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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夜雨听江湖
其实生存之道岂是两人能够一夜辩尽的问题,君不见千年来诸子争论不休,至今未有定论。
单是燕宁读过的《围溪论述》便足有十八页记载,更不用说大黄书上的《削泥剑辩》《裂石发声》等数十卷记载都是关于法道儒墨四大家对生存之道的论辩。
况且天下书卷可谓汗牛充栋,其中关于论辩生存之道的书卷不知要累坏多少头牛,填满多少间屋。
所以草率一些又有何妨,这种问题还是留给心有执念的诸子争论较好,反正燕宁觉得生存之道这类问题必须亲身经历过方才知晓。
而且生存之道必然不止一种,就像是修行者的定自然,各有适合,各有滋味,那么又何必非要辩出一条所谓的真正的生存之道。
若生存,该当何如?
燕宁以为首先要去生存,否则如何得知该当何如。
纸上得来终觉浅,为有源头活水来。
该当如此。
……
……
破观内生起篝火,明亮温暖的焰火将罩住整座破观的青光映照得锃亮如镜。
从夜空而落的暴雨如万千箭矢冲撞到青光镜面上,在接触到青光镜面的一刹那又犹如温顺的小羔羊安静地舔吻起来。
最后碎成无数条小溪盛着夜风盛着青叶盛着月色顺着青光镜面缓缓流淌,铺满冒出青茬的微软林地。
青光镜面密不漏风,可破观内的篝火却是无风微动几分,暖意扑面而来,将围坐在旁的二十三张脸庞映照得极为可爱。
或许是因为共同战斗过,或许是因为燕宁的性情直爽,总归燕宁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和二十名随从打成一片,称兄道弟。
观外暴雨瓢泼,打叶打溪打青光,其声轰轰。
观内糕点如花,掉屑掉香掉胃口,其乐融融。
早已饥肠辘辘的二十三人塞着精致的糕点开着可爱的玩笑,以及馋着在观内角落默默嚼食干草的那匹拉车的老马。
沈如雨也再次表现出属于十二三岁小丫头的泼辣或是古灵精怪,比如某个随从说起他见过沈如雨在三岁时尿床的故事,沈如雨便极为泼辣地挠着随从的腋下痒顺势将其勒倒在地,而后极为古灵精怪地拿起一块撒满盐的桂花糕塞入随从的口中,惹得观内人大笑不止。
看到沈如雨挠痒,燕宁的心头也有痒,是关于道家符术的痒。
大黄书内没有关于道家符术的记载,所以这个痒燕宁没有办法自己挠,只能藉由鹤老。
与鹤老的关系虽比初见时亲近许多,可燕宁仍是不敢确定这亲近许多的关系能不能让鹤老替自己挠挠修行上的痒。
因此在篝火的映照下,燕宁紧蹙的眉头已是能够锁死万里妖域树深处的那头青鹿。
鹤老毕竟是历经沧桑的睿智老翁,对人心的观察可谓精细入微,燕宁的心思鹤老岂能不明白。
鹤老本就对燕宁怀有欣赏之意,自然愿意不吝教导,无论是生活还是修行,于是开口问道:“燕宁,是不是有些修行上的问题想要问我?”
燕宁微怔过后喜出望外,继而更加敬佩地望着鹤老,内心满是感激与暖意。
也不浪费时间,片刻后点点头说道:“鹤老,其实晚辈有一本书,书里记载了许多事情,包括修行的事情,但晚辈今日从仲千般口中听来的道家符术却毫无记载,晚辈实在难忍心头之痒,不知您可否讲述一二?”
二十名随从和沈如雨在听到燕宁提出的问题后顿时安静,就连正嚼着的糕点也忙忙吞下,只为能够仔细倾听。
随从们全都是普通人,对修行者的世界自然很好奇,而沈如雨虽然不喜欢听教,但对听故事却极具热忱,所以很是难得地安静一回。
观外偶有被雨打落被风掀翻的青叶撞上罩住整座破观的青光镜面,鹤老望了一眼感慨而道:“原来你想问得是江湖。”
“江湖?”
说江湖,听江湖,有夜雨相伴最为妙。
此间恰好。
“先秦时期,诸子林立,百家争鸣,思想激烈碰撞,自始皇陛下扫荡六合并吞八荒之后,你可知诸子百家还剩下几家?”
燕宁稍忖答道:“还剩四家,法道儒墨。”
鹤老再问:“那你可知四家又以哪家为尊?”
燕宁再答:“法家。”
“没错,始皇陛下推崇法家思想,所以当今大秦以法家思想为主流,立法教为国教,拜轻尘子为法教掌教,拜陶鲤为丞相,修行者也自当入法教学院修行,日渐强盛。”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一山有四虎,因此道儒墨三家开始不断地受到法教的强势打压,为的就是不让道儒墨三家有喘息的机会,避免养虎为患。”
“法教无法将道儒墨三家的思想火焰彻底扑灭,可接连不断的打压却犹如凛冽寒风,使得道儒墨三家飘摇如萍,实是苦不堪言。”
“最终在道儒墨三家愿入江湖自此不问朝中事的屈服下,法教才收敛许多。”
“一是因为良才不隐世,江湖多贫贱,自从剑阁和云深谷以及猎刀城同时隐世后,江湖便一蹶不振,因此法教很放心。”
“二是因为道儒墨的底蕴深厚,若是法教的咄咄相逼让三家不顾思想上的差异而联合起来,那就是得不偿失,两败俱伤的场面。”
“所以各让一步,海阔天空。”
“可令法教没想到的是,这一步真的让出了一片阔无边际的海。”
“道儒墨三家隐入江湖就像是龙游浅水,可也别忘了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三条巨龙游入浅水后竟硬生生在秦土内掀起一场江湖风雨。”
“虽说道儒墨三家为了避免法教故意挑刺给自己扣上莫须有的罪名,从而不得不收敛势头无法经常活跃在江湖之上,可江湖风雨在三家的支持下已然掀起,而且只会越来越猛,因此江湖门派才能在如今的皇试之中有一席之地。”
“这也间接说明江湖的门派已是可以和法教的学院相提并论,所以世间的修行者并非都尊崇法家思想,尊崇道儒墨三家思想的修行者也大有人在。”
“符术便是道家的一种玄妙手段。”
燕宁观望篝火而想今日青山爆炸时散出的金光,喃喃道:“符术真的很强吗?”
鹤老笑道:“老朽不知,先前所用符术只是得一老友所赠。”
微顿后,鹤老继续说道:“燕宁你若是对符术感兴趣,我倒是可以在日后向我那老友引荐引荐你。”
燕宁连忙起身施礼,言语中掩藏不住的惊喜布满脸颊,恭敬道:“晚辈在此先谢过鹤老。”
“你我有缘,”鹤老笑着说了一句。
破观内很是安静,每个人都在回想着鹤老言语中的滋味。
鹤老虽是用寥寥几句就将美妙的江湖画卷勾勒出来,缓缓浮现在众人的眼前,但每个人都能体会到从鹤老口中吐出的每个字眼是历经了何等的艰苦方才炼成。
夜雨未歇,江湖已多年。
燕宁想起揣在怀中的那封信,于是问道:“鹤老,来京都前,师傅给了我一封信,说是交给掩霞楼的人,我在京都就能方便些,可晚辈对掩霞楼毫无了解,不知鹤老您久居京都可对掩霞楼有所了解?”
鹤老微讶道:“想必你师傅是个高人。”
燕宁听到鹤老这样的高人赞许自己的师傅是个高人,不禁欣然笑道:“我师傅很会做木工活,确实是个高人。”
“如果你师傅只会做木工活,那又怎么能让掩霞楼来照顾你呢?”
“掩霞楼很厉害吗?”
“自道儒墨三家隐入江湖后,江湖秩序日渐成形,江湖门派随之兴盛,行走江湖的修行者更是丝毫不逊于朝堂及法教,所以无论是始皇陛下还是轻尘子,都只能默许与江湖三足鼎立,相安无事。”
“朝堂与法教有六合圣贤,有八荒洞仙,有三域神将以及十八方虎将等高手大能,再加上各间法教学院竭力培养年轻的修行天才,所以大秦朝才能傲然于天下。”
“江湖要想与他们三足鼎立,那么自然也需要可作龙首的江湖门派,比如京都五雄和四大世家,江湖诸事皆由他们共同定夺,再往下还有五郡十豪等名门大派。”
“掩霞楼便是京都五雄之一。”
夜雨噼里啪啦打在众人心头,仿佛将江湖的刀光剑影恩怨情仇打入心间,那一幅离朝堂之远的江湖画卷倏尔展开,将从未有所见闻的事情描绘在眼前。
江湖已多年,江湖似久远。
其实,江湖一直在。
只是不知耳。
良久,燕宁长揖及地道:“晚辈受教。”
夜雨不歇,打醒多少绿肥红也肥。
朝堂江湖或是未卜前途,不如暂搁心头,且让人眠。
伴着春光渐浓春意渐盛春风徐来的雀跃,众人静眠一夜。
如此,甚好。 仗剑问侠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