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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
皇宫。
“咳咳咳……阿荣啊……父皇的病,是不会好了,明日你立刻搬到东宫住吧!趁着父皇还起得来,尽快举行册立大典立你为太子!咱们这个大周皇朝,要尽快交到你手上……”
郭威虚弱地起身,望着这唯一的儿子,立下了重托。这儿子虽然不是他亲生的,但也是老郭家的骄傲,无论何时,都从未让他失望过,大周社稷交给他,才能让人放心,而他,也一定会是个好皇帝!
郭威满是希望地想着,等着柴荣欣喜若狂地叩谢隆恩。
然而事实是,他失望了!
只见柴荣一脸凝重,端端正正朝他一跪,郑重其事道:“儿臣谢父皇栽培!但是,请恕儿臣不能从命!”
“什么?你拒绝?拒绝做太子?”郭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周皇朝的太子,将来就是大周皇帝,这么天大的好事落在他头上,居然无动于衷?这是脑子出问题了吗?还是哪根筋不对?最气人的是考察培养了那么久,他是唯一有资格有能力继承大统的,他不干,朝中放眼望去,也无人可挑这重担了啊!!!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没关系,跟父皇说说吧!”郭威深深叹了口气,打算耐下心来好好和儿子谈谈,这种事情儿戏不得!
柴荣默然不语,缓缓从袖中拿出把小小的木梳呈给郭威,只见上面精致无比,只是明显有些旧了。
郭威一见,老泪纵横,“唉,想不到你还留着,朕过去为你姑母梳发,用的正是这把梳子……”
柴荣点头,伤感道:“郭家男儿,上得疆场,下得厨房,夫妻相敬如宾,为娘子梳发,是郭家的传统呢……”
郭威闻言,表情越发寂寥,“如今……朕身边,已经完全没有想为之梳发的那个人了……”
“……儿臣又何尝不是如此,过去也曾为一人梳发,将来那人一走,儿臣也注定孤独一世了……”柴荣黯然轻叹,甚是凄凉。
郭威听出他话外有音,不禁一愣,“你想说什么,便直说了吧!”
柴荣起身,端端正正朝郭威跪叩三巡大礼,这才郑重其事认认真真道:“父皇总是教导儿臣,做人不能忘本,想当初父皇在后汉平叛三藩时,符媗便随军入伍屡立大功,对儿臣也辅佐良多,待得汉隐帝诛杀我郭氏一门时,她对儿臣不离不弃宽慰劝勉,待得协助大军攻破汴京,更是替我朝开国立下汗马功劳!儿臣与她两情相悦,山盟海誓,如今我二人因种种原因无法相守,故儿臣悲从中来,不禁黯然失落。”
郭威一听,浓眉紧蹙,“那看来你撂挑子不做太子,也是与她有关?”
柴荣复又叩拜下去,“父皇一直教导儿臣,要以造福天下苍生为己任,创造一个百姓安居乐业的国度,过去儿臣与符媗也曾一起立下鸿愿,要努力终结乱世,以太平安民为理想。如今再也不能与她共同完成这些目标,儿臣即便做了太子亦或继承大统,也觉索然无味,不如另择他贤担此重任!”
郭威闻言,气得差点晕过去,“你的意思是,如果不能和符媗在一起,你连皇帝也不想做了?”
“是!儿臣心意已决!绝无更改!”柴荣坚决道。
“你这个逆子!!!混账!!!”郭威气得把枕头扔下去砸在他身上,自己却岔了气。
“咳咳咳咳咳……”他剧烈咳嗽起来,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就为个女人你值得么?你是要把朕气死才满意么?咳咳咳咳咳……”
柴荣一跪到地,斩钉截铁道:“儿臣已别无选择,请父皇原谅!”
痛苦地揉着心口缓了半天,郭威暂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对这个倔强专情的儿子,他居然一点办法也没有,自己的病情每况愈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睡下去醒不过来了,辛辛苦苦打下这偌大的江山,又怎能随便交给不放心的人!
他举家遭诛,自己也只不过当了两年多皇帝,根本来不及培育新的继承人,只得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柴荣一人身上,如今他受封晋王、开封尹,判内外兵马事,国家政治军事大权悉数在握,早等同于储君,临时换人,又怎么可能!
“好小子,你是瞄准了父皇拿你没辙,才敢用不做太子要挟的是吧?”郭威极度不爽道,“你信不信我立刻就下旨斩了那符媗一家!”
柴荣一听,面色大变,但依然坚决道:“那儿臣唯有陪她一死,以明其志!”
“哼……你倒是很干脆,很痴情嘛!”郭威冷哼一声,转念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过这点,倒是很像朕……”
柴荣一听话有转机,急忙再跪,“求父皇成全!”
郭威缓了缓,若有所思道:“从西征平定三藩开始,朕就明白你对符媗用情至深,然而逼你娶那废汉刘氏安抚废汉遗族势力,也实是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朕知道你牺牲了太多,也很委屈,倘若你有办法慢慢瓦解前朝遗存势力,令其继续安分下去,那你娶符媗,也不是不可!只不过若是再生出事端来,再多几个刘崇那样的,再在我大周国土上独立几个北汉的话,那此事免谈!”
“多谢父皇!儿臣必定尽心尽责协助父皇安邦定国!务使国运永祚,江山永固!”柴荣大喜道。
“哼……凭你今日所为,本想治你个忤逆之罪,不过算了,谁让你是朕的儿子呢,连痴情这一点,都跟朕一模一样,没辙啊!便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辜负朕的希望!朕老了,你羽翼也丰满了,自己的事就自己做主去吧!明日就搬到东宫来,不要再任性了,册立太子刻不容缓!”
“是!儿臣明白!父皇的栽培隆恩,儿臣永远感铭在心!”
柴荣终于松了一口气,山呼万岁谢恩!
用太子之位做赌,赌一个能与她携手的明天!
这是他当着萧漠承诺的,要让所有人知道,他可以做的,比弥补更多!
终于,他赌赢了!兢兢业业励精图治这两年,他达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度,当初那些无奈与不得已的枷锁,终于能在今天得以解脱!
他想尽最大能力补偿长久以来对她的不公平……
他期待着明天能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期待着在她脸上看到久违的笑容……
明天……
谁知道呢…… 烽火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