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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越吹越猛,天地卷起漫天黄沙,风云为之变色。站在下风口的后周军越发睁不开眼,开始勉力为战,方才敌方的第一轮进攻还未结束,张元徽的队伍又朝他们发起了第二轮猛攻,士兵们一时没缓过神来,死的死伤的伤,无力与北汉抗衡!
右军大将樊爱能与何徽满脸是血,握着武器的手不断发抖,四目对视间,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怯意,情势正如他们预料的那样急转直下,面对天时不利,加上敌军强大的双重攻势,己方毫无还手之力,不消片刻,眼前这遍野激战的后周右军,注定要变成战场上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败局显而易见!
“怎么办??”何徽浑身发抖,狠狠咽了口唾沫,抬手擦掉脸上的血污,瞥一眼北汉国主刘崇的方向,朝樊爱能使了个眼色。
“撑不住了,就按计划……”樊爱能“逃”字还没说出口,忽听身后蹄声大作,带着惊天动地的巨响,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他转头一看,只见后方乌压压上百匹无人驾驭的烈马,正发了疯似的从右军队伍侧面往前冲,如同泄洪一般,在人群中造成极大混乱,士兵们猝不及防被奔马撞倒,扑了一地,而马匹直接从人上方奔驰踩踏而过,势不可挡。
“怎么回事?连我军后方也被攻击了?”何徽从方才就心神俱惧,此刻吓得连声音都抖了,一双眯缝眼瞪得贼大,惊恐万状地望向同僚樊爱能,“到底怎么办?”
樊爱能看了一眼前方来势汹汹的北汉军,再转头时,身后洪水一般的奔马已踏翻军阵,排山倒海朝他们冲来,他不及细想,直接大吼一声:
“逃!!!!”
话音刚落,拼死奋战的士兵们就看见两匹烈骑驮着他们的顶头上司,如离弦之箭,一溜烟地冲了出去,屁滚尿流着逃离战场,朝附近偏僻树丛仓皇落跑!
这些苦哈哈的大头兵打死也想不到,曾经牛皮吹上天的主将竟然会临阵脱逃,跑的比兔子还快,老将弃阵而逃,那小兵还拼个啥劲儿?不逃等着送死吗?傻子才留在这儿!
于是只听呼啦一声,士兵们直接放弃抵抗,纷纷有样学样,一窝蜂地四散奔逃,战场上乱成一锅粥,到处是逃兵,如同掉了脑袋的苍蝇,没头没脑地乱窜,兵败如山倒之际,再无战力可言!
在那疾驰的马群中,赵铎被捆在马背上,虽然灰头土脸,却禁不住露出了钦羡的笑容。
“燕王妃……您先前阻止我等扰乱周军,可现下却亲自干得漂亮,看来是我错怪您了!后周损失惨重,燕王殿下一定会感谢您的!”
“胡说八道!还不快闭嘴!”一脸错愕的青檀朝他甩了一马鞭,眼望着顷刻间作鸟兽散的周军,差点惊掉了下巴。
“……说实话,您比我们强太多了!我们就是打死也做不到这样,您才是行动的王者啊……”赵铎热泪盈眶添油加醋。
“喂!拜托你别胡说了行不行?不是这样的!”受不了这笨蛋天一句地一句的胡扯,青檀喘了口粗气,无奈解释,“我真没想对周军做什么,只是借助驱马穿越战场,到对面北汉找人,可谁曾想会出这种事……”
“燕王妃您就别谦虚了,您不愿居功,下官深表理解……可是您行动得如此完美,实在教人不得不服……”赵铎无视她的难堪,犹自滔滔不绝赞个不停。
“唉……难不成……是我弄巧成拙了?”青檀扶额摇头,“可这也太莫名其妙了……”
“周军也真是倒霉,先遇怪风睁不开眼,又遇懦夫临阵脱逃,最不幸的,是最后遇上了您这活阎王!不赶紧逃跑,还等着送人头吗?哈哈哈哈……”赵铎仰天大笑。
然而还没等他笑够,只听嗖的一声,一支夺命黑翎箭冷不丁凌空扑来,噌地射进他大腿,疼得他一嗓子尖叫出声,差点落马。
“糟了,差点忘了,我们方才就暴露了!有狙击手一直追杀我们!”
青檀迅速说完,转身抽出一支利箭,顺着那夺命黑翎来的方向射将出去,继而迅速驱马,发足狂奔。
风不停地吹,金乌躲进云层,天地越发晦暗,黄沙漫天,战场上异常混乱,几乎看不清人影,然而黑翎箭却似像长了眼睛,即便青檀左趋右避,依然如影随形追着她跑,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如跗骨之蛆,令她喘不过气,危机意识告诉她,自己随时有可能被一箭射中穿胸而死!
看看身边,已经有好几支黑翎箭射中她坐骑,那马痛得狂跳狂奔,倒霉的赵铎又中了两箭,正龇牙咧嘴地忍着,一股劲风擦顶掠过,呲溜一下,她发髻散开,满头乌发散落到肩头,黑翎箭射中她头顶,离取她性命,只差分毫!
看看对面,距离刘嫣然所在的北汉中军还远,自己却已经被迫得狼狈不堪,再迟一点,且不说追不上刘嫣然,恐怕连自个性命都要交代在此!
一路疾驰,身后尘雾茫茫,看不清的某个方位上,暗处的狙击手正一箭接一箭朝她夺命追击,青檀避无可避,干脆一个发狠,反手抽出五支利箭,反弓起身,用腿蹬起硬弓唰地一放,五支利箭在同一方向,分不同高度朝后激射而去!
天空晦暗,斜阳如血,在黄尘的遮蔽下呈现出窒闷的暗红色,那五支翎羽射出后竟仿佛消失在空气中,不要说射中什么,连落地声响都全无,青檀边策马狂奔边侧耳细听,心头不禁骇然!
还没跑得几步,只听身后一阵锐响,夹着风雷之声,五支黑翎箭如破空鹰隼回敬过来,来势之汹汹,较之先前越发凶狠有力,青檀闻声,干脆不避,直接反身上手不停拉弓上弦,朝着声响处同样射出五箭,电光火石之间,只听箭啸响处,五支翎羽准确地撞上对面每一支飞矢,铛铛铛连声数响,空中火花细碎四溅,互为攻守的翎羽齐齐坠地,狠狠地较量了一个来回!
对方似乎沉默片刻,忽然发难,两轮五支一组的黑翎箭破空而发,如连珠弹一般带着劈空裂地之势朝青檀袭来,誓要将她置于死地!
青檀大惊,急忙抽箭发弓阻拦,射到第七箭的时候,伸手一抽,竟抓了个空,转头一看,箭囊已空!
“糟了!”她暗叫一声,眼看三支乌黑翎羽分上中下三路扑来,她急忙伏身马背,堪堪避过一支,另一支太快避不过,生生扎进她肩膀,还未及抬头,最后一支已瞄着她心口,尖啸着袭来。
“唰……”
“叮……”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连声脆响,她情急之下拔出腰间心武刀扔了出去,锋利的长刃斩断那支夺命的黑翎羽,灿若流星飞出数丈,当啷一声消失在尘雾茫茫深处。
她回过身来,乌发遮面,视线受阻,直觉出身边四面八方似乎有了包围圈,继方才那帮后周逃兵之后,又来了很多人!
她暗暗叫苦,心跳的飞快,几轮回合下来,她的注意力竟彻底被那个暗处的狙击手所吸引,完全没发现战场上发生的变化,更没发现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正对着自己形成,眼下她武器尽失,又受了伤,还拖着赵铎这个累赘,如何脱身呢?
长枪坚盾的包围圈越缩越小,最后在方圆几尺的地方停下,黑压压一片密不透风,内外层加起来多逾千人,戈矛剑盾冷兵器闪着锐冷的寒光,碰撞出慑人心魄的脆响,在那些后周士兵看来,这个胆大妄为,敢在帝国决战中驱马扰乱战局,致使其损失惨重的罪魁祸首,现在终于插翅难飞了!
包围军步伐骤停,有军官出列朝她喊话:“放下武器,原地投降!若蓄意反抗,原地射杀!”
话音甫落,只听哗啦一声,前排士兵往后一退,一排弓箭手站了出来,几百个人同时拉满硬弓瞄准她一个,就差一声令下把她射成个刺猬。
看看远处,新补充上去的周军已在和北汉军厮杀,刘崇中军依然远在天边,刘嫣然的身影也看不见了,青檀心灰气馁,全身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栽下马来。 烽火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