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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长街长,少年慌张
燕宁走后,散落在高阁后的南侧小屋燃起烛光,从窗纸透出的光亮将屋外廊上的清冷月辉照暖。
烛光摇曳,春风从门隙潜入。
先前在高阁与燕宁对话的高挑妇人轻轻带上门。
屋内的抱琴公子正在净手焚香,见高挑妇人入内,忙忙恭敬地走到高挑妇人的肩后。
高挑妇人立在屋内圆窗畔,窗外有假山有绿植有银辉。
虫鸣时,抱琴公子问道:“师傅,他真的就是那个孩子?”
高挑妇人不知是在望着假山还是在望着银辉,颇为感慨地回道:“谁能想到,有一天他还会回来。”
抱琴公子的神情显得更为恭敬,说道:“那师傅您说得很对。”
高挑夫人问道:“我说得什么很对?”
抱琴公子回道:“他父亲确实很了不起。”
高挑妇人的心头涌上许多年前的画面,以及某一夜在兰池宫与始皇陛下聊天的场景,说道:“陛下也说过。”
抱琴公子猛然怔住,甚是惊讶。
高挑妇人转过身来,走到椅上坐下,继续说道:“可陛下只对我说过,况且这句话并不能代表陛下的态度,所以……”
“所以师傅担心那些人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对他不利?”
“他离开的时候太小,如果不是特别熟悉他的人,应该不会注意到他,我只是担心陛下会做什么。”
抱琴公子沉思不语,像始皇陛下这种大人物的心思他是万万不敢胡乱猜忌,于是转个话题继续问道:“师傅,可弟子为何感觉他竟连您也不认识了?”
高挑妇人说道:“他离开的时候太小,路上又受了惊吓,不认识我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抱琴公子望见高挑妇人蹙起的眉头,轻声问道:“师傅,需要我时刻保护他吗?”
“不了,只要那些人和始皇陛下没有动静,那就让他自己好好成长吧。”
高挑妇人慨叹道:“重回京都,也许是宿命吧。”
高挑妇人对上抱琴公子的目光再度沉声说道:“弹琴吧,让为师看看你的大音之道修得如何了。”
“是。”
一掀衣衫,抱琴公子端然坐于琴案前,细如青葱的修长十指抚上长琴,湫然空灵之音悠扬而出。
最妙的是,抱琴公子将琴音完全笼在南侧小屋内,并没有吵到长街附近的人们。
高阁前的百树梨花也都正在恬然安眠。
……
……
燕宁漫无目的地游荡在长街时,白墙拐角后那道在夜色深处消没的黑影正沿着渭水南岸往东疾跑而去。
掠过天汉桥踏入渭北旧城区,从一道极黑的巷口转入巷中,进了一座青叶遮掩下的府邸。
红漆为底,字为鎏金,张府。
一间深院中,那道黑影在光亮的照映下露出了面目,是一张长满青黑胡茬的古铜色面孔,隔远望去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剽悍气息。
“大人,殷公子,他来了,在渭南。”
那道黑影说出的话断断续续极为笨拙,但总算能将意思表达清楚。
披着华丽服饰的殷擒望向身侧的中年男人,阴狠狠地说道:“张叔,就是他。”
中年男人的面容颇为俊美,只是面颊上浮现出的一抹不健康的血色让他看起来十分可怕,尤其是白得太过分的皮肤让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种毛骨悚然的可怖。
“侄儿,你肯定他知道我们的秘密?”
“侄儿肯定,而且就是因为他,三弟现在修为尽废,终日不能下床。”
“好。”
中年男人扯出更加毛骨悚然的笑容,道:“巴山夜,你立即去铁马盟,请马盟主调动渭南的势力帮我杀个人。”
“遵命。”
名叫巴山夜的剽悍汉子掌拳相撞后再次潜入夜色中,寻到了铁马盟的地盘。
不多时,有一骑从铁马盟奔出,朝着渭南奔去。
不多时,有数十名江湖汉子从渭南的一处名为纵天门的小门派涌出,朝着长街涌去。
……
……
夜已深,燕宁走在冷冷清清的长街上。
他打算先找一家客栈住下来,等明日打听打听掩霞楼的消息后再做决定。
清冷的银辉铺满长街,燕宁的影子被拖得很长。
低首前行间,燕宁不时抬头望向两侧,却总也看不到客栈的字样,便只好继续低首前行。
长街真的很长,燕宁走了许久也没见到尽头。
突然,燕宁停住脚步。
微顿过后,将提在手中的黄纸伞警惕地横在身前,随时准备撑开。
前面的漆黑巷口有些不对劲!
“警觉性倒是挺高的。”
漆黑巷口里走出一名手持双斧的江湖汉子。
江湖汉子将手中的两把短斧转了两圈后,另有五十名江湖人也陆陆续续地从巷口走出,人手一把短斧,目光凶悍而戏谑。
初到京都不满一日,见过的人不多,不应该得罪了谁,于是燕宁只好从另一个角度问道:“你们,要钱?”
手持双斧的江湖汉子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说道:“钱,我们当然要,只是你的命,今晚我也想要,怎么办?”
言罢,哄堂大笑。
燕宁将黄纸伞缓缓撑开,神情顿凛,说道:“我得罪你们了吗?”
手持双斧的江湖汉子敛下笑容,望向燕宁像是瞧见了一种奇怪的生物,说道:“得罪?难道你以为只有得罪了谁才会被人用斧头抹了脖子吗?”
“难道不是吗?总该有些理由。”
手持双斧的汉子装作很同情燕宁的模样说道:“孩子,这是京都,如果你足够强大,你看谁不爽就可以杀谁,所谓的理由不过只是为了以后可以杀更多人而放出的一个屁罢了。”
燕宁的眉头蹙成川字,他能听懂这句话,但他不理解这句话。
难道人心真的如此险恶吗?
燕宁沉声问道:“你看我不爽?”
手持双斧的江湖汉子说道:“我这个人很少看别人不爽,只是这次盟主有令,纵天门弟子只能听令。”
“盟主?”
“盟主为人骄傲,做事高调,所以我也不怕告诉你,纵天门弟子接到的命令是马盟主的口谕。”
“马盟主?铁马盟?京都五雄?”
铁马盟盟主马冰河为人骄傲做事高调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其中最出名的是在大秦新历四年间的凛冬。
那年凛冬与往常无异,贵族或百姓照常燃起红泥小火炉,雅士或莽汉照常饮上绿蚁新醅酒,御厨或老妇照常围衣洗手作羹汤。
然而铁马盟盟主马冰河却没有照常闭关修行。
而是率领麾下的七十二匹良马星夜杀入虎溪郡,在半个时辰内,将当时虎溪郡的名门大派白虎宗,全宗灭门。
只为抢夺白虎宗的宗主夫人。
像这等龌龊不义之事按理说不该大张旗鼓地进行,也不该在大张旗鼓地进行后肆无忌惮地宣告天下。
可马冰河为人骄傲做事高调,向来目中无人,居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地举办起了婚礼。
因为忌惮其实力,所以江湖中也无人敢当面对他指指点点,更不用说与白虎宗交好的江湖人敢来报仇,除非真的不怕死。因此在马冰河大肆举办与白虎宗宗主夫人的婚礼时,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能装模作样的前来贺喜。
当时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中只有三人没去,两人在京都,一人在亭郡。
对此,马冰河也只能在婚礼上大骂几句,然后无可奈何。
燕宁的心头仿佛堆积了满天乌云,自己何时得罪了铁马盟,甚至还要马冰河这样的大人物亲自下令追杀。
五十二把在月光下闪烁着锋利光泽的短斧已在缓缓逼近。
纵使燕宁有伞,纵使燕宁是上品洗尘境的修行者,可也架不住五十二把短斧狂劈乱砍,况且那领头的汉子好似也是一名修行者。
硬打是不行了,那么还能如何?
逃!
大丈夫能屈能伸,该屈则屈,该伸则伸,现在该逃了。
啪!
燕宁将半撑开的黄纸伞猛然收拢,在夜间长街上吵闹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燕宁转过身子,提起黄纸伞便朝着漆黑的夜色中跑去。
微怔后,手持双斧的江湖汉子扯起嗓门骂了一声娘,甩起胳膊便狂追上去,身后的五十名纵天门弟子也紧跟其后,将干净的长街掀起一阵烟尘。
第二天清晨,醒来的长街居民抱怨着昨夜的吵闹声,有泼辣的妇人更是直接站到长街上对天骂街。
长街长,少年慌张。
燕宁疾速奔跑的身影出现在银色月辉下,接着消没在漆黑夜色中,之后又出现在银色月辉下。
从背后传来的骂娘声和脚步声犹如天雷轰响于耳畔。
一个少年,如何能不慌张。
燕宁在原来世界一直都是标准的三好学生以及好好先生,虽然有时也会像热血男儿一般幻想着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提着砍刀狂追仇人十几条街,可若真的让他去做,想必连砍刀他都提不起来。
他不做总要有人去做。
没想到今夜他便被五十一名纵天门弟子提着五十二把砍斧狂追十几条街。
当真世事难料啊!
然而,更为难料的世事正在等着燕宁。 仗剑问侠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