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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颖并没有看梵音,她正专注地看着展台里的珠宝,唇角带笑,全然不受外界影响,挑来挑去,似是相中了一款男戒,她在手中试戴了一下,觉得不错,便让导购员打包,随后将包的精美礼物盒顺手交给了侯在身后的佣人,“晚些时候给名城送去。”
佣人应了声,笑说,“小姐对顾先生好的没话说,衣食住行处处周全,就连逛街都不忘先生。”
沈嘉颖看着橱窗里玲琅满目的饰品微笑,“自家老公自家疼。”
这个世界是这样小,兜兜转转总会绕回原点,你越是不想碰见谁,偏偏灰头土脸的就能遇见。越是不想面对谁,猝不及防便这样出现了。
梵音压低帽檐转身逆着人流离开。
还未走出会馆,拥挤的人流中,忽然有人与梵音擦肩而过,重重的撞击了一下梵音的肩膀。
梵音本能的看向那人。
那人着橘色的套装,大夏天的,外部竟然套了长袖外套,匆匆擦肩。
梵音心下莫名一惊,还未反映过来,身子趔趄的瞬间,那人猛的抓住了她的胳膊,骤然将她拉近,冰冷的匕首便从那人的手中狠狠捅了过来。
两人离得很近,周围被拥挤的人群簇拥着,梵音来不及做任何防御措施,那匕首便捅向了她的腹部,凶手似是不解恨,抓着梵音背部的衣服,一下又一下捅了过来。
许是梵音惊恐中的失声,终于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察觉到了两人的异常,人群向周围散开。
梵音微微蜷缩着身子,面孔微白,双臂紧紧的握住了腹部的那把匕首。
人群短暂的寂静后,发现有血从梵音的指缝里滴落,尖叫声连连从大厅里传来。
那人宽松的外套上有连体帽,此刻笼着衣帽,将脸深深的罩着,她恨声恨气的出声,“去死,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要活着!去死!”
是一个充满戾气和绝望的女声,咆哮而出,恨意迸发出无穷的力量,一刀一刀的捅下去。
尚小苔和妖姐面无血色的抚开众人飞奔而来,妖姐高跟鞋一崴,她一个踉跄扑上前跪在了梵音身边,大骂一句,“我操!”一脚将行凶的人踹开。
尚小苔纵身一跃双臂和双脚便挂在了那人身上,紧紧将她锁定。
帽子被尚小苔一把掀开。
是一个沧桑枯瘦的女人。
那女人猩红着双眼,恶狠狠的盯着梵音,“把飒寒还给我!把小祈还给我!你把他们还给我!”她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再一次向梵音扑去,却被尚小苔死死在按在了地上。
梵音大口大口的喘息,怔怔的看着那个行凶的女人。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个女人应该是温暮迟最小的姨太,温飒寒的小妈,温祈的生母,唐铃。
“是你害死小祈的!是你害死飒寒的!都是你害的!为什么你不死!为什么!”女人泣血般盯着她,牙齿磨得咯吱咯吱作响。
梵音亦记得这个女人曾经那般温婉良善的一面,虽然相隔很远,她记得她躲在温暮迟身后痛哭的样子,儒弱又无助,秀美可人。
短短几年,便老成了这幅模样。
“你把飒寒还给我啊。”女人忽然拍着地面痛哭起来,“还给我……把他们都还给我……”
飒寒……温飒寒……
梵音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是的,怪她,全怪她,她不该介入他们(她们)的人生,不该介入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如果没有她,那个人不至于尸骨无存,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那么多人飞蛾扑火般死去。
像是一击重拳击碎了所有伪装的太平,心碎成了一地的残渣,除了掉眼泪,便是窒息的痛楚,痛彻心扉。
她和温飒寒并没有相爱过,自始至终都没有相爱过,哪怕在他死的时候,撕裂心扉的痛苦中依然夹杂着淡淡的恨意,那种恨像是一种习惯,夹杂在她对他的感情里,让她那么迟钝,那么胆小懦弱不敢面对。
可是在他走后,缺憾像是水面的波纹一圈圈的扩散,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是她前半辈子最恨的男人,可是他狼狈的撒手人寰似是比大拿的离去,更加撕裂了生命的伤口和缺憾。
妖姐扑在她身下,流着泪慌忙的捂着她的伤口,“妹子,妹子没事,没事啊,小伤,咱不怕。”
楼下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惊动了二楼会议厅。
此时,二楼会议厅里主办方正在为来自各国的参展商介绍此次活动的重大意义及市场。
紀寒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他略微有些散漫的依着椅子,全然不曾听台上的人讲演,而是拿着手机,很缓慢地回谁的信息,唇角勾着笑,帽檐压得很低,乍一看,像是在小憩。
顾名城坐在他的身侧,俊朗矜贵,正装出席,似是认真听着台上的讲演。
紀寒似是被手机上的讯息逗笑了,轻笑了一声。
崔秘书匆匆从外面走进来,凑近顾名城低声说了几句话。
一楼大厅里轰隆的鼎沸人声传来,顾名城脸色猛的一沉,微微泛着白,忽然起身径直穿过阔朗的会议厅,匆匆离开。
几乎同一时刻,纪寒的手机响起,他接听,沉默的听完电话那头的汇报,随后一言不发的挂了电话,在座位上垂眸静坐了很久,起身往外走去。
一楼大厅里乱成了一团,尚小苔死命的将凶手按在地上。
妖姐一只手慌乱的按在梵音的手上,一只手哆嗦的拨打救护车电话。
很快便有警员从四面八方赶来,将行凶者制服。
尚小苔慌慌的冲上前,只觉得梵音捂着刀刃的指缝里全是血,那么多血滴下来,她不知道梵音伤的有多重,不知道刀捅的有多深,不敢碰她,尚小苔忽然哭着往二楼喊,“殷睿哥哥,殷睿哥哥,快来啊!”
此时顾名城三步并作五步走下楼梯,怒意凌然的穿过人群向梵音走来。
殷睿第一时间顾全整个国际会展中心的大局,一边大步流星的赶来,一边用对讲机部署各个点位的安保工作,确认没有异常之后,他皱着眉头飞快的跳下了旋转楼梯,向梵音的方向奔去。
梵音耳边嗡嗡作响,脸色煞白的盯着那名行凶的女人,本能的,她下意识看向沈嘉颖所在的方向,沈嘉颖深深恨恨地看着她,半晌,缓缓勾起笃定的唇角,从容的带着佣人转身离开。
梵音缓缓吸了一口气,悲哀夹杂着无望的苍白渐渐在心头凝结了难以遏制的怒意,前尘往事纷至沓来,那些纷扰她都可以归咎于自作孽不可活,她将大拿的死归咎在自己身上,无论跟沈嘉颖有没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她更多的自责自己自作自受,就算被顾名城扼杀了反击的念想,可大黄赤裸裸被残杀的恨意从未在心底磨灭。
她知道顾名城报复性的扣在她头上的那顶情妇帽子,对沈嘉颖来说多么不公平,亦知道自己的存在,对沈嘉颖来说多么残忍。
所以这些年忍气吞声,像是一个真正见不得光的情妇,活的那么压抑又毫无光彩。
前两年生活不能自理,都是在医院度过,无暇他顾。第三年这才刚刚出院不到两个月,便又有人迫不及待么!
呵。
忍是可以忍,可是如何能容忍沈嘉颖利用温飒寒的死,利用温祈的死,兴风作浪,梵音几乎百分之百肯定,是沈嘉颖借刀杀人,挑拨唐铃生死的恨意。
梵音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忽然腾出一只手推开尚小苔,往沈嘉颖的方向走去。
有人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唤她,“颂梵音。”
梵音惶惶然转脸,便看到顾名城苍白的容颜,他的眉头皱成了山川般的沟壑,他看着梵音满手的鲜血,目光凝在她腹部的匕首上,那把匕首被梵音紧紧的捂着,似是捅在腹部,有血从指缝里涌出。
到处都是血。
顾名城面色又白了几分,他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梵音想要挣脱他。
顾名城薄唇绷的很紧,紧紧的遏制着她,打完急救电话,他欲将她拦腰抱起。
梵音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往沈嘉颖的方向追去,“沈嘉颖……”
顾名城忽然钳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
梵音用力挣扎,看着沈嘉颖的方向,颤声,“她是凶手,别让她走了……”奈何无论如何都挣不脱众人对她的纠缠,亦挣不脱顾名城的怀抱,像是这辈子剪不断的抵死纠缠,让她忽然说了了句,“她是凶手,沈嘉颖是凶手……”
顾名城瞳孔骤然紧缩,他没有什么言语,也不反驳,只是遏制住梵音的手腕更紧了,几乎捏疼了她。
梵音本是挣扎的,可是顾名城铜墙铁壁般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毋庸置疑,顾名城相信了她的话,因为他的面色很沉定,遏制着她的手腕亦很坚定,斩断了她所有反抗的挣扎,让她无能为力。
顾名城微微侧了脸。
崔秘书上前。
他当着梵音的面说,“派人跟着嘉嘉,带上两名安保人员保护人生安全,不要让人有机可趁。”
梵音惶惶然看向顾名城,焦急的目光渐渐定了下来,定成了坦荡的质问,盈盈泪水氤氲在眼底,她忽然大喘了一口气,闪躲开顾名城的目光,眼泪大受控制的大颗大颗的掉落,微微低着头,又转开了脸。
救护车的响动由远及近,殷睿处理好现场维稳工作,大步而来,看了眼梵音捂在腹部的匕首,面色僵硬的难看,随后看向门口赶来的医护人员,催促她们行动迅速。
“我没事。”梵音说了一句,她避开医护人员的搀扶,说,“我没事。”
大概是之前太过焦恨痛苦,她的行动有所迟缓,此刻被顾名城无情的利刃重伤,她稳了许久,看了眼尚小苔。
尚小苔这个时候特别长眼色,她知道梵音跟沈嘉颖之间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既然她徒弟说沈嘉颖是凶手,那沈嘉颖一定是凶手,人也一定在这里!绝对不能放她离开,一旦离开这里,就不好抓了。
顾名城把他老婆保护的像是宝贝嘎达一样,别说坏人靠近不了了,就连她都靠近不了,听妖姐说,但凡沈嘉颖出行,顾名城一定会安排人保护。
那这样说来,沈嘉颖的行踪,顾名城是知道的呀,那也一定知道她今天在会场呀。
既然他什么都知道,还这么纵容沈嘉颖,是可忍孰不可忍!尚小苔笨笨的脑袋瓜子倒是将这一点想的透透的,默默退出人群,飞快的跑了出去。
哼!这种人就该以暴制暴!抓起来鞭笞三天三夜,徒弟也一定这样想的!
“小颂。”殷睿说,“你现在受了很重的伤,要配合医护人员治疗。”
“我没事。”梵音说,她下意识松了一直按在腹部的手,只见那把匕首擦在了她挡在腹部的包上,包上满是洞,加上她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刀刃,让她并没有受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刀刃深深的割裂了掌心,那些血全是掌心里的。
她的手抖的厉害,整个人都低垂着眸子,缓缓后退。
不肯看他,不愿意接近他,想与他划清界限,不要那些异样的眼光,不要情妇的名号,不要那些难堪下流的绯闻,什么都不要……
“小颂。”殷睿大步走向她。
顾名城强势介入,不由分说的遏制了她的手腕,强行将她往救护车上携去。
“放开我。”梵音颤声,“别碰我。”
无济于事。
“顾名城,你放开我!”
“做情妇的,就该有情妇的样子。”顾名城俯在她的耳边,唇角勾勒残忍的笑容,“又哭又闹像什么样子呢,是钱不够花,还是饭不好吃,是床太冰凉,还是夜不够长。”
梵音怒极,反手一个带血的耳光向顾名城的脸上劈去。
顾名城猛的握住了她的手腕,扬了长眉,深深冷冷的看着她。
这是三年来两人的第一次争执,这几年,顾名城对她不好不坏,不“离”不“弃”,他对她说过的报复一一都做到了,不让她幸福,不让她快乐,让她同他一起坠入无底深渊,硬生生的给她冠以情妇的名头,让她这辈子活的畏首畏尾,翻不得身。
他不离婚,似是对她的一种变相羞辱。
这是一种报复。
报复她的背弃,报复她残忍的流掉他的骨肉。
华妖妖凑近殷睿说,“官爷,接下来要怎么办?”
殷睿松了松警帽,沉了目,正要上前。
忽然一号会馆外传来鼎沸的人声,有警员匆匆从外面跑进来,“殷队,会馆外两百米处,发生重大交通事故,现场聚集大量群众,维稳工作是否要分派警力。”
不等殷睿开口,忽然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众人定睛,才发现顾名城忽然夺门而出,步子越走越快。
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向镇定自若的顾氏集团大总裁居然会有如此慌张的时刻,人群动荡的间隙,殷睿交代医务人员尽快替梵音处理伤口,随后带着警员匆匆走了出去。
没多久,尚小苔面无人色的从外面跑进来,声若游丝,“徒弟……徒弟……”像是被吓坏了。
妖姐急忙忙扶住尚小苔,“怎么会是这幅样子。”
尚小苔被吓瘫软了,说,“沈嘉颖……沈嘉颖被一辆……黑色的车撞了……”这一幕似是勾起了温祈留在她心理的阴影,让她恐惧的说不出话来。
梵音的身子冷不丁的瑟抖了一下,她不肯去医院,此刻,她的双手正被医务人员抓住,现场替她清理包扎伤口。
包扎伤口并没有用多长时间,双手缠了厚厚的纱布,被警员简单的录了口供,殷睿让她先回家休养,之后他亲自为她做笔录。
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冰火两重天,整个人像是掉入了冰冷的湖底浸泡过,乍暖还寒。
由于今日状况频发,为了控制局面,警方强制关闭了今日的展会,遣散现场人山人海的观摩,梵音跟随着巨大的人流往外走,转头看向百米开外的街道上,那里拉开了长长的警戒线,交通管制,灯火阑珊。
依稀看见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将瘦弱的姑娘从车下抬出,送上了救护车,顾名城同时上了那辆救护车。
那名穿着黑T的男子此刻坐在黑色的林肯车前,衔着一根烟,长长的腿伸着,他似乎摘掉了帽子,逆光看不清模样,只是不羁的侧脸在阑珊的灯光里,有种病态的苍白。
很多警察围着他,交警将他的车包围。
他的目光遥遥的穿过攒动的人影,向梵音的方向看来。
“咚”的一声,如同锋锐的利箭击中了心脏,梵音的身子晃了一下,又痛又澎湃的熟悉感,含着血泪,让人心悸不已,疼痛不已,悲戚不已,又想痛骂不已。
人群里有细微的响动,“紀寒……紀寒开车撞人了……”
“我的天,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朋友看见他开车离开,那女的正好过马路,就给撞上了。”
“……”
逆光如殇,泪影里斑驳的什么都看不清,唯有疼痛那么鲜艳的明亮。 谋他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