你爹的光,挣了些银子。绸缎铺原就是你岳父的,我们替他管着,既然是伙计,怎么能昧下东家的东西。你把这些都带给你岳父,我们小户人家,花不了那么多钱。钱多了,子孙不成器,反而招祸。”

  郑颂贤看了郑老爷一眼,郑老爷点头,他才收下了银票,“辛苦舅舅了。”

  魏大舅又从怀里掏出一叠更厚的银票,“亲家啊,我家二郎说,如今盐铺子里都好得很。光凭我们老魏家的脸面,别说开盐铺子了,买二斤盐都要咬牙。我们留下了两成的利,这些都给亲家。你和妹夫要怎么算,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我就不管啦。外甥女婿啊,你告诉你岳父。我们家开盐铺子,从来不敢坑害人。我们正正经经地做,虽然利润比旁人少了许多,但心里也踏实。”

  郑老爷原待不收,听见他把诚亲王扯上,只能收下了。盐引总得有人做,魏家人守本分,又连着皇亲,是最好的选择。

  魏大舅送过钱,又留下了一些礼物,托郑颂贤转送给妹妹。

  郑老爷把钱全部给了儿子,“你带去给你岳父。”郑颂贤清点了一下数额,用一个小匣子装了起来。

  送走了魏大舅,庞老爷又来了。

  庞老爷看着不显山不漏水,手面也不小,直接甩出三万银子给郑老爷,“郑大人,小儿去京城,四方黑五方,全凭郡主娘娘和郡马爷周全。我们家也没有别的好东西,些许小心意,请郡主和郡马爷笑纳。”

  郑老爷并未说话,看向了儿子。

  郑颂贤有些为难,庞世渊去京城,想给他找个好学堂,包括以后庞世渊人际关系的打开,很多时候都要靠郡主的脸面,庞家送钱其实就是送给郡主,他好像也不能替娘子推了。若是推了,师兄和林姐姐必定要不安心。

  也罢,收了吧。

  郑颂贤接下了银票,“多谢伯父,伯父放心,郡主府大得很,师兄和林姐姐去了,就和我们住在一起。我不瞒伯父,国子监师兄可能去不了。但朝廷又把太学兴办起来了,如今招收各州府生员和举子。里面的先生也都是才德兼备,说起来,若是得知府大人举荐,师兄也能去,我们平白担了名声。”

  庞老爷忙道,“京城鱼龙混杂,他一个小小的举人,想在太学立足脚跟也不容易,还请郡马爷以后多多照应。”

  庞老爷在郑颂逗留了个把时辰就走了。

  郑颂贤临走之前,把金缕阁的宅子处理了,白放着无用。何氏听说后,出钱买了下来。郑太太又把刘家田产的收益都交给了儿子,让他带去京城。

  十月初的一个早晨,庞世渊夫妻二人跟着郑家兄弟一起出发了。到河间省府后,郑颂贤只停了两日,和众人告别后,带上两车的礼物,即刻往京城出发。

  因庞家哥儿才半岁,郑颂贤不敢走快了,用了二十多天,一行人才到京城。

  此时,刘悦薇的肚子已经有五个多月了,哪怕穿着宽大的衣裳,也能看得出来身怀有孕。

  郑颂贤提前送了信回来,刘悦薇听说庞世渊夫妇来了,又收拾了一个小院子出来。

  冬月的天,京城已经很冷了。刘悦薇的肚子凸起了一点,她近来胃口不错,但怕孩子长得太大,她也不敢一顿吃太多。天冷了之后,除了每旬去诚亲王府请安,或是有重要宴席,其余时间她很少出门。

  虽然日子节俭,刘悦薇也不是那种抠门的人。正院的暖墙已经烧起来了,她坐在书房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夹袄就能保暖。等到了晌午太阳大了,她会换上厚棉袄在正院或者花园里走走。

  可惜这两天天阴了,根据伍嬷嬷的估计,可能天要下雪。刘悦薇知道,京城里的雪可大着呢。她提前让人买了许多柴炭在家里,魏氏的庄子上有什么,也会给女儿送一些,郡主府里的日子过的尚可。

  刘悦薇正在看一本诗集,外头云锦忽然一脸喜色进来了,“郡主,郡马爷回来了。”

  刘悦薇立刻放下书籍,“果真?”

  云锦点头,“奴婢哪里敢说假话,正往正院来呢。庞家大爷大奶奶也一起来了,说是给郡主请安。”

  刘悦薇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虽然是家常的,也能见客。她让云锦往自己头上插一件首饰,不然光秃秃的,也有些不好看。

  刚收拾好,外头就传来郑颂贤急切的声音,“娘子,娘子,我回来了。”

  云锦掀开帘子,刘悦薇露出半个身子,笑盈盈地看着他,“三哥回来了,快进来,外头冷。”

  郑颂贤一把将她拥了进去,“外头凉,娘子穿的少,别冻着了。”

  夫妻两个拥抱在了一起,刘悦薇摸摸他的脸,“三哥瘦了。”

  郑颂贤笑,“那娘子多给我做些好吃的,给我补回来。”

  刘悦薇把他上下看了看,“三哥受委屈了,事情我都听说了。”等郑颂贤中解元的消息传来后,众人才慢慢将事情说给了她听。刘悦薇很坦然地接受了事实,她的三郎,从来都不是怕事的人。

  郑颂贤低头看了看她的肚子,“事情都过去了,娘子,它会闹你吗?”

  刘悦薇轻轻摇头,“三哥刚走的时候,我还有些轻微呕吐,过了三个多月就好了。现在我能吃能睡,太医说孩子长得很好。”

  郑颂贤问,“我能摸摸它吗?”

  刘悦薇点头,“三哥轻轻的摸,别吓着他。”

  郑颂贤先搓了搓手,把手搓热后,轻轻覆盖在上面,里面虽然静悄悄的,但郑颂贤却感觉到内心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划过。这是他的孩子,他和娘子以后就是骨肉相连,除了是夫妻,还是亲人,爱人。

  郑颂贤扶着刘悦薇坐下,放开了盖在肚子上的手,“娘子,我真高兴。”

  刘悦薇不错眼地看着他,“三哥,你摸它时它一点没闹腾,可见是喜欢你的。等会子它醒了,你就能摸到它动了。”

  郑颂贤心里一阵期待,“它,它真的会动吗?”

  刘悦薇笑,“当然会动了,它长大了,里面地方小,它睡觉也要翻身呢。”

  郑颂贤觉得好稀奇,忍不住低下头隔着夹袄亲了它一口。

  刘悦薇见他这副呆样子,心里好笑,又问他,“不是说林姐姐来了,人在哪里呢?”

  郑颂贤一拍脑门,“你看我,我说让师兄进来,师兄非要说等通传后再进来。”

  刘悦薇连忙叫人,“去把庞大爷和庞大奶奶叫进来,都是家里亲戚,不用避讳。”

  郑颂贤贤道,“我去迎一迎吧,娘子在屋里等着。”

  外头,庞世渊两口子还在耐心等着。郑颂贤进去有一阵子还没出来,二人都能理解。郡主府的人听说这是老家的一位举人老爷,郡马爷的师兄,也不敢怠慢,端了茶水用心招待。

  很快,郑颂贤亲自出来请,“我就说师兄不用这般客气,郡主听说林姐姐来了,要不是我拦住了,她自己就要出来了。师兄和姐姐快随我进去吧。”

  庞世渊道,“郡主抬爱,我们还是得守着规矩。”

  林檀姝把孩子给了身边的婆子,夫妻两个一起起身,随郑颂贤去了正院。

  掀开帘子进屋后,只见刘悦薇坐在主位上,面含微笑看着他们,“林姐姐和姐夫来了。”

  夫妻两个俯身行礼,刘悦薇连忙扶着云锦的手站了起来,“林姐姐,快起来。郡马,你招呼姐夫。”

  刘悦薇过来拉住了林檀姝的手,姐妹两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然后一起笑了。

  林檀姝先问,“一年多未见,郡主还好吗?”

  刘悦薇点头,“我好的很,姐姐怎么样?”

  林檀姝看了看她的肚子,“我在家里也很好,郡主快坐,别累着了。”

  二人坐在了一起,那边,郑颂贤把庞世渊带到了小书房里去了。

  刘悦薇问道,“孩子呢,不是听说姐姐把孩子带来了?”

  林檀姝笑道,“小孩子哭哭闹闹的,一会子别吵到郡主。”

  刘悦薇连忙吩咐旁边人,“去把孩子抱过来,头回过来,外头人多,别吓着他。”

  很快,庞家那个婆子把孩子抱了过来。

  刘悦薇摸了摸枫哥儿的头,“这孩子长得真好,彩凤姐姐才生了个儿子,以后他们可以在一起玩了。”

  林檀姝好奇,“那时候都说彩凤姐姐病了,我派人去找她,她也不理,后来就不见了,原来是来找郡主了。彩凤姐姐成亲了?可是那会那个小哥?”

  刘悦薇拉着枫哥儿的手,吩咐云锦,“去把表姐叫来。”

  等汪彩凤抱着三个月大的孩子来了之后,姐妹三个说的更起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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