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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老狐狸,”紫罗沙忍不住鄙视道,“你当着自己女儿的面说这些话,你还有良心吗?”
我赶紧在一旁补刀:“少夫人早该知道,他心中哪有儿女?他一心想的都是王权富贵。”
“闭嘴!”柯恒久凶狠的眼神如两把利刀似的直直地扔向我和紫罗沙,“她不是我女儿!紫飞燕那疯婆子害我!”
女王果然又被激怒了,她的表情跟声音一样冷:“来人!”两个身强体壮的侍从应声而入。“把他拖出去,宫刑伺候。”
我正惋惜这惩罚也太轻了点,却听到柯恒久声嘶力竭地喊着:“陛下,陛下!求陛下饶了臣吧。陛下,您让臣变得男不男,女不女的,还不如杀了臣啊!陛下!”
柯恒久被拖得经过我和紫罗沙的时候,忽然换了种语气,变得狂怒:“段小鱼,你会遭到报应的!紫罗沙,我早该杀了你!你会不得好死的!你和紫飞燕都不得好死!!”尽管他大哭大喊,还是很快便被拖出了门外。
忽然,“啪啪”两声脆响,柯恒久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我一愣,随后看了看紫罗沙和女王,她们也在看我,显然也不明所以。
“柯恒久,这两巴掌是你骂我和罗沙的代价。”一个妇人苍劲有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听出来了,这正是紫飞燕紫老夫人的声音。
“母亲。”紫飞燕闻言立刻走了出去。
我看了看女王,她正微微蹙眉,眸中升起一股无名怒气(也许是妒火)。
“啪啪”又是两声脆响。
“这两巴掌是我替师傅教训你的。”紫老夫人又说道。
我再也没忍住,也不管女王如何想,三两步跑出门去,只见紫飞燕站在柯恒久前面,如同教训不争气的晚辈一般,神情严肃,眼含悲痛、惋惜与忏悔。
我忽然想起,按年龄算,紫飞燕和柯恒久年纪相仿,可站在一起时却似乎差了不止一轮。
柯恒久尽管狼狈,却依旧相貌堂堂;紫飞燕则满脸沧桑,双目浑浊,看得出来,即使再年轻二十岁,她也不会是个美人。若要拿紫飞燕和女王相比,那就更是天壤之别。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也难怪柯恒久这种到处拈花惹草的人会不喜欢紫老夫人。
“母亲!”我正思量间,忽然听到紫罗沙一声悲痛的叫喊。
我抬眼望去,只见紫飞燕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朝着柯恒久露出胜利的微笑:“我终于为师傅报仇了!”
此时柯恒久的表情用“惊惧”都不足以形容,他脸色发黑,狠狠说道:“明明是你杀了师傅,你竟将帐算我头上,你真狠毒!”
“母亲!”紫罗沙扶住摇摇欲坠的紫飞燕,泪水滚滚而下。
紫飞燕却如同未闻,依旧朝着柯恒久:“你是没杀师傅,所以我花了十五年配置了你当初给师傅下的毒,我让你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我杀了师傅,那是她中了你下的毒后求我杀的。我如今就要去见她老人家了。你还没资格去见她!”
“母亲,母亲!”紫罗沙哭喊不断,却什么也不做。我猜紫飞燕给自己下的毒,紫罗沙大约还解不了。
“孩子,”紫老夫人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去为紫罗沙拭泪,伸到一半手却无力地垂下,“莫再认他做你父亲,虽然那璎果毒汁水我没喝。”紫老夫人垂下了脑袋。
“母亲,母亲!”紫罗沙一边哭喊着一边摇晃着紫老夫人,但紫老夫人的眼睛却永远地闭上了,嘴角流出的黑色血液慢慢地凝固,看着有些恐怖。
在紫罗沙哭叫声中,柯恒久滚倒在地,身躯不停地在地上翻滚,然后急速收缩,像是一个正在放气的气球,越变越小。”
女王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猛然朝着柯恒久奔过去:“柯爱妃,你怎么了?怎的会如此?”
“陛下,”柯恒久居然还能说话,那声音让听的人都觉得痛苦,“杀了我,快杀了我。”
“解药呢?”女王问道,“解药在哪儿?”
“杀了我,快杀了我。”柯恒久已经缩小了一半的身躯又忽然变大,像个正被充气的气球。
“紫罗沙!”女王忽然朝着哭得声音嘶哑的紫罗沙喊道,“快!快拿解药来!”
紫罗沙双眼空洞无神,茫然地看了看女王,又看了看地上痛苦挣扎的柯恒久:“没有解药,没有解药。”
女王似乎不相信,又转头去问柯恒久:“爱妃,解药,解药在哪儿?”
“陛下,杀了我,快杀了我。”柯恒久像疯了似的,只重复着同样的话。
紫罗沙忽然试着背起紫老夫人。我赶紧跑过去帮她扶着紫老夫人的尸体,朝着躲在一旁不敢出声的侍从们招手,让他们过来帮忙。
我们一起抬着紫老夫人的尸体正往外走,柯恒久却一把扯住了我的裙摆:“快,杀了我,杀了我。”他的身体变化得很诡异,此刻眼球突出,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肚子圆滚滚的,像个吹胀的气球。
我不忍直视,转过头,轻扯衣裙,跟着其他人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朝着女王喊道:“陛下,请恕小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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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来听说,女王将柯恒久带回了宫中。柯恒久的身体不停地做奇怪的收缩,而且不同的时间收缩的部位还不一样。女王问了他半天,他终于说了句“杀了我”之外的话,那便是他中的毒没有解药。女王在当天晚上终于下定了决心,令人将他杀了。
至此,毒巫薛如雪的两个徒弟全部就此告别了人世,而东昌也少了两个制毒高人。
紫罗沙安葬完紫老夫人后决定离开莺歌一段时日,这一次她说她没有目的地,不设归期。女王极力挽留她做炼丹局尚书,她却婉拒了。
她走的头晚,带我到了莺歌城最旺的茶楼。她说从来未曾陪我逛逛莺歌城,就当她临走前向我赔罪。
东昌的茶楼装饰得很是考究,墙上挂着名人字画,桌上摆着各式瓜果点心。
坐在茶楼品茶的女官们个个衣着华贵,悠闲自得。每张有客人的茶桌旁都有一个衣着整洁,训练有素小哥烹茶。
茶馆大厅的东面一个盲人大叔正拉着一把二胡,一边拉一边唱,竟让我又生出隔世的感觉来。
“若要品味东昌茶楼的真正韵味,还得坐这大厅。”紫罗沙选了张桌子坐下,一个年轻帅气的小哥立刻满脸堆笑地捧着茶具过来。
“客官想喝什么茶?”小哥客气地问。
“云山雾茶。”紫罗沙吩咐完小哥,转头跟我介绍起这云山雾茶来。
我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紫罗沙介绍着茶,一边看着盲人大叔退下,换上来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那少年朝着厅中女官们鞠了一躬,然后开始吹起了箫,那箫声如泣如诉、缠缠绵绵,听得我心旌神摇,无端泪下。
我想起了明王,我想明王。
我听他吹过两次箫。一次是在宇宁王府,他信了无净法师胡掐的命理,而我陪着他看了一夜的黑月;还有一次是在赫北关,他得知他是烈彦皇的嫡子,站在雪花飞舞的草原边上吹了一曲箫,然后他便决定放弃江山。
“我想回尚赫了。”我喃喃说道。
“很快了。”紫罗沙眼睛盯着聚精会神煮茶的小哥,简短地答我。
“明日,明日陛下便要看女军演练了。”
“然后你拿到通关文书就可以走了。”
“你当初把我带来东昌,真的只是为了给我治病?”
“惜才。东昌才是女子的天下。如你这般能改变天下格局之人,不该待在尚赫。”
我苦笑道:“你高看我了,我一生都在被人算计。”
“我确实错了。不是我高看了你,是我高看了东昌。这里是女子的天下,却并非女子的天堂。”
我想起了我梦境中的世界,那里男女平等,可似乎没几人觉得自己生活在天堂里。
我叹道:“天堂是亚当和夏娃的苹果园。”
“啊?”紫罗沙疑惑地转头看向我。
我笑道:“我从未跟你讲过故事。其实我最擅长的是讲故事,我跟你讲个亚当和夏娃的故事吧?”
紫罗沙点点头。
我于是跟她讲起了亚当和夏娃的故事,讲得烹茶的小哥都入了迷,不小心烫到了手。
“这故事定是你胡掐的。”紫罗沙听完淡淡回了句,“男人和女人的肋骨都是一样的,怎会比女人少一根?”
“你是医巫,你竟会不知?”我不屑地说道。
“我又未曾刻意查过男人的肋骨。”
“那你等会儿回府后随便挑个暖床公子查查?”我忍不住打趣道。
“我与那些人无关。”紫罗沙横了我一眼,“你那宅子里不也养了七个暖床公子,跟你有关系吗?”
是啊,被迫收下的人跟我有关系吗?我忽然想起明王还是皇上时,南川送的那十个美女,那些美女跟他有关系吗?
我正兀自沉思,忽然看到烹茶小哥偷偷用手摸自己的肋骨,忍不住扑哧一笑。
紫罗沙见状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发自内心地笑,她笑起来可真美。
东面的案几后换上来一个其貌不扬的说书先生,看着上了点年纪,颇带着几分学究气。他手持一柄墨玉扇,身着一身灰色长袍,站在半人高的案台后,抚尺一下,声情并茂地说着一个并非发生在这个国家的故事。那故事讲的是与东昌隔海相望的尚赫。
“二十六年前,尚赫皇帝上官儒的嫡子上官烈彦刚即位不到一年便御驾亲征讨伐北翌,谁知刚到达边界便被北翌俘获。于是,尚赫朝政明面上由上官烈彦四岁的儿子上官逸盛管着,实则被上官烈彦同父异母的兄长上官烈锋掌控。上官烈彦的陈皇后在他被俘后于宫中诞下一子,上官烈锋却对外说生的是个女儿……”
说书先生口若悬河,真真假假地从上官烈彦说到上官烈锋再到上官逸明和上官诚元,直说了尚赫四代皇帝。 阿鱼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