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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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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很多情况下,终究逃不开一个“感情动物”的标签。

  譬如此刻的辜辛丞。

  聪颖如他,原本细细一想就能明白,此等情境,此等言语,此等昭然若揭的行为,除了表示两情相悦,还能是什么。

  但突如其来的冲击已经使他失去了往日的精准判断。

  高大的男人甚至同小儿一样痴痴地伸出手,张开五指移到少年的眼前,左右来回轻晃。

  弗禾黑色的瞳孔里诚实地倒映着他的所作所为,毫无反应,显然一无所知。

  “段弗禾。”辜辛丞突然道。

  弗禾眨眨眼,微歪着头。脑袋动了,“视线”却一丝未移。

  辜辛丞的脸上终于露出月余来第一个笑容:“安心养病,一定要好起来。”

  *

  北方赤地之所以得名,一则是天寒地荒少草木,二则,这里距京遥远,作为流放圣地,对罪民的徭役非常繁重。每年都有相当多的流囚被驱逐至此,然后又在次年天气回暖前大批地累死冻死在这里。

  总而言之,不是个好地方。

  但辜辛丞以巡查边境为由,奏疏中罗列出了十几条巡边的必要性,一篇折子写尽国之要害,民之大重,又有往昔边陲之地祸乱之事为证,梵兴帝日子过得舒坦,自然随他去。

  于是,年轻的宰辅大人就顺理成章地在赤地里安了家。

  他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花自己的钱,用自己的人,大刀阔斧地修屋造田,明目张胆地改良周边的生活环境,把弗禾接进舒服温暖的屋室里,处处精细地将养着。

  手下分批往返于京城和赤地,除了送来一些决断文书,还有赵丰齐雷打不动地寄过来痛骂上峰的词句。

  京城杂事诸多,六部间繁琐扯皮的事情通常都是你有你的理,他有他的据,糊涂账最难算。辜辛丞不在,便只有找赵丰齐,可他是那样一个性子,官位和资历也一样都不够,平素两不相帮,每日夹在中间烦不胜烦,简直累得如死狗一般。

  但还能有精力骂人,就说明应付得过来。

  辜辛丞没去多管,只在他从前物色的几个官僚里挑了几个得用的,调去协助一二。

  而弗禾呢,则是凭借一己之力,在短短半个月内,吃掉了金山银山。

  若不是辜辛丞家里有矿,绝对经不起他这个无底洞这样消耗。

  而无底洞的眼睛刚刚好一点,能看清人的囫囵模样了,就开始造了起来。

  为了方便,两人一齐搬进了一座大屋,隔开内外两间,内间给弗禾养病,外间则是辜辛丞用作起卧和办公的地方。

  他也不嫌药味难闻,许多生活杂事,能亲力而为的,绝不会假借他人之手。即使身边的护从都已经历了几层考察和检验,底细绝对干净,也依旧牢记当日弗禾被人带走之事,不敢轻忽。

  昔日的贵公子,今日的大宰辅,如今忙里忙外给少年吹药,喂粥,挤帕子,盖被子。不论给京城里的哪个人看见了,都要以为是自己睡迷糊了没醒透。

  辜辛丞处理公文之时,弗禾就支着脑袋趴在一旁的矮榻上,把男人衣裳上的玉坠子扯过来握在手里把玩。他的嗓子没好全,医嘱里是说尽量养着,别多出声,于是他就不说话,光会哼哼唧唧。

  动作和神态里,分明表示:这里疼,那里痛,胸口也沉沉的,喘不过来气。

  系统:……见识了。人这种生物,果然都是多面的。

  辜辛丞执笔的手蘸过一次墨,能因此停顿两三下。紫豪笔重新被放到砚台边,男人的凤眸微斜地看过来,是一个极尽纵容又宠溺的眼神。

  他中套路中得心甘情愿,从不以为假,抬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在少年的背上轻轻拍动。

  半晌后:“可好一些?”

  弗禾笑得比蜜甜,连连点头。

  辜辛丞扬起唇角,手移到少年的发顶,温柔地抚摸了两下,然后转过身,继续看公文。

  约摸半个时辰后,弗禾故技重施,行径周而复始。

  他们不累,系统都看烦了。

  终于忍无可忍:“你们这样,究竟有什么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天都在看节目重播。

  “有意思,怎么没意思?”“无底洞”若有尾巴,铁定已经翘到了天上,比拿到高评分还要洋洋得意,“你不懂的,这就是有人疼的滋味儿啊。”

  系统:“……”它再三告诫自己,不要酸,不要酸。金银之物,它身为无形数据,又根本用不着,而情啊爱啊的,也确实是它理解不了的东西。

  可后来实在听不得弗禾一个劲儿显摆,不由呛他:“宿主看上去经验很足啊,有本事,口口口口啊?”

  联盟规定,系统是要屏蔽敏感词的。

  弗禾静默了一瞬,显然不受屏蔽影响,把敏感词听得一清二楚。

  而且,他的心思,还真被系统说中了。

  主动的事已经做过一回,亲都亲过了,朝夕相处也有了半个月,可更多的亲密接触,却是几乎没有。

  直到今天,连他穿个鞋袜,这人都会撇过眼,并不多看。

  实乃真君子。

  但弗禾忍了这么长时间,已经不想跟他一块儿做君子了。

  他早就说过,不喜欢虐恋情深,也不喜欢瞻前顾后,要在一起,那就痛痛快快地打个啵儿,然后该温存温存,该亲密亲密。

  为了自己的福利,脸又算什么东西。

  待系统察觉出他的意图时,不禁道:“宿主,你是认真的?”

  “非常认真。”弗禾屈指碰了碰自己的脸,“我的气色是不是好多了?”

  系统客观评价:“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弗禾点头:“那老头儿是有真本事的。我严重怀疑,一开始弃疗,是因为看我没钱。穷这个病,是世上最难医的。”

  系统怀疑他在内涵自己,可是又没有证据,只好讷讷地说:“那你好自为之。”

  弗禾挑眉:“擎等着看吧。”

  于是半夜三更,半瞎偷偷下床,借着彻夜不熄的烛火柔光,赤足踩在柔暖的地毯上,一步一停,谨小慎微,跟猫儿似的绕柱钻帘,贝齿间还叼着一截袍角,然后似游鱼一样,逮着机会就从另一张床榻的被缝钻了进去。

  弗禾一计得成,沾沾自喜,脑袋和四肢全然贴着锦被缓缓挪动,刚一移出,就对上了一双带着少许惊愕的眼睛。

  辜辛丞已经不怎么用安眠香了,他的觉很轻,又是习武的人,一点动静就能使他警醒,也是防止弗禾夜间有什么需求可以随时照应到。

  因此,弗禾刚一动,他就知晓了。

  更别提之后的行径。

  事出必有因,回过神后,辜辛丞第一时间就是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坐起身,随时准备把应急的药物备过来,付阑玉的那位长辈有过交代,弗禾的症状极易复发,遇到紧急的时候就吃些见效快的药剂,会有一定程度的缓解。

  “没有不舒服。”少年慢而轻地说,“就是做了噩梦,有点怕。”

  此刻,在辜辛丞的心里,弗禾就是个不能摔、不能碰的瓷娃娃。怕噩梦,也在情理之中。

  “不怕,我在。”男人照旧是轻言细语地安抚,甚至用下巴示意了横挂于墙壁之上的宝剑,“不管噩梦里有什么,它都不敢再来。”

  弗禾听罢,都要忍不住笑了。

  他是撒娇卖痴求安抚没错,却不是真想当个小娃娃。

  成年人该有的心思,姓辜的你没有吗?

  直接了当地,弗禾伏在被窝里,抓了一把男人的腹肌。

  男人,这个暗示,你总该懂了吧?

  辜辛丞被一只微凉的手抚过小腹,肌肉条件反射地动了一下。然后就突然意识到,眼前情景的不同寻常。

  心上人近在迟尺,美如墨画,共处同一个被窝,不说两具身体的温度都缠在了一起,连昏黄的烛也变得暧昧难辨。

  弗禾乖乖地仰躺在侧,软软的眼神就那样望着他,差点就要勾出他那从未宣之于口的情思。

  但也只是差点。

  少年病得那样重,他得是一个畜生,才会日日想着那些事。

  但弗禾最怕的,就是他不想。

  夸出去的海口,丢出去的脸,怎么,也要让他有点赚头。

  淡粉的舌尖在弗禾的唇间轻巧地滑舔而过,那双润目里透出一缕似纯似惑的诱人水气,仿佛在无声地发出共情的邀约,无处不在透露着不可抗拒的吸引。

  而事实确实如此,辜辛丞从不知道,唇齿间的黏滑搅动竟也有如此溺人的魔力,他用极轻的、极怜惜的力道舐过湿润温暖的口腔,又缓缓从少年的圆润的唇珠上退开,再次欺近,将里外尝了个遍。

  人间至味。

  指尖从光滑的肩头拂过,稍顿,然后将怀里的躯体裹了个严实。

  “又唐突了,恕我孟浪。”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在弗禾耳廓遍打着旋儿苏过一圈,“我母亲曾说,喜欢一个人,该当明媒正娶,弗禾,你再等我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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