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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汴京大牢。
几个狱卒嘴中塞着他们自己的袜子,手脚被铁链牢牢捆住,静静躺在牢房内,睡得异常安稳。
他们的脖颈上,插着几根细如牛毛的蜂针。
月光下,蜂针闪着幽幽的寒光,竟有些异常的美感!
看着被自己轻松撂倒的几个狱卒,青檀微微冷笑,眸色无温。
既然有人要毒死自己,那便顺水推舟做得直接一点,装作真的中了毒,当狱卒们慌了手脚放下警惕打开牢门之际,便是她最佳的动手时机……
手臂粗的大牢铁栏形同虚设,如今关的,正是方才打开它们的人!一切简单快捷,不费吹灰之力,她今夜就能离开这大牢!
她要回到李家,不惜一切带他们出城,不惜一切让他们脱离危险!脱离这个充满阴谋诡计和陷阱的后汉都城!
她在脸上抹了一层锅灰,让皮肤显得黝黑油亮,画粗了眉毛的同时,还刮了孙牢头的胡子贴在自己脸上,又找了套狱卒的衣服帽子穿戴上,再将孙牢头的腰牌揣进怀里,取了把朴刀挂在腰间,藏把小刀在靴筒里,照照镜子,一个貌不惊人的青年狱卒活灵活现出现在镜中,她这才大大方方往门外走去。
汴京大牢外围还有三个关口,光线并不是很好,有兵士站岗守卫,靠着孙牢头的腰牌过了两道关口,眼前只剩最后一道门关便能出了这大牢,青檀缓了一口气,镇定地推开门,把腰牌递给最后一道守卫检查,对方点了点头,她收回腰牌,快步走进通向外面的通道,这是通向自由的道路,她甚至看见了外面的星空,点点的星光在闪烁着,如同此刻自己的心情一般欢欣而雀跃!
刚走到通道外,只听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响,一个人骑着一匹浑身油亮漆黑,四蹄踏雪的骏马,正自远处急驰而来……
到得近处,骑马人的披风被大风刮起,青檀在地上只看得到他衣角,只觉一股淡淡的芝兰之气飘来,清爽得恍若一捧澄澈的雪。
这人奔到跟前并未下马,只急急开口问道:“足下可是今晚值夜的牢头?”声音如寒泉般清朗冷澈,令人心头一震。
青檀一听这嗓音,顿时腿一软,吓得差点站不住,“柴荣……这厮到了!怎么好死不死又遇上他,这冤家是随时随地准备跟我过不去吗?”
她不敢抬头,目光朝地小心翼翼行礼,压低声线回道:“见过柴大人,在下是刚换班散值的王七,值夜的孙牢头在里面。”
大牢门口并无照明,夜色下,视线有些困难,柴荣闻言居然并无怀疑,只急急道:“快!你跟我进去!”
“什……什么……”青檀有点猝不及防,好不容易才从那个鬼地方脱困出来,怎么能再回去,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她急了,不意间猛地抬起头朝上看……
只见马上的柴荣双眉紧锁,面带焦虑,似乎有什么事令他乱了方寸!他好像在紧张着什么,故而急匆匆赶来大牢!可是他连马都没下,怎么进得了门去?什么事情让他忘记下马便直接往大牢里面冲呢?
“呃……大人……您不准备下马吗?”青檀低声提醒,指了指并不高的汴京大牢大门。
柴荣猛地醒悟,这才一步跨下马来,一面推开大牢的门快步朝里疾走,一面不忘回头急匆匆问话,“新来的犯人情况如何?还有脉搏么?”
原来,他听到她中毒的消息了,青檀想起之前是有一个狱卒跑去报告他的,原本想着他最快也得早上才到,哪知他竟连夜飞奔而来,不过是中毒死个犯人,这厮给人的感觉竟有点关心则乱的的意思……他到底紧张个啥?她的死活跟他有半毛钱关系么?她如今好不容易脱困而出,居然又不巧让他碰上,还让不让人活了?
她一念及此,一边在心中暗暗抱怨,一边干脆回答:“那新来的犯人吃了假狱卒送来的饭菜,先是满地打滚七窍流血,后来慢慢便没了呼吸,连心跳都停了!初步判断应是砒霜中毒,大家见他一命呜呼,便将他尸体抬到了义庄,准备天亮由仵作验尸……”
她故意说自己死了,尸体转移到义庄,打算骗他去义庄,一来不想他进去发现自己的计策,二来若骗得他转奔义庄,自己立马就能脱困,这谎话说的,简直不要太完美!
“什么?他……死了?”柴荣猛地怔住,脚步顿在当地,他的嗓音听上去十分低沉,似乎带着一丝黯哑,青檀不敢抬头望他,不知他此刻是何表情,只觉气氛凭空凝滞起来。
“没错!的确是死了!死得还挺惨的……”她肯定地回答,不忘加个惨字,头低得越发深,目光恰好落在他的一袂衣角上,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那衣角微微颤了一下……
衣角的主人……怎么了?
她的死讯令他有所触动?
怎么可能?!
她一定是看错了!
他半晌没有说话,脚步仿佛石柱一般定在地上一动不动,她生怕一抬头被他认出自己,只好一直弯腰低头保持谦恭的状态,看不到他的脸,她便无法判断此刻该如何应对,只觉得当下落针可闻,寂静得有些可怕,陡然间,她心慌起来,他怎么了?为何突然沉默下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对方一直不说话,她害怕露馅,又一心只想快些脱困,只好首先打破沉默,假意好心提醒,“大人……您要不要去义庄看看?尸体还完好无损,若要追查凶手,或许能查出些端倪!”
他依然没回答,她禁不住眼珠四处乱扫,胡乱猜测起来,莫非他识破自己了?可是没道理啊,识破了应该马上动手抓她,不会像这样定在当地不说话!莫非是他听到她死了有点遗憾?所以说不出话来?不可能吧!两人萍水之交,淡漠如水,虽然也一起经历过些艰险,而且他还救过她,不过就他那冷冰冰的性子,也看不出他有哪里在意她!他凭什么替她难过?况且她现在摆明的身份还是个太监,他又怎可能在意一个太监的死活?这不可能!想都不用想!
她脑子里不断乱猜,就是不敢抬头看他,所幸过了良久,听到他重重吁了一口气,似乎恢复了正常,“你告诉我是哪个义庄?我去看看!”他果然上当了! 烽火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