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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说中国什么时候才能安宁啊?张先生说,中国未来十年里都将处于动乱状态,甚至遭受到更严重的迫害,日本人虎视眈眈的样子就像一条条恶狗让人生厌!”
张先生算得上是穆君的启蒙老师,在小时候就教给她很多东西,教她怎样用心去观察周围的世界,告诉她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是最不能够被遗忘的,还告诉她四大名著必须得多读,重读,精读,一遍一遍看过去,领会到的东西便会越多。所以她将《红楼梦》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越便不舍得撂下,其余三著她只读过一遍,可能她对红楼有着特殊的情感,她还总痴傻的以为,自己就是林黛玉,自己就是那个原型,仿佛自己与几百年前的曹雪芹只是一屏之隔罢了,彼此相望。
可是现在长大了,先生教她的则是怎样看清中国形势,告诉她无论处于什么境地,国家处于何境地,都得心存忧患意识,还教她去看清楚日本人的豺狼虎豹强盗之心!
“现在的中国已经处于行尸走肉状态,好似被捆绑的傀儡,若再不出现奋勇保家卫国之士,国土终将会被一点点瓜分掉!”
穆君的娘便是穆魁雄的正妻,这是一个温柔优雅的女性,当年也是名门出身,嫁到穆家不久后因时势原因家业便败亡了,可岁月的流逝并未改变她骨子里那股清冷书香气,经过沉淀反而愈发浓烈,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便可让穆魁雄对她另眼相待很多。
“娘,我可以吗?我以后长大了要去保家卫国!”
“你是女孩子……”
“女孩子怕什么?”
女人笑笑,很温柔却富含力量,将穆君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道:“娘真幸运,为有你这样一个女儿。”
穆君也弯起了嘴角,紧紧地搂住母亲。
与母亲结束了一番对话后,半下午的时辰,穆君便与石晓晓一同来到了梨园,戏还没开场,整个园子便坐满了人,甚至还有站着挤在一旁的,瞪着大圆珠子,注视着戏台子。
“现在终于知道我没有骗你了吧?!”石晓晓轻声在她耳边道。
穆君环顾着四周,皆是一些手持扇子,端坐喝茶等戏开场的男人们,她认同似的点点头道:“这些人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我听闻,比如说晚上八九点开戏,这些人哪,天还没黑就来到园子占位置了,但是有一些官宦富商大佬们早已经提前预定了位置,即使来的再早也得留着,没人敢去抢!喏!”
石晓晓指着最前面空的位置继续道:“就那个位置每天几乎都是空着的,你看那些没位置站着挤在一旁的人,来的再早也是坐不了的,那都是早被人预定的了。”
穆君顺着石晓晓指的地方看去,若有所思环顾着四周,两个人的脚步在所有人的背后小心翼翼移动着,似乎来这种戏园子并不是他们这些小姑娘适宜并且合趣味的地方。
穆君刚一抬头,便在二楼望见了穆魁雄和那个娇滴滴的五姨太,她突然心头一紧,拉起石晓晓的手便躲在了一旁拥挤的人影里。
“怎么了?”石晓晓不明所以。
“我爹跟那个讨厌的女人在楼上。”
“啊?”石晓晓踮脚抬头,沿着曲折的视野穿过人群望去,果见穆魁雄怀里搂着那个女人坐在上面。
穆魁雄虽然怀里搂着她,视线却丝毫没有放在她的身上,而是紧紧地盯着戏台子,像一头猛虎那般聚焦,耐心等待着即将出场的猎物。
“这样看过去,那个女人长得还是挺妩媚动人的嘛!”石晓晓笑的很鬼灵,故意道,还推搡了一下穆君的胳膊,“不过我看你老爹那个眼睛可是丝毫没放在她身上过,感觉情况很有意思哎,所有人都在等着那个青衣出场。”
穆君懂她的曲中意,斜视了她一眼道:“我倒是真来了兴趣,看看此人到底是怎样的绝色。”
突然之间人群中开始挤攘起来,她们纳闷,踮脚抬头,却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只见五六个士兵拥着一个微胖的男人走了进来,所有挡着的人都得替他们让道。穆君仔细瞧去,此人肥头大耳,身材短小,且是光头,下巴胡须较浓密,一双小眼锐利而精明,像把利剑一样,对准哪里都显得让人怯于直视,他外穿银狐皮制成的大衣,内着蓝缎长褂,步伐缓慢却有力,右手拇指一直摩挲着一串墨绿色的珠子,只见他走到方才石晓晓所指的那个空位上坐下,那几个手下则站在他的身边,周围的人也不敢发出太过于嘈杂聒噪的声音。
穆君疑惑,只觉得极度的面熟,她撞撞身边石晓晓的胳膊道:“这个人怎么那样眼熟?”
“这你还不知道吗?曹弘德曹将军啊,听说他的部下在奉天(沈阳)抗战一线击溃了耐力最持久的一股子小日本,可厉害了!可是听别人说啊,他这个人有一个最特殊的怪癖。”
“什么怪癖?”穆君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她。
“嗜好那些好看的男子。”石晓晓悄声在她耳边道。
穆君心头一惊,“没想到……”
“他还有一个儿子,纨绔至极!”
穆君反问道:“有我那两个哥哥纨绔?”
“比你那两个哥哥可厉害多了!”石晓晓的语气压的更低了,“听说他那个儿子曾经强奸了有夫之妇,后来那个女的丈夫被他儿子手底下的人打死了,那女人一直大闹,他怕传到自己父亲的耳里,索性就将她杀了,但最后曹弘德还是知道了,用自己的权利压制住了那件事儿,也就没人再敢谈论了。”
“那么惨?太可恨了这些人!”穆君大惊,不免气愤,她没能力当面去质问曹弘德,索性在自己心里质问那些倚仗权势的狗鼠之辈。
你们的德行在哪里?难道自己权势在握就可以任意为非作歹?就可以肆意包庇?!
石晓晓觉察到她出了神,歪头用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下,“想什么呢?”
穆君无言的摇摇头,眸眼里闪烁着晦涩的微光。仿佛明知自己渺小的如一粒尘埃,但还是要做那些无谓的挣扎与反抗。
“快看,出来了!”石晓晓喊出声,台下也立即一阵嘈杂骚动,穆君猛然被吓了一跳,迅速将视线转到台上去。
只见台上那青衣,步步生莲缓慢挪至台中央,背对着台下观众,身段纤细柔美,水袖挥舞在半空中,仙气十足而又带给人的神秘气息扑面而来。
貌似所有的人都看呆了,台下欢呼声一阵一阵,穆君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台上,她只感觉奇怪,她只有一种感受,只想继续看下去,直到看清那人的真面目。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带着动人的戏腔,那青衣扬起水袖,一个妩媚动人至极的转身,似隐非隐的遮住了那半张脸,娇羞动人。
“官人,你可知那城门湖畔间开好的两生花,对水相望,百年不曾枯荒,许诺下世投人,厮守终身……你我好比那两生花,却浮屠歃血,命运错弄,错一生!悲戚哉!”唱词句句凄厉,直抵肺腑,穆君看呆了,像是被什么紧紧挤合住了她的视野,一点儿也无法偏离,双眸亦是眨也不眨。
台下一片叫好,穆君却似旁若无人,她望着台上人的一颦一笑,竟不觉出神,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妩媚妖娆的……男人?
倏然间,那水袖自面庞滑落,精致的五官轮廓显露在各位看官面前,一双眸子狭长而深邃,像是入了故事的景,故事的情,隐含万千情愫。那戏妆不浓不淡,一颦一笑皆是自然,若仔细探究,自然中又透着逢场作戏之色,愈看便愈有难以捉摸的味道。身材极是高挑,身段又像极了女子那般柔美动人,一转身一颔首一微步一扭动将羞怯,欣喜,悲叹,忧伤表现得淋漓尽致,与女子相比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举一动皆是紧扣着看客的目光,一下也难相移。
“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不是这样的!”
穆君被石晓晓突然喊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只是脱口而出了苏轼那句诗而已。
“不是什么?”穆君疑惑不解。
“你刚才那句诗形容的不对!”
穆君惊诧,挑眉继续问道:“那你倒说来听听,该是如何形容才对?”
石晓晓像是入了魔障一般,穆君从未见她对什么对什么人如此上心过。
“此人不媚不俗,举止间像是迎合看客的眼光,神色中却透着清冷,不热忱,不忠爱,像是无可奈何。”
石晓晓感觉自己的心在发烫,眼里露出光芒,拽着穆君的胳膊道:“等散场的时候,你随我去后台找他好不好?”
穆君心中忐忑,内心竟有种莫名的感受,难以言喻,若隐若现。
台下一阵阵的拍手叫好,穆君早已无心听戏,听那唱词,双眸紧紧望着台上,那人的一举一动都仿佛也牵引着她每一根逐渐滚烫的神经,再瞧瞧旁边的石晓晓,早已被那绝世般的风采所迷倒。
待所有看客散场后,穆君躲着穆魁雄的目光,同石晓晓从人群中好不容易挤攘出去,有很多人想私下里一睹那戏子的风采,却被他拒之门外,包括曹弘德。
那般环境,没人敢放肆而强人所难,即使是曹弘德曹大将军,也得碰着一鼻子灰出来,权利在握,正大光明之下,他也不敢胡作非为。
“小君,我怎么有些怕?”
“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莫名的紧张。”
其实,穆君更紧张,自从那第一眼望去,便像是在心里种下了什么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每接近一步,根便深了些。那个时候都还小,并不懂那样的感觉是什么,只是新奇,想要触摸,却不明白,若真到懂得了,便再也退不回去了。
身旁来来往往都是一些戏妆上脸却未上台的戏子,精致的妆容像是戴着的一张面具,表情无异,分辨不出。
她们两个小姑娘显得很羞怯,一步一步,缓一些快一些,踌躇忐忑。两个人站在不远处看到有很多慕名而去的人皆被那戏子拒之门外,一步也未许踏进,这时石晓晓愈发紧张了,拽着穆君的衣袖蹙紧了眉头嘟囔着,“看都不给看一眼的嘛?我偏要去!”
语落,便大步流星的欲要上前去,可谁知还没迈出三步那娇小的身躯竟突然被一男子粗鲁的扛上了肩膀,就连穆君也一时未反应过来。
“哥?你放我下来!”石晓晓吓了一跳,不知道石丰源何时出现在这里,双腿却还是不安分的乱踢挣扎着。
“你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家往这种地方跑让人看见了笑话!”
“谁能笑话我?我正正常常!”
她如同恶犬样挣扎,尾巴乱摆,身体被死死卡住无法挣脱。穆君一时无语,无奈的耸了耸肩,眼看着石晓晓被抓走,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一时间,她变得无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周围皆是涂抹半分色彩的戏伶,没人搭理她,即便她并不是一个常客。穆君的内心又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出道不明,想又不想,无所谓却又在心里种植下了根。
她欲要沿着长廊的青石道离开,谁知刚一转身猛地便撞上了什么东西,那东西不硬不软,竟还有点儿温度。穆君下意识的被撞到后退了几步,抚着自己的额头惊吓的抬眼。果然,眼前被撞的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穆君便显得愈发窘迫不安。
“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边连声道歉,一边伸出手去安抚面前人的胸膛,那人明显高于她很多,她必须得踮起脚跟才行。虽是道歉,可穆君的行为举止着实有些尴尬,可她的内心是纯粹的,单纯而已。她紧张到顾不得看清此人的模样,一双眼直盯着那墨蓝色的胸膛。
“痛吗?”
此人突然一声温柔地询问,竟让她觉得受宠若惊,甚至若干年后再回想起来,也依旧是心沐暖阳。她本以为自己撞到了什么不该撞的人,可当双眸对视的那一刹那,一阵浓重的眩晕感在她胸腔之内萦绕开来,穆君的睫毛颤了颤,脸颊倏然一阵烧辣的滚烫感。
面前的竟是长相如此精致的男子……深邃的瞳眸就像一潭净澈的湖水,却又似飘漾着淡淡的清冷感,鼻耸如刀削,棱角精致,唇薄而四厘狭长,却颜色略微偏白,像是唇脂抹的太久伤了元气。
穆君怔怔愣愣,一双明眸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这个人。
“你……”话还没说出口,她的脸颊便红了一片,她觉得此人眼熟,脑袋稍微拐了个弯儿,竟才发觉此人便是那青衣,而此时那青衣早已脱下戏妆,短发梳的光亮,额头冒出的几颗痘则也是他长年累月化戏妆落下的证明,而此刻在她眼里却显得可爱。着一袭蓝色的大褂袍,整个人瞧上去也是温润如玉。
那青衣同样认真的低眼盯着她看,双眉微蹙。
穆君诧异而惊喜,她的少女心已经在跃跃欲试了。
“你是台上的那个戏子?”
“如何?”
穆君察觉不到自己的脸颊已是通红,少女的羞涩感那时那刻在她身上显露无疑,她紧张地要死掉,该说些什么才不至于那么窘迫呢?她紧紧地抠弄着手指,眼眸里辰光点点。
“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那青衣的表情冷淡至极,说话用语竟还是旧清朝的腔调。
穆君太过于紧张了,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小脚丫后退几步表示让路,心情却有些失落。那青衣若有所思的盯看她的一举一动,表情略有舒缓,刚想迈腿走掉,却被他身后的一个声音叫住,穆君也好奇的顺他身后望去。
“俾凡!你的本子忘记带了。”是一个小戏子,还带着妆,那青衣应了一声便随着那个小戏子又返了回去,穆君却是在原地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满心落寞。 若爱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