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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有人倒骑青牛,有人端坐牛车
风吹暮色犹如吹响一纸黑页,黑页间持续不断地绽开一朵朵惨烈的红花。
兴奋的羽单手持戟站在暮色里的沙滩上,对着箫关去血肉模糊的尸身展颜欢笑,心中暗喜着原来家中长辈也会撒谎,魔族的肉身明明就像是一张薄纸,哪里称得上强悍二字,于是挥开重逾百斤的霸王戟像头蛮牛般冲撞进无数天地部魔头的阵列当中,大杀四方。
在羽杀红了的眼中,风吹暮色仿若一片平静的黑色海洋里骤起波澜,风吼海啸声间,他身处黑色海洋的风暴中心,刈割着无数魔族的性命,每踏海前进一步,便会有无数颗西瓜爆浆,无数根甘蔗炸裂,无数朵红花绽开,比起身前戟下的这些薄纸来说,羽倒认为他更像是肉身强悍的魔头。
风吹暮色,在小渔村这块大战场上,卢玉堂、年思华、八大殿掌灯以及北方草原、万里妖域等各方大小势力所处的区域就像是一纸黑页,各路修行者凭着手中银枪心中道法斩杀无数天地部魔头,如同以绣针在黑页间编织一朵朵秀丽的红花,好似某南地盛行的婉约风,即便是发了疯去杀魔的龙南溪也不过是婉约风里的耕农词人,用秋收的方式去编织出自己的秀丽红花。
相较之下,黑色海洋里羽的杀人方式便毋庸置疑地像极了某北地盛行的豪放风。
第一印象里,豪放风往往比婉约风能够给人带来更多的震撼,此时也不例外,游走在多张黑页间以红花对红花的游龙很快便看到了那片黑色海洋里被拍上天的魔头,被撞进海的魔头,被砍烂劈翻的魔头,以及各种惨不忍睹的场面。
游龙完全不在乎同族之人的性命,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颜面。
那个身处黑色海洋风暴中心的蠢货居然在用这种方式挑战整个魔族的尊严,挑战他魔族少主的颜面,岂能忍。
黑色海洋渐呈浓红,游龙硬抗卢玉堂一枪,拼着手臂被银枪刺穿一方小洞也要强行离开几位强者对他的围杀之局,然后化身一条滑溜的泥鳅,从人群间游离开来,须臾间便跃至黑色海洋的中心,在空中紧握一拳借力轰向杀红眼的羽。
奔雷一拳破暮色降临。
拳势煌煌,黑色海洋里仿佛燃起了烈烈野火,杀意强盛的羽也被从天而降的游龙惊住半瞬,脸上表情仿佛被游龙的气场凝固了一般,只余愕然。
羽其实出身于贵族世家,从小接触到的大场面大见识让他很快地便恢复了平静,脸上的愕然转而成了兴奋,心想这才叫肉身强悍,暴喝一声,震开周遭脆如薄纸的魔头,高兴地提戟拍向从天而降的游龙,用足了全身力气。
水火从来不相容。
却也从来分不出胜负,不定哪时水浇熄火,不定哪时火烧干水。
覆满烈烈野火的拳锋眨眼间便与百斤霸王戟的青铜面相遇,无数道金属碰撞声骤然狂响,黑色海洋里顿变喧嚣,无数层无形如水纹的音波以两人为中心朝着周遭四散传播,无论是天地部的魔头,还是各方大小势力的弟子,凡在音波涉及范围内,俱昏矣。
用足了力气的羽在拳锋戟面碰撞的一瞬间便几欲昏倒,好似在刹那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脸色紫红,双手剧颤,拖着巨戟踉跄跌退数十步,方才最终凭借强大的意志力保持住了站立,然而却失去了战力,只觉眼前天旋地转,一片模糊,黑色海洋从眸中缓缓消失。
这一次,终究是火烧干了水。
羽尚未名声在外,游龙自然也不认识眼前这个蠢货,他只是不允许有人胆敢用肉身来挑战魔族的尊严,这无关乎那个人是贩夫走卒,还是富绅权贵,总归谁都不行。
甚至没有用轻蔑的情绪去嘲讽羽一眼,游龙便像是捶碎块臭石头般淡然离去,但或许是因为这块臭石头的挑衅导致他不顾一切地硬抗了卢玉堂一枪,所以他心中稍稍有些不忿,临走前顺手一巴掌扇飞勉力站住的羽,使其真正感受到了天旋地转的滋味。
意识涣散的羽躺在尸身遍布的猩红沙滩上,胸前起伏趋于缓小,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海浪冲到岸上奄奄一息的软脚蟹,那是羽被游龙一拳轰到全身骨折的原因,可即便如此,羽却依旧本能地用泛白渗血的手指紧握着霸王戟。
就在游龙刚刚投入到婉约风的战场中时,又有数百名魔头从四野涌来,盯着羽的目光中饱含炽烈,就像是饥肠辘辘的叫花子期待着软脚蟹也能产出肥嫩美味的蟹肉。
从四野涌来的魔头犹如一浪高一浪的潮头,眼见蓄力已久的潮头将将把羽的孱弱身躯打翻淹没之时,远方忽有轻颤嗡鸣声响起,由远及近,渐而清晰。
一道光彩黯淡的灰色剑影疾速掠来。
灰色剑影敛去锋芒,就连轻颤嗡鸣声也须靠近耳边时方能听清,显得十分低调谦卑,因而当灰色剑影穿过重重硝烟弥漫的战场来到沙滩时,也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所以当神不知鬼不觉的灰色剑影潜掠而来,刺透最外层五六魔头的腰身后,那群饥肠辘辘的叫花子仍旧没有发觉即将到来的危险,直至最先扑到羽身前的两名魔头捂着血沫喷涌的脖颈仰头倒下时,他们方才察觉到那道谦卑的灰色剑影,也明白了它内敛的锋芒。
灰色剑影在高速颤动中不断穿行,或掠于头顶,或潜于腿间,凡是意欲接近羽的魔头无一例外地全都死不瞑目,有知晓轻重缓急的魔头也想着联手捕捉到那道灰色剑影,可最终都会无济于事,最幸运的一次是某个魔头用双手握住灰色剑影的中段剑身,本以为就此成功时,不料向来低调谦卑的灰色剑影陡然在魔头的掌心极速旋转起来,轻颤嗡鸣声一刹那也仿若变成了风雷般的咆哮。
以肉身强悍著称的魔头就这样被灰色剑影轻而易举地割裂手掌,轻盈逃离。
重新恢复低调谦卑的灰色剑影宛如埋头苦干数个时辰的田舍翁,渐显颓势,所以控制灰色剑影的那人没有再妄入困境,只是缓速绕行护在羽的身旁。
潮头拍打的速度减慢了许多,好似有大能者飞渡到沧海中心拽住潮头,意欲驯服。
骤然间,灰色剑影再度发威,斩杀一串十数名措手不及的魔头,似是在为某人开路,与此同时,一位身穿灰袍的中年人从灰色剑影开出的那条路上冲来,闪电般拍向围聚在最外面的几个魔头,强劲的力道递到内里的几圈魔头身上,致其阵脚自乱。
剑影啸鸣震颤,灰袍人抱起羽以及霸王戟,跟在剑影之后沿着海岸迅速远离战场,渐脱险境。
……
……
两山相夹。
这便是峡。
暮色浓,有辆牛车行驶在近渔阳郡的一处重要山峡内,峡谷幽静,四野苍翠,拉车的老青牛一面缓缓地走着,一面嚼着道畔的花草,不时哞哞两声,十分悠闲自得,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端坐在牛车上的那个高大身影的重量。
夫子端坐在牛车上赏着周边景致,心情愉悦,只是有些担忧他那正在小渔村杀魔的大弟子、二弟子。
“伯牛,就在这停下吧。”
牛车行驶到山峡口附近的某段官道,夫子朝着以黑衫遮面的三弟子冉伯牛说道。
把牛车停在官道中央,冉伯牛扶着夫子从牛车上走到道畔坐下,像是在等什么,仿佛早就知道这处山峡将会有何人前来。
无人无所不知,夫子亦是如此,他知道这处山峡将会有人前来,却不知就在他端坐牛车驶入山峡之前,便已经有一人从此地走过。
那人倒骑青牛穿峡而过。 仗剑问侠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