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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非人力不可违？”

　　阿陵将齐世宗的话重复了一次，忽地笑开了。

　　“那可巧了，吾乃九天神女，自然不是凡俗人等可相提并论的。”

　　“对啊对啊！”

　　齐世宗尚未出声，怀恩就开始激动了。

　　“皇上，她不是人！”

　　阿陵：这个仁兄，我有理由怀疑你在骂人，不，骂神。

　　尽量心里吐槽不断，阿陵面上还得装作毫无波澜的样子——作为一个成熟的小仙女，她选择不与口不择言的老人家计较。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

　　齐世宗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未能抑制心里的渴望，说道：“朕意欲回到从前，是否可行？”

　　要是此时饱览群书的陆湛湘在此，肯定要大呼：这就是作家们最爱用的梗之一——重生！比如说重生之王子复仇记！

　　不待阿陵回答，齐世宗又补充了一句：”朕欲回到年少之时。”

　　阿陵头顿时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摆手拒绝：“你这是要逆天改命，难度太大了。再说，你年少时就算是十五岁，离现在起码也有四、五十年了。你换个愿望吧？”

　　“……朕刚逾不惑！”

　　齐世宗忍无可忍，为自己正名。

　　“什么？！”阿陵大吃一惊。

　　眼前的齐世宗，头发花白斑驳，脸庞沟壑丛生，连身躯也不再挺直，怎么看都像个花甲老人，没想到他竟然才刚过四十？

　　到底是人类太可高深难测，还是说，皇帝是个高危险职业？

　　阿陵感慨万分。

　　齐世宗敏锐地察觉到，刚才阿陵并没有一口否定，而是直言难度太大，看来他还有希望。

　　他不愿意失去一点点可能性，他想抓住机会，扭转乾坤！

　　齐世宗再问：“若四、五十年不可行，那多久可以？“

　　阿陵并不正面作答，而是反问他：“为什么你会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齐世宗微微一笑，苦意渗遍全身，他说道：“因为朕欠一个人太多，今生已无法补偿。即便有来世，但来世的她或许已不再是她，自己也不是今日的自己。所有一切，不再与此世相干，那么朕欠下的永远欠下了，再也无从谈起补偿。这会成为朕永久的遗憾。”

　　对于前世今生那一套说词，他向来嗤之以鼻：若是今生有所缺憾，寄望来生就能圆满了吗？这只不过是自我安慰的说词罢了。

　　齐世宗做出“请坐”的手势，说道：“仙子若不介意，请先稍坐，听听朕讲一讲这个故事。”

　　阿陵好奇心起，忍不住乖乖坐好，准备专心听故事。

　　一旁的怀恩见状，乖觉地替二人端茶续水，殷勤服侍。

　　热水激荡起一阵水雾，水雾背后，齐世宗似乎是陷入了回忆里。

　　长年的不开怀，让他眉间皱起深刻的痕迹，但现在却舒展了不少。

　　“就从我的身世说起吧。”

　　齐世宗名讳为齐骁肃，是齐太宗第六子，中宫所出，正正经经的原配嫡子，板上钉钉的皇太子。

　　他的地位尊崇，年少时性子却有些古怪，和其他兄弟姐妹玩不到一块，唯一投缘的，却是姑姑昌河公主的女儿文玉缬，小名唤作阿缬的表妹。

　　昌河公主是太宗的庶妹，下降安国公府二子文征远。两人成婚七年，膝下不过阿缬这一个女儿。

　　阿缬自幼体弱，每次见到他，就爱乐颠颠地跟在他身后，一口一声“骁肃哥哥”。

　　两人相差不过两岁多，从来好的和一个人一样。不是这个留在宫里，就是那个留在公主府里，一同起卧，真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皇后宫务繁忙，小时候多是宫人照顾他，但是他有阿缬，并不觉得孤单。

　　若是日子一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皇后母族势大，他也不是蠢钝之徒，作为众望所归的嫡子，他会被立为太子，携手阿缬，一直骄傲下去。

　　可不知道何时开始，朝中势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后宫中也开始泛起波澜。

　　齐骁肃的母后，从来那么康健的一个人，竟然薨逝于一场小小的风寒。

　　而彼时的他，却尚未长成，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应对周围各种不怀好意的算计。

　　他是嫡子，但不是长子，以后也未必是唯一的嫡子。已有军功的兄长虎伺一旁，春秋鼎盛的父皇又待迎娶年轻貌美的世家女。

　　慢慢的，他的处境每况愈下。而从来都是他护住的阿缬，开始站到他身前，为他遮挡风雨。

　　可是她只是一个公主之女，父族明哲保身，对他并无助力。从来被他看轻的人，竟然也开始轻视甚至是蔑视他。

　　齐骁肃不甘心，他是嫡出之子，何曾受到慢待，甚至是他人阴毒的陷害？若不自救，他此生必陷入泥淖之中，无法善终。就连阿缬，那么体弱的阿缬，也会被他连累。

　　齐骁肃不甘心！抓住一线生机，他玩弄权术和人心，甚至不惜牺牲留给阿缬的位置，终于正位东宫，离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越来越近。

　　他已无法回头，只能只能踏着千万人的尸骨继续向前。而一直在他身边的阿缬，却与他渐行渐远。

　　他的行事，风格毒辣，越来越不留余地，心也越来越冷硬。

　　终于，他成功了。

　　在他登基的那一晚，众生如蝼蚁，匍匐在他俯视的目光之下。四望，他身边的人，正欢欣各自分到的利益，只有阿缬，一直站在原地，担忧的看着他。

　　他不解，为什么她不为他开心？从今往后，天下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他，愿意与阿缬共享天下。

　　作为他权术工具的女人们，甚至是为他生下子嗣的人，他都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他心中那么欢喜，却不是为这天下，而是为以后能与阿缬如往前一般亲密，不用被权力算计所隔开。

　　可是，在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为什么会再生波澜？当那把利刃刺来的时候，他为什么就和木人一样无法反应？

　　当阿缬再一次挡在他身前的时候，他看见她背上的血在素色的衣裳上湮开好大一团，他的心就好似被生生剖成了两半。

　　阿缬离去后，他就如失偶的孤雁，南来北往，寒暑交替，欢喜再也与他无关。 小仙女每天只想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