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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之世,天下大乱。
北有北燕和大昭势同水火,西有西梁虎视眈眈。
大昭皇帝杨茂执政,皇帝有四位皇子。威王杨琮,定王杨珀,丰王杨琰,惠王杨钰。威王武功最盛,定王善于谋略。丰王孝悌且善理财。惠王文采绝世。
西线战事刚刚平定,北地烽烟卷土重来。北燕一品侯爵,破京候慕容赫,率大军三十万再次进攻大宁城。一时北地风声鹤唳,大昭边军枕戈待战。
大昭皇帝着威王率军迎战,又派定王监军,丰王在后打理军资转运。惠王本在京师吟诗作对,皇帝爱他才华,有意让他多多历练。故而一纸诏书将他放于前线观摩。
杨钰看似是个文人,却偏要做那第一线的军人。他和官兵同吃同住,比起在城内饮宴,更愿意接下危险任务,去最前线探查。
带来的书童也不相劝,更佩剑戎装随之身后。杨钰花半月时间阅读了大宁城战例,又将当地水文地理一一学习。在实地探查过敌军布阵之后,为大哥杨琮献上定策。威王杨琮老于战事,一见就知可行。
遂以杨钰之策迎击敌军,破京候一败五十里,仓惶北顾。
杨钰意气风发,向大哥申请五千铁骑。“此五千铁骑,当取慕容赫人头。”
杨琮坚持不允,劝四弟,“慕容赫老而辛辣,不会一败涂地,必有后手。”定王杨珀倒是为大胜而高兴,只说,“他有后手,我等岂能没有,四弟尽管去。”
杨钰银盔银甲,黑鬃马彪悍,带五千铁骑就追杀败兵而去。他熟读兵书自然也是谨慎之人,他知道为自己接应的是自己在大宁城认识的新朋友陈弼将军。
还记得两人相识,他向一众将军喊话,“谁敢和孤王作夜不收之举,两人两马共探敌情。”
这小王爷一脑子的诗词歌赋,懂甚带兵打仗,想不带人就去探敌营,别一不小心把命送那了。举手的也有,只是没人像陈弼将军那样第一个举,略显苍白的脸上是坚定。
杨钰笑意浮上脸颊,就点了此人同去。
两人探了敌营,杨钰打消了自己的几个怀疑。就定了大计。
他也将陈弼视为知己,一路风沙倥偬,他们也在星夜下谈天说地。刚开始,杨钰口才便给,陈弼也只是默默地听。夜探敌营之后,两人在最高的城楼上喝了几次酒。就真的熟稔了起来,陈弼也打开了心防,从兵法韬略,聊到心上人。
故而,他放心出击。
五千铁骑马蹄隆隆,一时所向披靡,除残兵游勇外,燕军将领组织起的小股抵抗力量,也被秋风扫落叶一般消灭。
只是五千铁骑此刻却停了下来……
“钰郎,你这叫抛家弃子。”一作农家女打扮的少妇出现竟拦在惠王杨钰马前。阵前卫士正想拔刀,书童制止了他。
“朝雨,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只去三月便回,你和孩子好好在家里等我……”他脸上倒有三分羞愧,七分欢喜。
近看那少妇,杏眼圆脸,眸子漆黑干净,一派天真灵动。小脸和略显成熟的发髻并不相称。她虽在嗔怒,却不流于少女娇憨,自有一种秀雅韵致。
“儿子都十二了,他自己整天走街串巷,比我都能照顾自己。我担心你就跟来了。”
“胡闹,我这在行军打仗,你一个妇道人家怎能跟来。”
“你不是也没听父皇的意思,叫你观摩观摩,学习学习,你却跑到前线厮杀。你很有能耐么,杨钰,回去我就告你一状!”
“嗨!娘子,你这一声不吭跑过来,多让人担心啊!”
朝雨完全不在意夫君的生气,眼珠一转。“我现在不是你杨钰的老婆,我就是一个大昭子民,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只能跟着大军啦!杨将军不会把我丢到这吧!”
杨钰无奈,“那,请这位大昭子民上马吧。”
书童暗笑,给朝雨牵了一匹马。
一路飞奔,朝雨的控马技术不逊于这些边军。边军们都暗暗称奇。朝雨在某个盯着她发愣的小军士的马背上迅雷不及掩耳地抢了把挂着的弯刀。
朝雨笑着,“这刀可真漂亮,让我用用,等班师了还你。”那小军士黝黑的皮肤被夕阳一照,也分不清脸上是羞红的,还是被映红的。
他只觉得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看的人。
破军候的部队就在眼前,朝雨从未见过这样的杀伐,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杨钰。他缨枪如龙,一搠一收,都狠辣果决。平日的温文尔雅在他带上面具以后,再不见分毫。
果然,战场就是收割生命的地方。
夜色渐渐来临,杨钰的部队停下修整。一场追逃,这五千铁骑杀伤甚多,倘若此刻班师也必会获得嘉奖。
乌鸦嘶哑鸣叫,食腐动物们在啃食战场上的尸体。
宛如热闹的大宴散场,安静寂寥,不同的是多了几分血腥味。
风卷枯草,残阳如血。
杨钰看着远方旌旗倒地,几支长枪扎在尸体上,飘飘晃晃。
他抿了下嘴唇,分析当时败退的速度,他慕容赫难以组织反击的兵力。就算他能组织起来,我五千人都是骑兵,打不赢,走还是能走的。奇怪我怎会想走?
怪不得军中不能有女人,哼,朝雨,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你!
“嗖”一道白光划破天空,是一根带有白色箭羽的箭。一名骑兵落马。随之是成千上万的白色箭羽,如落雨般砸向杨钰的部队。
惊变陡生。
书童歇斯底里地大喊:“保护王爷,保护王妃!”
箭羽之后,是声震四方的马蹄声……杨钰的背后竟然有军队伏击。
三日后,杨钰挥手示意军队停下。即使如此强军,此刻众人的疲态再难以掩饰……
在漫长的大昭北境防御线前是一望无际的枯黄草原。杨钰背后的燕军紧追不舍,一旦杨钰向南逃跑,燕军就拼命截击。五千铁骑被逼得越来越靠西边,人困马乏,死伤惨重。一场追击,反变陷阱。
他把银盔放在地上,喝着牛皮袋子中最后的水。不过三日,胡子已经长出来了,头发被头盔和汗水弄得凌乱。
那个意气风发的银甲将军,那个才华横溢的京城王爷都不见了。朝雨默默看着他,杨钰看到朝雨内心才有了一丝安慰。
“辛苦吗?”他朝爱妻关心询问。
“没有你苦。”杨钰温和笑笑,仿佛严峻的形势不在眼前。
他在策马时想过,一路西逃不回大宁城只有一个理由,大宁城回不去了。
杨钰刚遭遇箭阵伏击的时候,他猜想也许把慕容赫想简单了。慕容赫可能组织收拢不了败兵,但也有可能未虑胜先虑败,在自己败军之路上埋下一支伏兵,就为了应对这种情况。
当他自省还是经验不足没有听皇兄的话之时。背后的隆隆马蹄声,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也许他大皇兄一开始就料到这个四弟不会听他的话。
因为如果背后有骑兵打断这五千追击骑兵的退路,只能是对方用了包抄战术。
但这包抄战术大宁城的主力部队不可能没有一点反应。打了半个时辰还没见援军,反而前方的败兵也加入了伏击阵列,敌人越来越多……
杨钰非常聪明,没有选择继续往大宁城突围。因为他知道就算到了大宁城下,也许里面的人也不会给他开城门。
此时的他,心里的确极苦。
他回想起出城时,三哥说“只他破军候有后手,我们没有么?”那后手在哪?又想起在大宁城最高的城楼上和陈弼畅谈平生,那坚定又有些苍凉的眼神。不知他又在何方?
杨钰忽觉人生苍茫,不知哪里是系马之处……
他看着朝雨,“或许我们今日要命丧此处。”
“遇见的时间很早,可惜结束的也早,足够幸福了。要说有什么遗憾,大概是没看到朗儿娶亲吧。”朝雨淡淡一笑。奔波辛苦丝毫没有让她失去颜色,杨钰爱她这一点,永远不颓丧。
杨钰想起儿子,也没有了杀伐铁面和奔逃的苍凉感。一如春风吹拂,“也不知道朗儿知道他是皇室之后吗?哈哈,要是他长大了,发现自己是个小王爷,什么也不用操心,什么钱也不用赚,他该有多开心。
虽然刚开始是让你开心的,建一间田园……让你能过平常的日子……”
“亏得陛下宠你,下旨让能接触到朗儿的大臣和亲戚们帮着演戏。本来我觉得你这个法子荒唐,现在看来,我倒宁愿他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要生在皇家。”
杨钰握着朝雨的手,那手终究是比刚嫁给他时粗糙了些,他愈加怜惜。“朝雨,但愿下一世,还是你我结成夫妻。”
“但愿下一世你为书生,我为船娘。你写诗篇传颂四方,我载你去往彼岸。” 秋池洗剑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