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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我们便和老伯说了去银雾山一事，老伯没什么表情，只是道：“我年纪大了，没法带你们上去。我给你们找个引路人吧！这一带他熟得很。”

　　老伯找了个年轻力壮的村民，那村民让我们稍等一刻钟，然后拎了堆行李出来，一一为我们介绍。

　　“你们先吃颗定心丸，这样在山顶就不会难受。这是我从镇上的神医那配的，一两银子一丸，你们给我多加个跑腿费就行。至于其他的药品…”

　　“不用了，我们都备着呢，多谢。”我忙道。我让金吾卫给了他五两银子，他又欢喜地为我们准备其他的了。

　　走到半路上，那村民便靠在树旁歇脚，道：“前面的路很不好走，诸位公子千万不要把谢公屐和青云杖丢掉啊。”

　　我点头，低头看了下这“青云杖”，就是一根十分普通的木棍下加了三个脚。棍身十分粗糙，摸着还有点硌手，名字倒是高上大得很。至于这谢公屐，穿起来也别扭得很。

　　通往银雾山山顶只有一条小道，不过一人宽，两旁皆是杂草。路略有些滑，我们小只好心翼翼地走着。

　　走了不多时，小皇帝转头问我：“你怕不怕？”

　　“有你在，我不怕。”我笑着，又无形拍了下他的龙屁。

　　小皇帝满意地笑了，“把手给我，我牵着你好不好？”

　　？？？

　　“假如脚滑了，容易两个人摔在一块，倒不如我们各自走着。”

　　小皇帝不语，转头继续往上走了。

　　我便知道他又生气了。自打出宫，他越发小孩子心性了。

　　我们从日头初起，一直攀爬到了日头高悬。越往上爬越冷，我们掏出备好的披风和斗篷，紧紧裹了，我还带了个薄手抄和围脖，并且戴上了帽子，便一点也不觉得冷了。

　　银雾山山顶覆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还有一些极矮的小山峰，一直延伸到远方的雾气里。我们站在唯一一座小亭里，眺望远处：对面碧蓝的天空下是远近高低各不同的山峰。淡色接着浓色，浓色洇着淡色，渐变的山峰仿佛笼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好美啊。”我不由得感叹。

　　“是啊。”小皇帝立在我的身侧，目光悠远。

　　“那边是什么？”我问那村民。

　　“那边呀，是‘苍生碑’，是先朝女帝立的，至今已有三百多年了。”

　　我向那边瞥去，奇形怪状的乱石环抱着几层台阶，上面有一座碑，刻着‘苍生碑’几个大字。

　　这碑，有些潦草了。我忽然想起，史书记载，女帝打算在此处铺路立碑，可惜路还未铺成，女帝便薨了，其子怀帝为完成母亲夙愿便在此处立了‘苍生碑’，因此，村民的描述应当是不准确的。

　　我和小皇帝避开金吾卫和村民，找了个岩石坐下看风景，我把头枕在小皇帝的肩上，静静地看着远方，什么也不说。

　　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这一刻，我谁也不是，我什么也不用想，我和自然融为一体，我就像停在仙岛不为归途奔波的小鸟，就像缓缓落下、散入空气中的雪花。

　　我的心是如此宁静。

　　我享受这一刻的快乐。这是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的。

　　良久，我才从这片宁静中走出来，我开口，“阿祁，我想变成一朵云，想飘到哪里就飘到哪里。”

　　“那我要变成一只鸟儿，最好能离你近一点，再近一点。”

　　“云可以四处漂浮，散了又聚，可是鸟儿，万一被人射下来了呢？”

　　“那我便要做最凶猛、最敏捷的鸟。”

　　正在我和阿祁放飞想象之时，忽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还间或着几句厉喝，听着并不像宋国的语言。

　　“燕人！”两名金吾卫对视一眼，拉着村民飞速向我们赶来。我们一行便藏在岩石之后。呼呼的风声中，夹杂着阵阵脚步声，听声音似乎人数不少。

　　那一行人的声音越发近了，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听到一人说了句什么，另一人回道：“大爷，小的绝对不敢骗您呐！这千年雪莲一定是在今天开，小的之前查看过好几次了。”

　　那人又说了句，这人又继续道：“这两天好像有其他人进村，会不会他们把雪莲给采了？”

　　接着又有一人道：“你不是说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吗？难道你把消息透露给别人了？”

　　“冤枉啊，小的哪里敢？！或许…他们无意间瞧见了？”

　　“哼！不管你怎么说，如果今天我们没有见到雪莲，那你这颗头也不必要了。”

　　“大人，容小的再找找…再找找。”

　　那几人声音越发近了，忽然之间，声音戛然而止。莫非他们发现我们了？我有些紧张。一道飞镖从村民头顶飞过，飞落了村民一块头皮，吓得他哇哇大叫，左右两旁的金吾卫瞬间拔刀而出。

　　我不敢钻出头来看，只听见刀剑相击的声音。

　　“别怕。”阿祁拉住我的手，黝黑的眼眸里溢满了温柔。

　　“我不怕。”

　　外面声音渐轻，一声巨喊自空中传来，我问村民，“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吗？”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他应该是向其他人求救。”村民颤颤巍巍地回道。

　　“大公子、二公子、刺客已解决。”

　　我随即便站了起来，一站才发现脚竟然麻了，无法动弹分毫，我抽搐地想甩甩脚，却一个不防脚下打了滑，整个人向后倒去，我的心剧烈跳动着，根本来不及反应。然而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我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定定地看着小皇帝。他也正温柔地看着我。他的皮肤真白呀，是温暖的白，不像雪一样冷冰冰的。他的睫毛是真的卷翘呀，让人忍不住想顺着弧度拨一拨。他的眼神也是真的温柔呀，温柔得让我觉得仿佛被包围在云朵里，整个人都是柔软的。

　　我感觉脸有点儿烧。一股窒息感从胸腔向上延伸，我忽然有点喘不过气来。

　　“阿殊，你最近…”

　　“嗯？”我回过神来。

　　“好像胖了点。”他说完便把我扶正，兀自甩了甩腿，“我腿好像也有点麻了。”

　　“…”我竟无言以对。

　　我默默往外走去，原本雪白的山顶有一大片被鲜血浸染，雪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模样倒不是很恐怖，身上只有几道伤口，但都是致命的，而他们身下的血一滩滩的，看着极为骇人。我忽然有些呕意，心里也浮现了一丝莫名的情绪。矛盾的、复杂的，我也说不清楚。从小，身边的人都在用言行告诉我，卑贱之人的生命不足惜，敌人的生命不足惜，可是每每看到死亡，我还是会感到难受。

　　为什么人的生命，会有贵贱之分呢？我们出生在同一片土地上，同样是慢慢生长，同样是吃着五谷杂粮，同样有悲欢喜乐，同样有生老病生，都是一样的生命，可是为什么会有贵贱之分呢？有的人一出生就是皇帝，有的人一出生就是三教九流，难道出身就决定了一切吗？

　　我有些茫然。仿佛，我所接受的生命观，本不该如此。

　　“你怎么了？别怕。”阿祁紧紧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温暖，柔软，带着点点湿气。我看着他的眼睛，躁动的心一瞬间平静下来。

　　“咳咳。”一金吾卫咳了咳，道：“大公子，刚才那燕人似乎在向他的同伙报信，为安全起见，我们最好早些下山。”

　　“唉，景还没赏多久，这些人就冒出来了，真是扫兴。”阿祁叹息，“走吧，下山。”

　　“对了，那个千年雪莲是？”

　　“我已经找到了。在距我们藏身的岩石三十米处。”一金吾卫小跑过来，手中拿着一朵花，形状类似莲花，颜色类似卷心菜，花心类似向日葵。

　　“这…就是千年雪莲。”

　　“正是。这千年雪莲极其难得，虽然不至于让人起死回生，但也具有极强的药用价值，回去后公子可以把它存在冰库里。” 我穿成了亡国妖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