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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魔(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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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是自千年前就盛行起来的习俗。

  婚嫁双方洞房后的第一天,要喝一碗吉祥如意汤,寓意当然是往好的方向走,什么百子千孙、多福多寿、制霸天下……想要哪个要哪个。

  至于做汤的材料,因为这习俗流传下来的年岁太长,真正的配方早就零落了,于是大家各施巧思,能把一道汤演变成各种五花八门的做法。

  总体还是不离其宗——什么珍稀,什么贵,不相冲也吃不死人,那往里面搁就对了。

  弗禾隐约知道一点天岘大陆上趋向于统一的婚俗,也知道这道汤避不了,而且,在传闻当中……它通常还不怎么好喝。

  但架不住入乡随俗,而且寓意广泛,再入不了口,只喝尝一点,也死不了人。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便坦然看开了许多。主动掀开了帘子,望向了那汤。

  “熟了吗?”

  这是一个重点。

  “熟了。”乌栾偏过身体,长到腰际的头发被一根简单的墨玉簪子稍显随意地束起一绺,额侧又垂落下另一绺。

  男人额头光洁,眉骨和下颚的弧度完美到无可指摘,虽然衣服寡淡,饰品也寡淡,却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比昨日在池子里的光景也没得输。

  “可以喝了?”弗禾还赖在床上不下来,只探出一点身子,喉咙干,便无意识地舔了舔唇角,嗅探一番,“好像有点香。”

  这话不是恭维,绝对是真的。

  为着乌栾手上托着的那只小巧玲珑的冰裂纹瓷碗。

  小碗被摆到面前时,便更显小了,精精致致的,看容量,恐怕只有两三口。

  偏偏,乌栾还举着个调羹,舀了汤要往弗禾的嘴里送。

  弗禾:“……”

  他忍不住笑起来,介于青年和少年的面庞明亮而张扬,“哥哥,我现在挺方便的,无痛无病,境界还升了一大阶呢。”

  乌栾也笑了,温和的目光移向了他,手里的调羹继续往前递:“尝尝。”

  尝就尝。

  弗禾张开嘴,一口咬住调羹,那汤几乎都没怎么沾到他的舌头,就一路顺着喉管滑进了胃里。

  本该如囫囵吞枣,味焉不详。

  但味觉这东西,本就是再灵敏不过的。何况是虚神境修士的味觉。

  弗禾慢慢瞪大眼睛,面有惊色。

  他舌头上的鲜美余韵尚存,正长了钩子似的使劲叫嚣。

  好喝!!!

  “这是什么汤羹!?”自来了修界后就再没有过饿感的人突然被吊起了大大的胃口。

  这料理的味道,实在太光明了吧。

  乌栾自然将弗禾的表情变化尽数收进了眼底,他将再次盛满的调羹在碗沿上随意碰了碰,然后一如既往地,送进了一张嗷嗷待哺的口。

  弗禾盘腿坐在榻上,虽说恢复了男儿形貌,但照旧有一头长发,他嫌麻烦,就随意扎成了个马尾,一边尽情地享受投食,一边愉快地晃脑袋。

  而面前的瓷碗看着虽小,却并非是真正的小碗,似乎只要弗禾想吃,碗里的汤羹便是无尽海量。

  等终于吃到肚子微涨,他不由把先前的疑问一股脑提了出来:

  “这是你亲手做的?”

  “怎么做的啊?”

  “我能学一手不?”

  “这汤好喝得清新脱俗,不会是什么绝世秘方吧?”

  乌栾看着弗禾满面红光地叭叭,失笑道:“你做不来。”

  “我怎么做不来了?”弗禾刚要不服,但转念一想,自己的厨艺技能点确实是没怎么亮得起来,一时便有些讪讪。

  接着,头顶被一只手掌盖住,力道轻柔地揉了一揉。

  弗禾抬起头,眼巴巴儿的。

  乌栾近乎纵容,把汤羹的材料配比,处理手法烧制火候……一点没落地传授给了他,“若按正常的一份算,成熟的金灵鱼一尾,甘尤草一两,紫芋根半两……”

  的确,不能将那盅海量的“小碗”称作“正常”。

  食材都还算修界常见的东西,只其中一两味稍稍需要花些心思。朴素的食材造就绝顶的美味,弗禾是真服了。

  魔帝大人威武。

  他把其中配比用料一一记牢,不住点头,眼睛忽然一亮,便有些兴奋地道:“我做饭食是没什么天赋,但却也有擅长之事。”

  乌栾微微歪头,表示询问。

  弗禾“嘿嘿”一笑,却是没多透露,直接下了床,要往新房外面飘。

  他在门口甩甩袖子,摇身就变幻成了“烛娘娘”的形貌,面朝着乌栾“吃吃”地笑,喉音婉转:“夫君……”

  乌栾眼神微动,向他走来。

  戏精上身的弗禾刚矫揉造作一会儿,又板正了脸色,赶在被“抓住”前迅速瞧了瞧自己的手腕,翘起嘴角,“咳,这一身通天修为,正好可以亲自试试,夫君啊……”

  他粲然一笑,眨眨眼睛退后一步:“多谢啦。”

  接着身形一晃,直接就没影了。

  已经差点要碰到弗禾衣袖的乌栾停下步子,凝望着某处的空白,缓缓笑弯了眼睛。

  毕竟,只要他想追,一时半刻而已,不过是片瞬之间的距离。

  心爱的“小妻子”想要玩,那陪他玩玩也无妨。

  只是……他拔下发间墨簪,看着内里正剧烈翻腾绞缠的黑色浓云,目光下沉,是一个不掩厌烦的神情。

  恶灵们尤在无止无休地叫嚣着恶言恶语,即使被封闭起来,也能透过一层隔障向乌栾耀武扬威,似乎已经料定了,双方这会儿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它们显然预估错误,当那根墨玉簪再次回到乌栾的发髻中时,里面的墨波平静,仿佛是淡黑色的液体上漂浮着几颗零散的芝麻。

  败颓如此,之后应当好一段时间都掀不成大风浪了。

  *

  弗禾撒着丫子上天入地,绝不仅是想一味地体验一回何为法力无边。

  他这边刚度完洞府花烛夜,无限趋近于人生美满,却也怕将这修界第一大佬夺走后,会把整个小世界的气运闹得变上一变。

  于是,出来采草做酒是真,去观测一下主配角的命运轨线也是真。

  所以,落英派这个地方,他来得确实是比较频繁了。

  靠近门派领地的一片土地里,沃土良肥,郁郁葱葱,倒是有不少长势喜人的灵草,正是弗禾目前所需要的。

  这时候还真是忍不住想贯彻一下稚姚的作风啊。

  正当他跃跃欲试着想摘取一二时,不远处的一名灰衣修士迅速开口拦下了他:

  “且慢!”

  弗禾拂在草株枝杆上的手指顿住,微僵后自然地收回,顺势又捋了捋垂鬓,简直端庄正经,仪态万千。

  灰衣修士走近前,看向弗禾的眼神里有一瞬惊艳,接着很快被戒备所代替,抱拳揖了一礼,“道友,此地乃我派灵药田,无意逗留可以,但请不要损毁药田草株。”

  弗禾站在一旁很随性地抱着臂,身为虚神境修士,受一介筑基管事一礼倒算平常。他既没故意释放威压,也没想对着一个尽职的人撒泼无礼。

  于是可有可无地点点头,步子往其它方向漫无目的地迈开,“晓得了,随便看看而已。”

  那灰衣修士大概是个直肠子,“去别处吧,这里不许来的。”

  “啧。”弗禾斜着眼问他,“连个阵法都没布,还不许人路过吗?”

  灰衣修士老老实实答:“就因为阵法破了,才会抓得这么严。”

  弗禾目光轻扫,对药田里的灵草良株粗略估出了一个价,忍不住吐槽:“你们落英派是没钱了吗,这些个寻常药材拢共能换几块灵石?”

  问完又像是突然想起前事,若有所悟——看来失了一座矿,影响还是蛮大的。

  “不是。”灰衣修士很快落入弗禾的圈套,继续道,“哪能啊。咱们门派本就不靠那些外物提升能力,让魔门抢去便罢了,反正也讨要不回来了,可这不是赶上特殊时候了吗?”

  “什么时候?”

  “道友。”灰衣修士吊起没精打采的眼睛,“最近修界闹出的大事情,有一件算一件,都足以天翻地覆,你不知道吗?”

  弗禾无比茫然:“那我确实不知道。”

  最近?

  最近他才刚出过门、刚斗过魔、刚结过契呢,有啥事是他错过的吗?

  “闭关太久了。”弗禾对八卦的好奇心一如既往地重,“什么事,快说说。”

  灰衣修士或许是看田看久了,也还有一副谈兴,清了清喉咙,几乎不带停歇地与弗禾分享了他的各路消息。

  首先,是落英派遭魔门夺矿的事。稚姚的老毛病就是这样,几百年来一直无人整治,终于轮到了仙门的杰出代表扈趾门上来较量一番。

  结果本来是胜负率各一半的,魔门有奇兵(乌栾)出马,败了也算寻常。

  只是,后面的事就比较诡异了。

  元婴入魔,伤仙修,吃金丹。

  死尸复活,练噬魂,占躯壳。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预示着事情要往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

  仙门的大能宗师不在少数,有落英派起头,便有更多门派发出了声音,一切怪现象,抓住线引不断往源头探查,总会存在蛛丝马迹,一步步贴近向真相贴近。

  一时之间,扈趾门与魔勾结的事,近乎闹得整个修界沸沸扬扬。

  至于这里面有没有魔门做助推,弗禾估计着可能性不小。

  而另一件大事,灰衣修士刚刚起个头,弗禾就明白了差不多了。

  什么魔门庆典,什么百鸟朝凤,传得跟现实挺有出入的,不就是跟他男人办了个婚礼吗?

  只一点。

  弗禾微蹙起眉:“半月前?什么意思?”

  灰衣修士一脸看智障的表情,那是一种说不出的鄙夷之情,他提高声音,“魔门!半个月前!百鸟朝凤!搞大事了!一搞半个月,魔域那里天天乒乒乓乓的,你也没被吵起来?”

  弗禾怀疑他在开车,但苦于没有证据。

  他眉头一皱,无辜地摇摇头,开启胡说八道模式:“我住得离魔域远着呢,不清楚。”

  灰衣修士噎了噎,吐出了个“哦”字,“具体内情我等外门弟子了解得不甚多,总而言之,外敌内敌没一样好对付,派中长老和精英弟子都被集合着往四大仙门去了,大战一触即发。”

  弗禾:“……”还一触即发,挺有文化。

  他摸摸下巴,先忽略自己洞了半个月房的事,“你们派中的首席弟子也去了?”

  灰衣修士又变得戒备起来,“道友,这是我派之事,与你无关吧?”

  弗禾点头,微微扬眉,摊开手后撤一步,踏入一个隐形的罩圈,直接原地消失不见。

  他转过身,对着用手臂将自己圈牢的男人眉开眼笑:“夫君,偷听别人聊天,不太好吧?”

  乌栾腾出手指指自己的耳朵:“没有偷听。”

  “那偷看了吗?”

  “也没有。”

  弗禾没作怀疑。他眼尖地发现男人头上的异样,伸出手,细心地将簪子扶正,不由轻咦一声:“这颜色……”

  乌栾专注地盯着他开口欲言的嘴瓣。

  只见弗禾借助扶簪的姿势踮起脚,无限靠近后,一个轻吻如鸟羽般落在乌栾的嘴唇上。

  发簪仍旧端正安然地插在原地,弗禾似是随口感叹:“好看。”

  他歪头依偎在男人的怀抱里,语气仿佛十分苦恼,“半个月呐,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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