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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春暖花开，江胜与笑笑
暮春天里，一片狼藉的小桥城郊野来了位姑娘。
微薄春衫被路过的暖风掀起一角，姑娘从袖中探出芊芊素手掩着口鼻，眉头紧蹙，对此处的血腥腐臭味显得极为厌恶，完全忘了这些都是她刚刚描画而出的杰作。
九人望着款款而来的那道身影，皆愣怔了一瞬。
因为照霞郡的万人迷萧红叶，真得很美。
微薄春衫贴合在那凹凸有致的身形上，将萧红叶绰约多姿的风采展现得淋漓尽致，就像是挂在枝上熟透了而将落未落的红果，不由自主地便会惹得人人垂涎欲滴，比邻枝的嫩涩青果要显得诱惑而有风韵许多许多，尤其是杨柳细腰，美人眼眸，红脸如开莲。
“红叶教习，别来无恙。”
萧红叶掩着口鼻行至九人身前，燕宁敛下笑意，正色说道。
看见燕宁肃然的神情，萧红叶放下芊芊素手，莞尔一笑道：“我早就不是切霞院的教习了，没必要这么严肃，燕宁小弟弟。”
燕宁依旧肃容说道：“为何先离开了？”
另外八人听闻此句如堕五里雾中，但萧红叶明白，笑嘻嘻地撇开话头问道：“结果如何？是你拿到春择名额了吗？殷支那小子怎么样了？想不到你竟然能打败殷咤，早知道当时我就不用急忙跑路了，害得我双脚酸疼了一宿。”
显然是明知故问。
燕宁仍旧面不改色地硬声说道：“赌注还作数吗？”
萧红叶装傻充愣地回道：“赌注？什么赌注？我不知道。”
燕宁始终盯着萧红叶的颊畔，想要看看萧红叶的颊畔有没有浮现羞红惭愧之意。
萧红叶望着燕宁的目光，虽无羞红惭愧之意，却忽起委屈欲泣之意，以袖掩口，假装啜泣道：“姐姐一大把年纪了，记不清事情也实属正常，燕宁小弟弟如果真的不嫌弃姐姐，要姐姐兑现赌注，那姐姐也便豁出去，今夜任由燕宁小弟弟发落了。”
言语间便扭着腰肢欲靠到燕宁身上。
燕宁慌慌错开。
颊畔一片羞红。
“好了好了，红叶教习就别打趣学生了，赌注作废。”
“以后叫我红叶姐姐，别教习教习的，外人听见还以为我是那种古板固执的教书老东西了。”
燕宁在心中暗自腹诽道：“就红叶姐姐刚刚花枝乱颤的模样，任凭我叫你夫子，别人也不会认为你是个古板固执的教书老东西，不对，夫子也不会是古板固执的教书老东西，罪过罪过，晚辈只是仰慕夫子而已。”
……
……
十人返程回到小桥城，寻了家普通客栈，找了个医术精湛的郎中，然后点了桌寻常饭菜，吃饱喝足后围坐在一起，稍稍歇息。
燕宁给大家介绍了萧红叶，也给萧红叶介绍了大家，程几许又给大家介绍了仗锈剑的青稚少年和握长鞭的姑娘。
原来他叫江胜，她叫笑笑。
江胜和笑笑与程几许在路上偶遇，意气相投于是便结伴而行，如今已是十分要好的伙伴，而江胜和笑笑的相遇则要更早一些。
那夜仗锈剑的青稚少年出声提醒燕宁和慕有枝后，自知再也无法回到血剑帮，于是在清寂的四野里，摒弃了血剑帮弟子的身份，从剑绣山缓缓离京都，一路向南，不知春暖花开。
其实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摒弃帮派弟子的身份了。
或许在外人看来，这有失江湖人的气魄或风度亦或是忠诚这类名誉，但只有江胜自己知道，他都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江胜有一柄满是铜绿的锈剑。
传自他的爷爷。
江胜的爷爷曾是那个时代江湖里的一帮之主，所建帮派不大不小，足以跻身二流，也算是有所成就，每日除暴安良，决不为非作歹，甚至不拘小节地与普通百姓一样下田耕地，其夫人也会织席贩履地赠予穷苦人家，所管辖的一小片地盘上的百姓安居乐业，气氛祥和，大家都是兄弟姐妹般的情谊。
江胜听他父亲讲过，他爷爷这辈子最得意之事有二。
一是娶到了贤惠淑良的夫人，二是建立并守住了这么一片家业。
可就是这么得意的两件事却在某日被外来的恶势力肆意毁掉，夫人吊梁自尽，帮派朝夕灭门，所幸江胜的爷爷托逃出来的农户人家把他的独生子一并带走，且抚养成人，也就是江胜的父亲，而江胜的爷爷则与夫人帮派共存亡。
农户人家原本便有三个女婴，再加上江胜的父亲，在逃亡的路上甚至穷的揭不开锅，可农户人家念及江胜爷爷的恩情，依旧咬着牙将江胜的父亲抚养长大，即便亏待了自己的三个孩子，也没让江胜的父亲少吃少喝。
江胜的父亲长大后随农户人家在山中耕地，日子过得紧巴巴，但农户人家是老实人，也没有其他谋生手段，如果离开大山去到城中做些小生意，保不齐又要被奸商欺骗，被军官搜刮，所以还不如藏在山里苦中求清静。
农户人家曾在某个大雨瓢泼的夜里向江胜的父亲倾吐心声。
一家六口挤在狭小的山洞里，看着不远处自家漏雨的茅草屋，农户人家的顶梁柱流着这辈子都没流过几次的两行清泪，痛心疾首道：“俺没有本事，让少帮主受了委屈，俺罪该万死，没能完成帮主的嘱托，只能让少帮主随俺一家五口藏在山里不见天日。如今少帮主长大了，也壮实了，俺就该让少帮主出去闯荡闯荡，不能弱了帮主的名声，少帮主不必再挂念俺这罪人，出山去闯吧。”
江胜的父亲看向农户人家拿出来的稀少铜板，以及没有妥善保养而沾满铜绿的锈剑，缓声说道：“爹，娘，孩儿是不会离开这个家的，孩儿也恳请爹娘不要赶孩儿离开，三个妹妹尚且年幼，爹娘的身体又一日不如一日，孩儿应该代替爹娘撑起这个家，更应该让三个妹妹过上姑娘该有的美好生活，放心吧爹娘，孩儿会努力的。至于这柄剑，以后我会让我的孩子佩上，出山去闯江湖，决不让他爷爷的名声断在我这里。”
其实农户人家委实问心无愧，做到了极致。
成年后的江胜父亲有把子力气，又习得江胜爷爷传下的剑招，所以在附近一带小有名气，且种出的庄稼总是肥嫩丰富，渐渐地，农户人家的生活便好了起来，几年后，江胜父亲如愿抱得美人归，并生下江胜这么个胖小子。
江胜的父亲没有被渐渐富裕的美好生活迷失了心志，自江胜能够走路起，他便成了一名称职的严父，每日不倦地让江胜习武读书，从未给过一个笑脸。
成年后的江胜仿佛就是他父亲当年的模样。
于是他父亲把爷爷的那柄铜绿锈剑佩在了江胜的腰间，厉声说道：“混不出个名堂，就不准回来！”
直至如今，江胜从来没有想过回家，因为他始终混不出个名堂。
他曾是古阳郡慧剑宗的一等弟子，因不满慧剑宗少宗主在朗朗乾坤之下行龌龊事而愤然离去；他曾是广泽郡玄湖门的三等护法，因不满玄湖门欺凌弱小搜刮民脂民膏的丑陋行径，毅然离去；他曾是京都血剑帮的新入弟子，因不满血剑帮弟子偷袭的下流行为出身提醒，无奈离去……
那时候他已经很想混出个名堂，然后名正言顺地回家，所以他也想过睁只眼闭只眼，便随那些小人做些无耻事也罢了，大不了等到成为护法堂主甚至是副帮主的时候再来整顿一番，可他的良心或者说他所接受的正人君子的教育不允许他这般作为，因而他仍旧喊出了声，再次一事无成。
离了京都，他便于章临郡遇见了笑笑姑娘。
那时，杏花吹满头。
相伴良久，倾心生情。
或许是与笑笑姑娘相伴的生活太过安逸，或许是他的本心早已埋下这颗种子，所以见过江湖丑陋嘴脸的江胜已然厌倦了这个喧嚣的俗世。
于是剑不想佩了，江湖也不想混了，就这样牵着笑笑姑娘的手，归隐山村。
一路向南，春暖花开。
此次江胜与笑笑经由双燕郡就是想去天海郡，江胜的父母就居住在天海郡的小山村里，他们想回家了。
纵使仗锈剑的青稚少年从未拔出过剑来。 仗剑问侠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