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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只留一手
才说留一手，次日她还真就只剩下了一手。又有谁能想到自己出外去散散心，便碰上了个站在高楼上寻短见的姑娘，还弄坏了自己的一只手呢？
晴空万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但玉绊心素来觉得闷在屋里看书喝茶才是妙哉，只觉得这太阳又扎眼又热得很。
她举手半掩着面，忽觉得出来散心还没有待在屋里舒坦。思及屋子一静她便会胡思乱想，坦然接受了这艳阳天。
“小姐，小姐。”棉花拍了拍她的胳膊，一手伸得长长的不知在指些什么。
“怎么了？”她顺着棉花指的方向看去，眼眶蓦地撑大。影影绰绰的人影，立在右前方的寻天楼顶的栏杆外，高处的劲风吹得一条素裙与满头乌发摇摆不定。
那姑娘与棉花是差不多的着装，只是要比棉花还要再素些。棉花的两眼离不开那姑娘，露出于心不忍的神色：“小姐，她是不是想自寻短见啊？”
她咬了下自己的拇指，大步流星地朝寻天楼走去：“走，去看看。”
寻天楼算不得高，也算不上低，共有三楼。也许摔不死人，但由楼顶纵身跃下，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她总不能依照自己的判断认为那姑娘或许不会死，便袖手旁观。
将至楼底，她放慢了脚步，缓步接近，生怕惊到那姑娘。她仰起面，望见姑娘轻轻摇晃的双腿，脚上没有穿鞋，白玉般的脚底沾了一片薄灰。姑娘也仰着脸，遥看着天幕尽头的方向，静静的，一声不响。
她见那姑娘还未注意到她，踏入寻天楼，以她最快的速度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台阶。在最后一列阶前上小喘了几口气，才放轻了脚步慢慢走上顶楼。入了顶楼，她绕着外侧的回廊转了半圈，便寻见了那姑娘。她略松了口气，伏在那栏杆上，低低地哼唱起孩提时母亲唱给她听的歌谣。
第一世，她受尽百般折磨，也曾立在高楼上，欲寻求解脱。但人临此世，并非来寻死，而是来求生的，不是吗？
姑娘转过头，看不见光芒的双眼对着她，她都搞不清姑娘是不是在看她。
楼下传来人声，有两个小太监从下边指着姑娘，喊来了三个宫女一齐看。渐渐地，寻天楼底的人越聚越多，数不清的指在向着姑娘指指点点。
“我认得她！她就是那个向别人说她和太监总管风流韵事的贱货！”
“她怎么不跳啊！我都在这等半天了！”
“她跳这楼，怕不是想给自己立个贞洁牌坊吧！”
姑娘迟钝地低头看看楼底，又抬起脸看看她，无神的双眸泛起泪光：“你听，他们在叫我跳下去呢。”
她的心一紧，仿佛被一根绳捆住一般，呼吸轻而急，手脚有些忙乱。她的手朝姑娘的放向移了些，脚也迈了半步出去：“他们所想是他们的事，与你又有何干？”
“天上，地下，会不会都比这人间要好些？”
“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晓”，指节扣紧了栏杆，她的手在发着颤，“可如今还不到时候。你好好想想，你家中的亲人还在等你出宫。你到了年岁出了宫，宫外不会有人知道你的事，往后你还有许多事能做。”她最见不得的不是一个人受人欺凌，而是一个人甘愿受人欺凌，连反抗都不肯，却很懂得如何伤害自己。
下面的喧声依旧嘈杂，有些人走了，有些人又来。那样多的人，又有多少真正将这姑娘放在心上。纵是有放在心上的，若这姑娘死了，又会有几人想起为这姑娘默哀。
“因从未将你放在心上的人寻死，并不值当。并不是你不配活在这世上，而是他们不配作为你死的理由。”她小心地挪动着手脚，离姑娘越来越近，再一会，便能拉住这姑娘了。
“你今天要不死，那就是认了！爷今晚就去找你！哈哈哈哈！”
“带上我啊！这姑娘瞧着娇嫩，一看便是入宫不久的，味道美着呢！”
她看得见，姑娘的背在抖。她有了不详的预感，迅速朝姑娘的手臂伸出手去，握住姑娘肘弯的一刻，姑娘的身子脱离了寻风楼。
她措不及防地被扯向栏杆，整个人险些要掉出去，左手撑着栏杆，承担着重负的右手发出一声骨响。她紧咬着牙关，拉着极其不容易抓住的肘弯，手渐渐地出现了发麻的迹象。
“棉花！帮忙啊！”她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棉花手短，够不着姑娘耷拉下去的手只能抓抱住她的腰，防止她也摔下楼去。她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要被拉成两半，好在手指还有它自己的意识，尚未放松开来。
楼底传来讽刺的叫好声，她的眸间有一瞬现了恶毒的杀意，但一落在那姑娘凄惨的神色上，便只余下了怜悯。
“小姐，你放我走罢”，姑娘抬起脸，嘴角动了动，艰难地勾了起来，“今日谢谢你了。”
满面的泪痕，勾起的唇角，她好似看见了昔日镜中的自己，阵阵心痛。她霎时有了千钧之力，放开撑着栏杆的左手拉住姑娘的手，两脚一发力，与棉花一并使尽了浑身力气，将那姑娘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她早没了力气，瘫坐在地面，右手已是动弹不得。棉花将姑娘带过栏杆，领到她身边坐下时，她用余力扬起左手，给了姑娘的灰黄的脸一巴掌：“楼底那些为你的死而喝彩之人，哪一个值得你为他去死？”
姑娘连略有红肿的脸都不捂，痴痴地望着她，鹤眼间逐渐恢复了神彩。
她用拇指刮去姑娘面上发凉的泪水，姑娘忽地扑进她怀中，一头散发落在她的身上，搂着她方才差点就被棉花折断的腰，肆意地大哭起来。
“哭出来就好了。”她摸了摸姑娘的头，柔柔地说道。放在往日，她一定觉得此时的声音腻人的很。
她看向自己耷拉着的右手，愁字又上心头。
医者难自医，她这手，可是麻烦了。 骨科圣手小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