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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无声无息
“此话是说，历朝历代，向来是将百姓放在首位，国家位于其次，君主则是处于最轻之位。”
这句话出自《孟子》的《尽心章句下》，千百年以来，一直都为历代君王谨记，成为他们治国的标杆，荀此生在年岁极小时，便已知晓其中深意。
“说来奇怪，连宁王都懂得的道理，为何大羌皇帝却要反其道而行之？”陈芙皱眉，满脸写着不解，“在他那里，顺序似乎是颠倒的。”
她对于这一点，很是笃定，通过后面两人的谈话，她也推算得出，在荀此年看来，他或许是处在首位，而百姓则被他远远抛在身后，成为达其所愿的牺牲品。
现在回想起来，父王的决策是正确的，倘若陈国继续以大羌马首是瞻的话，那么今日大羌百姓所要承受的苦难，便是日后陈国子民的结局。
荀此生不解她此番言论，“公主何出此言？”
她并未见过荀此年，也自当不了解他的为人，又何故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比自己看起来，似乎更了解荀此年的品性。
“一个不顾及百姓性命，为了陵墓而大兴土木，残暴不仁的皇帝，又怎的算得上是位好君王？”陈芙斜睨着他，理直气壮道，“如他那般的昏君，岂会懂得如此深奥的道理？”
她如此说，已是给足了荀此年的面子，否则按照她往日的性情，这话许是更加难听，但不管她怎样说，都无法掩饰荀此年残忍的真相。
倘若他继续这样我行我素下去，那么就算他们不出手，大羌王朝的寿命也该尽了。
百姓能覆舟，亦能载舟，若再出现个项羽，刘邦，看到那时，大羌如何自保。
荀此生缄默不言，低头思索着，想来是多日不上朝的缘故，让他对此消息，居然是一无所知，陈芙不是个会撒谎的人，她说的话，多半是真实发生了。
他的九哥，到底复述了父皇的老路，应该说，他比起父皇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那般罔顾百姓生命，绝非明君所为。
“饶是千古明君，也有做错事的时候，万岁自当不例外，但他知错便改，只要有人上奏禀明，一切自会柳暗花明。”
哪怕心中再如何悲愤，不解，在此等时刻，他能做的唯一事，便是替荀此年辩解，挽回他的声誉，免得此话传进他的耳朵，事情反倒会越发麻烦。
“但愿宁王所言，句句属实。”陈芙对他的话，依旧半信半疑，“百姓是君王的子民，他就算不庇护，也不能欺凌虐待。”
回想之前那两人的话，陈芙都有些心疼生活在大羌的百姓，他们的日子，着实是辛苦，若是他们成为了陈国的子民，也许一切便会截然不同。
“公主如此关心我国百姓，我便先代他们，谢过公主厚爱。”
荀此生特意加重了‘关心’二字，也算是给她的警醒，同时希望，她真的只是关心，没有旁的想法，若是被他发现，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话，那么此事定不会就此罢休。
“宁王客气了。”陈芙唇角上扬，笑容却未抵达眼底，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她眼眸依旧冰冷，“我自小便随父王在陈国境内微服私访，体恤百姓民情，已成多年习惯，一时片刻改不得，若是多管闲事，还望宁王海涵。”
她此话有一箭双雕之意，既表明她所言绝非刻意而为之，又说明陈王比荀此年更是位称职的君主，像他这等中兴之主，又怎甘心做荀此年的臣子？
种种事实都在说明，陈国不再是当年的陈国，大羌亦不是当年的大羌，短短数十年，两国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今时今日，两国实力不同，那么地位，自然也是不可一如当年，是时候要反客为主了。
“公主无须多礼。”荀此生笑容温和，不想在此话题过多赘述，“先吃面吧，再晚些便要凉了。”
有些事，不是他能改变的，亦不是他一己之力便可决定，所以多说无益，陈芙就算有意见，也应当和荀此年禀明。
饭菜早已上全，两人低头不语，迅速的用完膳，想要了解的事，在用膳途中，已经知晓完毕，陈芙此行目的达成，便不想在外逗留，与荀此生一起回了宁王府。
……
冬日寒冷又漫长，不会转瞬即过，奈何荀此生御寒衣物甚少，顾鸢无奈，只好亲自为他缝制大袄，虽说她的女工算不得精美，但也还搬得上台面，只用来保暖的话，便没问题。
正当她低头认真缝制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悉悉率率的声音，让她一瞬间停下手中动作，目光犀利的望向门口，浑身绷紧，保持着警惕性。
若是府中婢仆的话，现下早已敲响了门，如今房门毫无动静，想来不是府上的人，只是不知，这是哪家的梁上君子。
房门忽的被推开，在顾鸢镇定的神情中，那人探进头来，看到他的面容后，顾鸢松了口气，“你怎么每次来，都这样悄无声息的？简直是要把人吓死。”
若不是因为靴子踩在雪地上，不可避免的发出了声响，令顾鸢将声音听去，恐怕直至方卿书走到她面前，她都毫无察觉，他的武功，比起上次，似乎大有进步。
“并不是我无声无息，而是你太马虎了些。”方卿书并不认为他太过神秘，反而责怪顾鸢不够警惕，随后睨了眼她忙活的双手道，“你这又是在为谁缝制衣裳？”
他走到顾鸢面前，很快便发现摆放在桌子上的棉花和布料，看那样式还有颜色，似乎是件男子的衣裳，若是他没猜错，衣裳的主人应是荀此生。
自从顾家被灭门后，顾鸢比起以前，懂事了许多，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顾家大小姐，彻底消失不见了。
看着她如今的变化，他却有些心痛，若是可能，他希望顾鸢变回从前那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顾家大小姐，可如今看来，这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人间惊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