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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那边又来了信，信中道，听说陛下待我很不错，因此她想入宫来看我，让我去求陛下的恩准。我便和阿祁提了一句，他派人知会了薛府，让我娘两日后入宫。

　　娘一见我，便忐忑地行了个礼，我忙扶起她，“娘，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多礼。”

　　“娘娘，礼不可废…”

　　我知晓她的固执，便不多说了，让人给她布座。

　　“娘，最近天气转凉了，记得让人多做几件秋冬衣裳。对了，上次我给你的那几匹布穿着怎么样？”

　　“好着呢。只是娘娘送得太多，民妇给了些给母亲。”

　　我忍不住叹息，“外祖母那儿我也送了的，娘你又何必…”

　　我让朝英给她添了点心，她只轻轻咬了一口，又放下，神情有些凝重。

　　她看了看朝英几人，然后便看向了我。

　　我立刻会意，屏退了众人。

　　待所有人离开后，她方才犹豫着开口，“你还记得你绮言姐姐吗？

　　“记得，怎么啦？”

　　“她前几年机缘巧合之下嫁给了虢国的王，随即虢国大王便驾崩了，她扶持年仅六岁的太子即位，把持朝政大权。而现在，她打算联合南昭及缅甸等国，攻打我大宋。她毕竟是你的表姐，我怕…陛下迁怒于你。”

　　我有些惊讶。薛绮言竟然成为了一国太后？还要攻打大宋？

　　“娘，这是谁告诉你的？”

　　娘支支吾吾。

　　“好了，你不必答了。我知道了。”除了外祖父，不可能再有其他人如此。我强压下心里的不悦，继续道：“娘，你不必担心。此事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不过，我倒是怕陛下迁怒薛府。琦言表姐失踪时，薛府是怎么对外说的？”

　　“当时只道是病死了。可如今，她闹得如此之大，陛下若派人一查，难免查到些蛛丝马迹。她若是没回来还好，可她竟偷偷摸摸回来把她娘带走了，这不是给薛府惹祸吗？”

　　“娘，你不必担心，有我在，陛下定然不会动薛府。你告诉外祖父，让他不用再明里暗里试探我了。”

　　不论如何，薛琦言早与薛府脱离了干系。更何况，此时薛玉安已是宁王世子，即便我什么也不做，他也会想法设法保住薛府。

　　“这几年，状元爷一直是翰林院编修，绮云毕竟是你表姐，若是有机会，你能不能帮状元爷美言几句…”

　　我立刻打断了她，“娘，后宫不得干政。”

　　我知道她的耳根子一向软得很，常常听风便是雨，极易受人蛊惑。我不用想也知道，这定然是我那二舅母提的。

　　娘脸上闪过一丝惶恐，“是娘的错。幸好你机敏，不然就闯了大祸了。毓儿啊，娘这辈子就快到头了，其他没什么，只是担心你，怕你在宫里受委屈…”

　　“娘，你放心吧。陛下很宠我，宫里没人敢让我受委屈。”

　　她见我信誓旦旦的模样，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你过得好，娘就开心了。”

　　*

　　送走了娘后，我卧在贵妃榻上，百思不得其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绮言表姐竟当上了一国太后，还要攻打宋国？

　　也不知道阿祁是否知晓。

　　夜晚，阿祁披着月光而来。他披了一件藏青薄斗篷，眼下有一圈淡淡青黑。

　　屏退众人后，他对我道：“阿殊，你想吃宵夜么？”

　　“你还没有用晚膳吗？”

　　“倒不是，只是走了会路，又有点饿了。”

　　“若是让御膳房准备，还得等好一会儿，我这还有一些下午剩的糕点，你要不先吃几块？”

　　“嗯，好。”

　　我让朝英拿了糕点过来，阿祁坐在我身侧，沉默地吃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殊，想不想去苏杭玩？”

　　“可是朝中大事…”

　　“不用管，那些丞相自会处理。”

　　我便应下了。

　　*

　　阿祁迅速让人备了行囊，出发去苏杭。

　　我只让朝英和暖玉随行。朝英倒是没说什么，但暖玉总是忧心忡忡。我便知道她定是担心阿祁会在南下之行中遇到什么红粉知己。

　　船将行驶至岸边时，望着不远处的石桥、木屋，我不由得有些恍惚。这里比任何地方带给我的熟悉感更强烈，仿佛我曾来过这个地方无数次…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柔柔的江风，企图让躁动的心平静下来。

　　良久，我终于睁开了眼睛。

　　“沧州，也是这样的景象吗？”

　　“夫人怎么突然问起了沧州？”张怀远犹豫道。

　　“娘娘本是沧州人，后来才迁居到了京城。”暖玉解释道。

　　“原来如此…奴婢有个徒弟是沧州人，奴才听他描述的沧州，和此处并无二致。”

　　“原来如此。”可是七岁前的记忆，会有这么深刻吗？即便是失去记忆也会如此熟悉？

　　不远处的江岸边，柳树下，有一条装饰华丽的花船，船头有个妙龄女子坐在木凳上清唱，“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婉转歌声随风送至我的耳畔，让我心神微恙。此处离那艘船有些远，我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觉得她应该是个很美的姑娘。

　　“夫君，我们能不能去那边看看？”

　　阿祁的耳朵动了动，染上一层薄粉，“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夫君。”他略顿了顿又继续道：“临出门前说好的，只远远看着，不上花船。”

　　“是啊，夫人，即便包下一艘船，那花船上也是鱼龙混杂…”张怀远忙应和道。

　　“好吧，那就不去了。不过，等我们歇下脚后，能不能请那姑娘过来唱曲？”

　　阿祁应下了。

　　因隐瞒了身份出行，故我们并未告知知府，而是去了城西一座早就盘好的宅子落脚。听张怀远说，那宅子环山绕水，风景极为优美，且离街市不算太远，出行十分方便。

　　路过那街市时，我还瞧见了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商人，皆是一副洋汉折衷的打扮，但看起来都十分俊秀。

　　“你怎么盯着他们看？”阿祁一脸不悦，拉过我的手，马车帘子便顺势而落。

　　“我只是有些好奇。没想到这边外国商人这么多。”

　　“这边临海，海上贸易多也实属正常，何况我朝瓷器、纺织等物精美异常，世间少有…”

　　“那倒也是。”

　　不过半晌，我们便到了那处庄子。环境果然十分清雅，尤其我住的院子，种了几株金桂树，风一吹，芳香宜人。

　　傍晚，收拾完毕时，阿祁来了。

　　“我特意让张怀远给你找了个有桂树的院子，明天我摘点桂花，给你做头油。”

　　“你还会做头油？”

　　“嗯，以前为了讨好梅妃，我曾经学过，不过做的是牡丹头油，桂花还是头一次。”阿祁坐在门前台阶上，我便坐在他身旁。

　　“很快便是中秋了，瞧，那月亮在挣脱着乌云呐。”阿祁望着深蓝的天空道。

　　我转头看着他的侧脸。月光下，他的脸仿若笼上了一层薄雾，皮肤细腻得好似在发光，淡淡的阴影使他的脸庞轮廓更加分明，尤其长睫微翘，半遮半掩着那狭长的眸子，竟是说不出的好看。

　　我不由得微愣。无论多少次，只要一盯着他看，我便会出神。因为他的容颜，实在在过分美丽。

　　“你又盯着我发呆了。”他转头笑着看我，眸子亮晶晶的。

　　我手撑着下巴看他，“因为我在思考，同样都是人，你怎么就生得这么好看？从小，我身边有无数人说我貌美，说天上的仙子恐怕也不过如此，我自己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直到遇到了你，我方才觉得，我的美貌不值一提。如果你是天宫的仙子，那我恐怕只是你身边的一个丫鬟。”

　　阿祁戳了戳我的鼻子，“你呀你，以后不许再说我美了。你应该夸我英武。”

　　“是是是，我家陛下最英武了。”我忙拍彩虹屁。

　　“阿祁，你说，在屋顶看月亮的话会不会更惬意？”

　　“或许吧。那我让张怀远搬个□□过来？”

　　“好啊。”

　　张怀远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一刻钟便让人搭好了□□。不仅如此，因为担心阿祁的安危，他还让两名金吾卫扶住□□，直到我们爬上屋顶才松手。他和两个金吾卫呆立在下头，似乎一点没有离开的打算。

　　“你们赶紧走吧。不要打扰我和夫人赏月。”阿祁嫌弃道。

　　张怀远犹豫地开口，“可是公子…”

　　“没有什么可是，赶紧走，不然你们三一起受罚。”

　　张怀远一行只好匆匆告辞，我忙叫住了他们，“张管家，你们先别走。我忽然有点饿了，你让厨房做点糕点过来吧。比如绿豆糕、粉糯糕什么的。夫君，你要不要吃？”

　　阿祁竟伸手掐了我一把，轻哼了声，“不吃。”

　　“吃一点嘛！你最近都瘦了。”我捏了捏他的脸，软软的，手感还不错。

　　“真的？”阿祁有些犹豫。他认为一国之君应当是高大英武的，因此喜欢健硕的体格，最怕别人说他瘦了。

　　我认真地点头。

　　“那就多做些来吧。”他对张怀远道。

　　于是我们便屏退了金吾卫，然后边吃东西边聊天，期间张怀远上下楼梯送了好几次吃食。 我穿成了亡国妖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