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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他支支吾吾,看了看我,说道:“烧掉以后,小阳就和我闺女缔结了阴亲,我闺女的鬼魂以后就会跟着他。”
“张桂全!你就不怕缺德事干多了,下辈子投胎转只臭虫吗!”爷爷气得走到墙角拎起锄头,骂道:“你给我滚!滚出去!”
他害怕地往外跑,站在大门口,为难道:“长有叔,我,我这不是没有办法嘛,再说了,小阳他天生……”
“滚!”爷爷梗着脖子骂道。
张桂全被爷爷骂走后,隔了七天又上门来。
这次来,倒是没有捧着遗照,而是把那五百块钱还给了爷爷,又拿出两张红票票,央求我去他家看看,说他闺女的鬼魂每晚在家里闹挺的很,他都不敢睡觉。
我肯定是不去,一个星期前上门想让我和他闺女缔结阴亲,别说我和我爷爷不答应,就是村北头的赵寡妇也不答应,这次来想让我帮他,我可不是东郭先生。
他求不动我,只好去求爷爷,爷爷不搭他这茬,让他去找那个白胡子老道,他哭丧着脸说,找过了,那个老道来了以后,又是桃木剑,又是点香画符,可是一点用都没有,反而被他闺女的鬼魂吓得屁滚尿流,连夜跑了。
爷爷坐在太师椅上,吧嗒着大烟袋,被他苦口婆心说的没办法,让我去他家看看,跟他闺女的鬼魂说说。
既然爷爷都发话了,我说行吧,不过有个要求,先去买两袋芝麻灌糖,爷爷突然咳嗽两声,我也没当回事,他倒是好说话,连声点头,揣起两张红票票,说这就去买。
他刚走,爷爷抬脚就踹我屁股,板着脸说,两百块钱能买几十袋,骂我不识数,我揉着屁股,一脸委屈,刚才人家给,你不要,现在倒骂起我来了。
爷爷扬起大烟锅就要敲我,吓得我跑开,不服气的说,再打我,我就不去了。
爷爷鼓着腮帮子,骂道:“臭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养活你这么大,敢顶嘴了!”
我嘿嘿一笑,说道:“我可不敢,爷爷最好了,又当爹又当娘还当爷爷的,一把屎一把尿养我……”
话没说完,爷爷骂道:“小兔崽子!我哪给你吃过那些玩意儿!”
说话间,张桂全抓着两袋芝麻灌糖进了屋,放到我手里,笑着问道:“小阳,今天晚上就去,成不成。”
我搂着芝麻灌糖,拆开一袋,抽出一根咬在嘴里,点头说道:“成,不过你闺女的鬼魂要是不听我话,那我也没办法。”
他犯了难,问爷爷咋办。
爷爷低着眉眼,大烟锅敲了敲痰盂,说道:“事嘛,不难办,我陪小阳一块去就成,不过……”
爷爷轻咳两声,他看看爷爷,又瞅瞅我,恍然道:“明白,我再去买两袋芝麻灌糖。”
爷爷没好气地将大烟袋往桌上一扔,骂道:“你当我八岁孩子,整天嚷嚷着吃糖!诚心咒我得糖尿病是不是?”
“长有叔,我哪敢啊我。”他哭丧着脸,问道:“叔,您说咋办?”
我吧唧着嘴,说道:“我爷爷想要两张红票票。”
他伸手掏兜,边掏边说道:“哦,也对,总不能白跑一趟。”
爷爷转脸骂我一句,对他说道:“桂全侄,叔不要你钱,只是这两天忙,也没个人喝两口,这样吧,你上村里饭馆整几样小菜,买两瓶老白干,六十五度的就成,咱叔侄俩喝两口。”
“行,那敢情好。”他应声出门。
我嘟囔道:“您叔侄俩吃菜喝酒,我吃啥?”
爷爷听完,又冲门外喊道:“桂全侄!再切半斤牛肉,整只烧鸡来!再瞅瞅有没有羊排!”
晚上,推杯换盏。
张桂全红着脸,问爷爷,自己闺女真要是变成厉鬼,可咋办。
爷爷笑了笑,仰脖干了杯中酒,说道:“厉鬼有啥好怕的,想我十八年前在张大强家……”
爷爷见我啃着鸡腿正盯着他,转脸对张桂全说道:“来来来,倒满倒满,你这咋不下酒啊。”
“爷爷,十八年前张大强家咋啦?”我抹了抹嘴,问道。
“小孩子,别乱打听!”爷爷呵斥我一句,夹起两片牛肉放进嘴里,边嚼边说道:“嗯,这肉不错,有嚼头。”
张桂全伸着脖子,凑到爷爷面前,小声说道:“叔,十八年前,张大强家一夜死绝,是……”
爷爷举起酒杯,说道:“来来来,喝酒喝酒,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提那干啥。”
酒过三巡,张桂全明显有点喝多了,起身上茅房,走路都有点晃。
到了晚上十点,爷爷让张桂全先回家去。
张桂全走后,爷爷从里屋拿出一把短剑,有小臂长短,用抹布擦了擦,拿在眼前来回看,自言自语道:“老朋友,十八年了,今晚就靠你了!”
爷爷收起短剑,喊上我,两人踩着月色,一路前往村西头,到了张桂全的家门口,院门大开,屋里亮着灯,只听屋里张桂全哀求道:“苗苗啊,你不要怪爹,别个不来娶,爹也没办法啊!”
紧接着,“咣当”一声,有东西摔在地上,张桂全大喊大叫冲出屋门,看到我和爷爷,边跑过来边喊道:“长有叔,快救我啊,苗苗的鬼魂又回来了!”
爷爷对我说道:“小阳,去屋里看看,跟你苗苗姐说说,生死有别,让她安心投胎转世去。”
我打了个饱嗝,看着屋门口,说道:“已经出来了。”
张桂全躲在爷爷身后,大叫一声,害怕的说道:“不,不会过来了吧,长有叔,你可得救我啊!”
只见张苗苗留着马尾辫,一身黑衣黑裤,满脸幽怨地飘在屋门口,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也分不清她是在看我,还是在看她老爹。
我向前走了一步,冲她说道:“苗苗姐,桂全伯好歹是你爹,虽说你已经死了,也不能吓唬你爹啊,你还是走吧。”
“对对对,好赖我养活她二十年,她活着没尽孝道,死了还回来吓唬她爹。小阳,你快劝劝她。”张桂全嘀咕道。
“他不配当我爹!”张苗苗怒喊一声,哭哭啼啼的说道:“要不是他找什么道士,给我结阴亲,我早投胎去了。”
“你那门阴婚不是被,被我搅黄了吗?”
“我还没谢谢你,幸好被你搅黄了,我才不要嫁给一个四肢不全的浪荡鬼。”
我心想弄巧成拙,反倒是做了一件好事,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她不愿意,也被我搅黄了,那她回来吓唬她爹做什么?
“小阳,你苗苗姐说啥?”爷爷问了一句,说道:“咋只听你说话,听不见她说话。”
“你们又看不见鬼魂,当然听不到她说话。”我心里有点自豪,说道:“苗苗姐要谢谢我,她说她不同意那门阴婚。”
张桂全问道:“不是已经被你搅黄了吗?那她还回来做啥?”
我瞥了他一眼,不满道:“我这不还没问吗!着啥急!再催我,我可走了。”
他向后缩了缩脖子,闭上了嘴。
张苗苗开口说道:“你让他找到那个老道,把婚约取消,我以后再也不会回来找他。”
我听完,转述给张桂全,他连连点头答应,说明天就找,张苗苗听到,悠悠地飘过来,冲我说了声“谢谢”,飘向院门口,消失在夜色中。
张苗苗飘走后,张桂全还躲在爷爷身后,我看着他害怕的模样,心里一顿好笑,鬼魂有啥好怕的,告诉他早飘走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解决了,过了一天,张桂全再次上门说,没有找到那个老道,担心他闺女的鬼魂再回来找他,问爷爷咋办。
爷爷也没为难他,让他请了两顿酒,叫我去他家住几天,再跟张苗苗说说情况,我看在十袋芝麻灌糖的份上,只好去了。
我在他家住了一个星期,也没见张苗苗的鬼魂回来,随便编了个谎话,跟他说,他闺女已经去投胎了,他才安心的让我回家。
可张苗苗的鬼魂究竟去没去投胎,我并不知道,这件事也慢慢的被时间冲淡。
直到十年后,张桂全莫名其妙死了,张苗苗鬼魂的去向,才浮出水面。 百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