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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桂七宝桂公公成为皇上的近侍后第一次跟着上早朝,她换上了深黛蓝底,银丝纹花锦绣的袍子,头戴乌丝滚银边直七寸巧士冠,腰系四寸宽锦带犀角銙,手拿一尺半荼白拂尘,面如脂玉,眼似晨星,阴柔中带点英气,俊逸里藏着丽色,一眼看去十分妖孽,连皇帝见了,都情不自禁多看了几眼!
早朝开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万岁后,柴荣像往常一般站在公卿之列参加早朝,今日他有本启奏,早早便准备好奏折,此刻他正在心里默默将议事内容复述一遍,只等过会把折子递将上去。
皇帝落座,“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一个清越的嗓音骤然在上方响起,只觉神经仿佛突然被拨了一下,柴荣猛地抬起头来望过去!
清艳绝伦的面容,清瘦高挑的身影,熟悉的样子,骤然映进眼帘,令他顿时怔住……
他……回来了?
狭长微扬的眼定定看着隐帝身旁那个身影,其中有一丝复杂的情绪划过,但转瞬,被一抹凌厉取代,他的表情逐渐冷下来,比平时更加冷肃。
她站在隐帝右侧,放眼看下面的群臣,形形色色,这些便是这个后汉皇朝最顶尖的阶层,支撑国家的肱股重臣,想当初父亲也想站在这里,为这个朝廷效忠,哪知道却落得个身首异处蒙冤不白的下场!当真讽刺!
看看苏逢吉还站在群臣之首侃侃而谈,一个月前的事情似乎从不曾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他依旧位高权重,依旧权势滔天,依旧那么嚣张……
她正恨恨想着,忽觉左侧一道目光异常凌厉,刺的她心慌,她忙转头看去,两道视线在空中猛地撞上又倏地收回,熟悉的凌厉,熟悉的压迫感,她的心跳急速快起来!柴荣……你这厮,会否当场拆穿我?
闯相府,刺杀苏逢吉,越狱,劫法场,这一切只有他知道是她干的,他此刻若是站出来揭穿她,那么她便可以奔赴刑场终结此生了!
她心中砰砰跳着,一面偷眼观察他的表情,只见他一如既往地面色冷凝,而且此刻似乎更加寒肃得可怕。
“若是没有其他事情,便退朝……”隐帝提醒群臣。
“陛下,臣有事启奏!”柴荣出列,目光往她身上瞟了一眼。
“咚……”她只觉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背脊一阵发麻,冷汗像水珠一般从额上滑落,糟了,这厮,要拆穿她了!
“哦?柴卿有事?奏吧!”隐帝挑挑眉,重新端坐下来。
只见柴荣出列,一步一步走向青檀,他的每一步都很慢,她只觉他的每一步都把她向死亡又推近了一点,每一步都似乎踩在她心上,沉重,危险,毫无退路!
他一步步走近,目光紧紧盯着她,似乎猛兽盯上猎物,一旦出手,绝无逃跑的可能,他一定想抓住她,因为他很久以前就想那么做了!
他走到她面前,沉默地看着她,轮廓分明的脸上寒冰一般凝着,狭长微眯的眸中幽幽深深,冷得冻人,不知流转着什么情绪,让她猜测不透,让她心惊肉跳。
她暗暗把左手拢入袖中,悄悄拔出几枚蜂针,准备待他一开口揭穿她,立刻就射他喉咙要他的命!再不济就抓了皇上质胁逃走,总之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即使死,大家也要一块玩完!
只见他眉心蹙了蹙,鹰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末了手一抬,一本奏折轻轻落到她端着的金盘当中,他复又定定看她一眼,然后转身回到列臣当中!
她不觉呆了呆,捧着金盘忽然浑身发起抖来,藏蜂针的手心冷汗涟涟,脚步异常沉重,一步一步艰难地踏上台阶走向隐帝,用尽全身力气才缓缓地将那奏折端到隐帝跟前。
隐帝瞥她一眼,挑了挑眉,大约是觉得这小太监第一次上朝有点紧张,倒也没说什么,直接拿起奏折打开读了起来……
她顿时立在当下不知所措,现在要不要抓了隐帝?要不要发射蜂针伤他?若是这么做了,从大门逃得出去么?
正当她心乱如麻,委决不下时,只听柴荣开口:“启禀陛下,正如臣奏折中所述,邺城防务松懈,夜间戒严刻不容缓,若是……”他滔滔不绝,说出一大通复杂的朝议内容,只字未提她的事情!
她定定怔在当地,连手脚都不晓得该怎么放了,他居然没有拆穿她?这是一件多么匪夷所思难以相信的事情!他不是想抓她吗?为何大好良机在前,他却不行动呢?这戒备森严的朝堂,只要他一句话,她立马就能被抓,立马就能被砍头,他为何不说?
惊觉自己竟然像根木头一般杵在隐帝身旁,碍手碍脚的,她立刻吓得退到一旁,抬头再望向底下的柴荣,只见他依旧滔滔不绝专心议着他的朝议,连看也不看她,仿佛没有她这个人一般。
早朝终于在无比煎熬中结束了!她略略透了一口气,悄悄将蜂针收起,低眉顺眼地跟着隐帝从大殿侧面离开,临了转头瞥一眼柴荣,只见他也在看自己,她的心咚地一跳,重新又揪了起来,忙回过头逃也似地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日,她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每日里在朝堂上如芒在背与他大眼瞪小眼,横眉对竖眉,他照样该奏本就奏本,该朝议就朝议,淡定得不得了,而她仿佛头上随时悬着一把剑马上要掉下来,愈发食不知味寝不能眠,于是这日,她干脆下朝后在宫门前堵住他,势必要问个清楚!
“柴大人好!杂家这厢有礼了!今日真是巧啊!”她面色阴沉,一看就来者不善。
他顿住脚步,剑眉轻扬,破天荒地问候,“桂公公,一月不见,越发清减,不知伤势可好些了?”
她一听他这么说,不禁气得胸疼,当初若不是他在一旁格住她的刀,害她杀不成苏逢吉,她也不会中了那奸人苏天魁的冷剑,最后身受重伤,法场没劫成还仓皇逃走,现在他居然还有脸来问候她的伤势,是故意想气死她么?!
“托大人的福,杂家挨了一剑,现在还疼着呢!大人你满意了?”她拖长声音冷讽,“当初若不是因你多管闲事,我也不会这么狼狈!如今你是打算一直看我笑话吗?为何没在朝堂上揭穿我?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也不知怎的,她一面对他就能情绪失控。
“原来你是紧张这个!我说为何每日桂公公都像杀人一般瞪我,难道桂公公希望我说出去?然后将你打入大牢继而问斩么?桂公公就这么急着赴死?”他悠悠回道。
她冷哼一声,“把柄被你拿着,我也无话可说!可你回答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柴某并不是一个长舌之人,柴某这么做,不过是想给公公一个知难而退的机会,若桂公公还有点头脑,便知什么叫力有不逮自不量力!”他不长舌,倒是很毒舌!
“哼,李家一门冤屈,若是落在你身上,你也不会善罢甘休!我不过是想调查真相还他们一个公道罢了,这样做有错么?你若是非要阻我,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她懒得再跟他周旋,直接把话说开了。
“桂公公心意已决,是么?好!那么大家走着瞧,我虽暂时不拆穿你,但也不会任你胡来,处心积虑爬到皇上身边也就算了,你不要妄想有任何逾矩,若是被我抓到你有损害皇上或者朝廷的行径,我第一个不饶你!”他素来冷清的眸中露出一抹狠意。
“哼,大忠臣,那你便睁大眼睛看着!看着我翻天覆地吧!”她撂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好!我会一直看着你……”他眸色凉凉,目送那抹清瘦的身影远去。 烽火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