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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玉霓定定地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她实在不清楚庄晏似是而非地跑来跟自己说这一番话究竟是什么用意。

　　这个世界上，自然早就没有了平靖公主萧云。

　　可难道换了一副皮囊，她就不再是她了吗？

　　即便楚玉霓说得出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的隐秘过往，即便楚玉霓浑身本事与萧云几乎一模一样，她也不再是萧云，不再是庄晏认定的同门师妹了吗？

　　除却骨肉血亲，对于楚玉霓来说，庄晏就是这个世上与她最亲密的人。

　　可庄晏不肯认她。

　　楚玉霓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从前我没有见过你的时候，庞先生说你醉酒山林不问世事，我还想这样也好。无论你将心底的抱负藏到了何处，只要你还活着，与我而言就是最幸运的一件事了。可谁能想到，我见到你之后，你居然会离开你的世外桃源，成了大昭的国师。”

　　楚玉霓低垂了眉眼，嘴角噙着一抹凉薄的笑意。

　　她沉默了很久，才抬头看向了了庄晏。

　　她说：“看着你如今对司徒青卑躬屈膝的模样，我到宁肯你当年就死了。”

　　“这是你的心思？”庄晏挑眉。

　　楚玉霓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点头：“你远离京城纷争，独善其身没有错，可你为什么要到京城来趟这一趟浑水？你不信我是萧云，又为何不跟司徒青说呢？有本事，你就将我的身份昭告天下呀。”

　　“信口胡说的谎言，也值得被昭告天下？”庄晏冷笑，“忠远侯夫人想要借此害我，真是愚蠢至极。天下大势，本就如此，夫人又是为何非要找寻一个公道？”

　　“你也只我要的只是一个公道？”楚玉霓顿时笑出声来，她凑近庄晏，想要看清他眉眼下的情绪，可她看到的却是愈发蓬勃的雾气。

　　楚玉霓有些丧气的后退一步，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面前缥缈的人影。

　　她说：“你在害怕什么？你怕师父九泉之下也会以你为耻吗？庄晏，你如今既然已经做了司徒青的国师，又何必表现出这样一副躲避的模样来？你装给谁看？”

　　“夫人这话真是有趣，您身为楚家的二姑娘，忠远侯府的女主人，又为何要假借阿云的名号行事？”庄晏的声音陡然冷了三分，“你如今在大昭得意非凡尊贵非凡，又何必要想着诛杀司徒青取而代之呢？楚玉霓，你以为身为楚家女，你真的能够取而代之吗？”

　　“我从未想过取而代之。”楚玉霓皱眉，“有些仇怨，终是要有人来了结的。我想要做的，自始至终都是报仇。”

　　“报仇之后呢？那个位子该由谁来做？你是想要看着这个天下再次大乱吗？”庄晏冷笑连连，“楚玉霓，你是不是在金窝窝里待久了，就真的不知道天下黎民百姓之苦，就不知道这天下太平有多不容易？”

　　“天下太平吗？”楚玉霓苦笑，“若是我父兄无道，天下自该被人取而代之。可这无道之人是谁，庄晏你心知肚明。如今这个天下这个样子难道就是我们从前的心之所向吗？难道这就是我们所毕生追求的……”

　　“夫人慎言，你与我从来都不是一样的人，你的抱负和理想，从来都与我不同。”庄晏忍不住再一次打断了楚玉霓的话。

　　楚玉霓沉默片刻，突然抬手结印。

　　眼前雾气消散，露出了荷香苑本来的面目。

　　她一步一步走到面露震惊的庄晏面前，低声道：“师父说过，表象声色皮肉白骨皆是虚幻，是人非人不过一念之间，师兄，你真的不信我吗？”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们师门一脉的东西旁人学会了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夫人与我说的话，我全都当做从未听过。”庄晏板起脸来，仓皇地后退几步，转身欲走。

　　可庄晏的面前，却升起了比之先前更加浓烈的白雾，令他节节后退。

　　楚玉霓的话就像是响在他的耳边：“如今，师兄可是相信我想要反败为胜的决心？”

　　“夫人说什么，在下根本听不明白。”庄晏皱眉，神情凝重，“只是这样的雾气怨气太深，你这样年轻就能够到如此境界，对你身体不利。”

　　“你我非亲非故，国师何必如此关心？”楚玉霓冷笑，走到他面前，“你可知京城有一处暗巷，里头生活着的都是京城土生土长的百姓。大萧的治下，从未有过不见天日的贫苦，这就是你眼中的天下太平吗？国师若是有了闲暇与我聊天，不如去暗巷走走，去听一听那些劳苦的百姓的心声。若是国师仍觉得大昭天下太平，那么……我与你自然不会再说旁的。”

　　庄晏没有做声。

　　“当日我与你表明身份你不肯信，我伤心难过了许久。我以为这天底下所有人都不信我也没有关系，我的师兄无论如何都是会相信我的。原来竟是我错了，长平宽慰了我许久，我才放下了对师兄的情意。”

　　“今日师兄深夜前来，以同门妙法相会，我以为师兄先前的不信任，不过是对我的考验。而今师兄是来与我相认的，原又是我错了。”

　　“我想师兄如今应当有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早已与过去不同了。我与你们隔着七年的时光遥遥相望，总以为大家都跟从前一样本就是一种谬论。师兄，从今往后，你我山高水长不必再相见了。”

　　楚玉霓说完便回了房内，屋外雾气飘散，庄晏早已不在院中。

　　这一夜的相会，仿佛从未出现过。

　　没过多久，楚玉霓收到了同大人托人送进来的一封信。

　　信上约她于知味斋相会，同时希望能够带上铁娃。

　　楚玉霓想了想，便让罗长平去将庞先生请了过来。

　　看过信后，庞先生有些犹豫地问了一句：“你近来可见了什么人？”

　　“庞先生为何这么问？”楚玉霓皱眉，心里头有些烦躁。

　　庞先生犹豫了片刻，才低声说了一句：“我听说前几日，国师庄晏于皇城作法已安亡魂，那一日，你可是见到他了？”

　　“见到了又如何？”楚玉霓皱眉，“我与他已经走上了两条不一样的路，往后也不必再提了。”

　　“他也许也是有苦衷的，他总要活下去，便不是为了他自己，还有一个孩子不是？”庞先生叹息着劝慰。 再世为凰侯爷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