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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剑影在竹林里忽暗忽明。
这竹林平时是闲适散步之地。此时暗月无光,数不清的黑衣人穿梭来去,不时亮刃,竹林在杀机四伏里化为险境。
一个矮壮汉子在竹林里孤身迎战。闪烁的刀光没有吓退他,他虽无兵器,一双拳头就是他的依凭。
他双拳宛如铁锤,直面刀光而去。
双拳寻破绽而进,一拳就打得人倒地不起。一众黑衣人难有寸进。他不敢怠慢,他知道自己挡不了这么多人,但他同样也知道现在一步也不能退!他要为二哥争取时间。
竹屋里。
“小娃儿,你快跟我走!”
“我不走!我娘还没回来!”
“走,必须要走。你婶婶让我带你走的。”黝黑的汉子怕这小孩有误会,率先说出了来历。
小孩看着来人,脸孔黝黑,穿着朴实。他眼睛里都是担忧。小男孩从小走街串巷,见了不少骗子小偷。就算没有婶婶的信物,他也知道眼前这人不是坏人。
他不是怕,他不怕陌生的地方。他怕的是父母也许出事了……所以他不想走。
“二哥!对方人多,我们早走!”林子里的矮壮铁汉嘶声吼道。他虽悍勇,对方也不是庸手,几个回合,总能想办法让这铁拳硬汉挂点彩。
“小娃儿,伯伯告诉你,现在来的人都是要杀你的,外面到底有多少人我不知道。只是现在我们不走,可能都要死在这里。你要见你父母,你先活着,总是有机会的。”黝黑汉子是老实人不假,他的阅历和智慧看出了眼前小孩所想。
小男孩听了劝,点了点头。
这人提起铁枪,对竹林里喊道:“三弟,我们扯呼。”
两人带着孩子就往河边方向走。
就在这时林中传来一声阴测测的声音,“想走?”
四人从竹林中漫步而来,和其它人不同,这四人不着黑衣。
他们四人都带文士帽,穿浅灰色长袍。武器却不是一般文士一样的佩剑,他们手里的家伙可谓精彩。有血滴子、有双锤、有钩镰枪,还有一人双手带麂皮手套,想来是用暗器的。
黝黑汉子停下脚步,用极小声音跟身边的矮壮汉子道:“是‘翊星四友’,老三你带着孩子走,我断后。”
“翊星四友”何人?乃大哥“暗魄”周陈、二弟“枪龙”赵海青、三弟“灵钧”燕之衡,四弟“夜枭”杜耀。他们四人自称为辅佐帝星而聚,其中周陈更是认为自己一生使命是获得那扶龙之功,效管仲乐毅。
他四人暗算明杀,无所顾忌。
矮壮汉子很是听他二哥的话,只说了句二哥保重。他转身的时候,眼睛里已经蕴含热泪。他们俩在几位兄弟中都算得是比较朴实的人,拙于言词。但千钧之重,可以相托。兄弟情义,不言自明。
黝黑汉子的铁枪,通体漆黑。铁枪从头到尾均是精铁打造,五十斤不在话下。他右手单手横枪,挡在身在。左手成掌,单腿微蹲,摆起起手式。他已为兄弟和那小孩断后。
周陈阴测测的声音,“两个人去追,两个人料理他。”
赵海青和杜耀就要去追那矮壮汉子。矮壮汉子铁枪在腰上一转,似有千钧之力扫向两人。钩镰枪一挡,连退三步。
杜耀矮身从枪下闪过,同时血滴子飞出,就要摘那小孩的人头。
矮壮汉子见血滴子飞来,举起铁拳,一拳砸到血滴子上。真如铁锤一般,“铛”的砸出声音。血滴子无功而返。
那矮壮汉子抓起小孩的腰就朝河边急速奔跑起来。
周陈冷声道:“这使铁枪的我们并肩子上,几个呼吸就杀了他。”
“翊星四友”几人均都听命。黝黑汉子也松了口气,他见刚才赵海青和杜耀的身手,他们若不想纠缠,分头行动,分明自己拦不住他们。
赵海青钩镰枪先取黝黑汉子的头颅,如果用闪避的就正中这赵海青的下怀,他会用枪上小枝变化,管叫这黝黑汉子人头不保。
黝黑汉子铁枪由上而下一划,格开此枪。双锤就在此刻砸来,铁枪向上一挡。那双锤并非是巨灵大锤,而是如流星锤一般不大的锤子。铁枪一挡,毫无震颤。
本来这两下已经足够打出破绽,让血滴子寻隙攻入了。没料到这黝黑汉子内功深藏不露,还能接下这攻击。
黝黑汉子铁枪使将开来,端的虎虎生风。身前无人能进。
周陈嗤笑,“我们陪他玩玩。陈统领,带你的人去追。”
林中一人喊了声,“得令。”他身后的黑衣人全部从林中钻出。
黝黑汉子只觉眼前都是人,他正要跳过去挡住他们。翊星四友已站定他周围。暗器,血滴子飞舞来去,钩镰枪,双锤正面阻挡。一时险情练练,他只能且战且退。
就这当间,黑衣的追兵已经从他身侧过去了,黝黑汉子分身乏术。
还好矮壮汉子脚程不慢,他一路奔跑,就要跑到河边。
一艘乌篷船就在那等候,船上站着个蓝衣道士,想来是安排接应的。他表情焦急,看见岸上来人,还抱着个孩子。一颗心放了一半。大叫:“三哥快上船!二哥呢?”
那汉子还顾不上回话,这边那统领发话,“弓箭手先上!不能放跑了他们!”一队弓箭手跑到前面,前排跪地,后排有序排好,准备齐射。
这分明是战阵的打法。
矮壮汉子大喊:“我们遇到了‘翊星四友’!二哥正在拖住他们,七弟快走!”他喊罢,奋力拧腰抛掷,就把孩子往船上送。
蓝衣道人接住孩子。一个半大孩子已经有相当重量了,距离乌篷船还有一大段距离,这力量也是少有了。
那孩子颇为硬气,空中有一段距离,被扔在空中,完全不怕,甚至没叫一声。
蓝衣道人一听“翊星四友”的名号,晓得厉害。大喊:“三哥我去帮你!”
“我六兄弟并非莽人,大哥说过,我们要令行禁止。二哥让我走,现在我让你走!”他一字一句以内劲喊出,铿然有利。平时老实的三哥,讷讷于言。但众兄弟都知道,三哥说话,从来认真。
他们兄弟有约。生逢乱世,令行禁止才活得长久,活得更多。
“翊星四友”乃大内高手,每个人在江湖上都比肩一大派掌门,凭他兄弟三人的道行,他知道远远不敌。
矮壮汉子知今日情况就要命丧于此,只是心中不甘,“若是我六位兄弟齐至,大打一场,死也值了。”
蓝衣道人到底年轻,眼泪已经涌出俊目。口中不绝喊着“二哥、三哥……”
“给我走。”
蓝衣道士挽起袖子把船往芦苇荡外划,耳中听到弓弦崩响,弓箭破风的声音。他不敢回头再看……只有眼泪沾湿了衣襟。
竹林里,那黝黑汉子已和“翊星四友”过了十几招,背后被燕之衡双锤锤了一记,脏腑重伤。左脚脚腕被赵海青钩镰枪勾到,脚筋已断,血肉模糊,左脚已不能再动。
周陈听到河边有弓箭齐发的声音。“差不多了,了结他吧。”
黝黑汉子铁枪横于身前,目光没有一丝恐惧,一如刚来时的坚毅和坦然。
燕之衡双锤齐上,铁枪想要荡开他。这时忽然发现那铁锤的力量比刚交手时大了两倍不止,竟然荡之不开。难道之前的打斗中,此人刻意隐藏实力?黝黑汉子不禁想。
钩镰枪向他双手攻来,他忍着剧痛后撤,想要闪开这一枪,赵海青手臂暴长,迅捷无伦地伸到黝黑汉子持枪的双手前。就要逼他弃枪。
黝黑汉子只能双手弃枪,谁料赵海青有后招,他枪头一转一拉,黝黑汉子双手手筋被断。这一招的实力,也在刚才的打斗中没有出现……
紧接着,三根银针慢悠悠飘来,是四友中的老大周陈出手了。黝黑汉子伸出手臂挡住两针。而另外一针竟倏然变快,自他两个手臂中间穿过去,扎到他人中穴。
他针中带药。黝黑汉子闭眼的瞬间,是他看这世界的最后一眼。
夜色漆黑,星光黯淡,此夜无月。他这杆大枪,在西线战场上能挡住西梁一个百人队,铁枪横扫之处,骨裂甲碎。他最后的念头只是可惜。可惜没能在前线马革裹尸,而是死于朝中内斗。
杜耀的血滴子如期而至,将他人头割下。
“大哥,为什么事先要嘱咐我们不能直接下杀手,还放跑那用拳的?”收到人头的杜耀问。
“皇家的事儿,你懂什么?”周陈将麂皮手套摘下,他认为战斗已经结束。
“我们先去看看抓住人没,完了再给老四你解释。”赵海青道。
到了岸边,孩子已不见了踪影。
只看到那矮壮汉子全身布满箭羽。
一身肌肉虬扎却挡不住这军队的强弓硬弩。他平凡的面容,表情有着中箭时的剧痛。也还有提气再战的斗志,所以没有合上眼睛。
杜耀怒骂:“陈统领!人呢?”
“撑船走了……”
“走了?走了?你他妈怎么干的活?”
“末将……末将……也不知道他有船。我们可以通知三大营的人在河边布防!”
杜耀看向他大哥。
周陈作出笑容,只是这笑容极为僵硬,仿佛僵尸拉起了嘴角,比哭还难看。“陈统领有什么话跟殿下去说。我等再找找……”
“辛苦先生,那末将回去复命了。”
等人走后。
周陈脸上露出讥讽,没改变的是他那张脸依然阴冷。“可惜陈统领年纪轻轻就要因公殉职了,说不定这活殿下还会交给老四你干。”
“我干?哼,杀他跟踩死虫子一样。那,现在大哥可为小弟解惑?”
“让你二哥说罢。”
“我们要杀的是惠王世子。”赵海青看着这漆黑夜色,眼中闪出狠厉凶芒。
“什么!”杜耀大惊。
“京中有一绝密,仅限几位亲王和陛下信任的臣子知道。惠王不喜在府中居住,他与王妃在京郊置办了宅子。世子也养在这里。我们在林中干掉的暗哨,就是保护世子的人。”燕之衡为他解释。
“好好的王爷不当,跑来当什么农夫?”杜耀问。
“身处皇家,这般兴许是对的。”赵海青若有所思。
周陈长叹,“杨钰要是聪明就不该去要那军功。”
“那大哥为何要留手?”杜耀问。
“皇家纷争,不宜参与,大昭还有三个王,鹿死谁手未知。这三位哪位要为他弟弟报仇,首先要杀的凶手可不是他的亲人,首先要杀的是我们这些鹰犬!况且……”他顿了一下,“今天的命令也不是殿下亲授……”周陈的眼中神色变幻,他计算得失之时,那张脸猛然浮现在他脑海,貌美如花,心狠手辣。阴狠如周陈也不禁心生忌惮。
“劫走这小孩的是谁?”燕之衡问道。
“应当是‘忠义六侠’。这矮壮汉子的横练和拳法了得,应当是三侠蒋震。”周陈略一沉思。
“那帮庸才,我们去把那世子抓回来!”杜耀舞弄了一下血滴子,跃跃欲试。
“你才是蠢材,我刚才的话白说了。”周陈怒斥。
“回去交差的时候,就说死的是两个惠王的护卫。那孩子的下落不要说。”
周陈看着地上倒下的矮壮汉子。蹲下,为他合上眼睛。
“我等为辅佐帝星而聚,功名利禄在先。这忠义堂为大义而来,理念不同,作为却不得不让人佩服。我在你摘头之前用的药可以让二侠赵国阙失去意识。算是我一片心意吧……”
小河上芦苇荡微微颤动,平静的水面一如平时。第二天一早,也没人会知道这里曾有过一场厮杀。 秋池洗剑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