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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风雨洗山指
一道雪亮的刀光撕裂糖铺的布幡,挟着一声清喝闯进风雨中,燕宁踏在浅泊里的左脚往后微滑,激起一道小雨帘,拧转腰身将致命的一刀躲了过去。
出刀的江湖汉子从糖铺里飞身落到绿字锦横街上,在积起浅浅一层雨水的青石板上翻滚了一圈。再起身时,赤膊的江湖汉子恶狠狠地盯向燕宁,似是在可惜只差一点就能杀死这个毛头小子。
江湖汉子缓缓地往后挪着左脚,寒凉的雨水顺着江湖汉子鼓起的肌肉线条流到锋利的刀背上,最后于刀尖处凝聚成线,啪嗒滴落。
糖铺的破布幡顺着青石板上积起的浅浅一层雨水流到了江湖汉子的右鞋尖上,那时江湖汉子正微微抬起鞋尖,极小幅度地左右摆动,像是在碾着一只从臭水沟里跑出来的臭虫。
持刀指地的手臂垂在雨中,握住刀柄的五指不停地轻敲,像是抓住了某个稍纵即逝的时机,陡然间,腿部肌肉微紧之下,江湖汉子再出一刀。
鞋尖的破布幡和鞋畔的雨水顿时被激荡到了远处,像是往无尽海域中投了一枚分水丹。附有稀少真元的刀刃瞬间将笔直的雨帘割破,刀气森然地劈向燕宁的面门。
噗!
刀近时,燕宁撑开了伞。
雪亮的战刀劈到黄纸伞的伞面上,就像是劈到了极具弹性的虎蛟皮甲上。
江湖汉子出刀的手猝然间便往后上空甩去,反弹的强劲力道带着汉子的精壮身躯踉跄后退,重重踏在浅泊里的脚步声如同败军撤退时的鼓声,每一步都狼狈不堪。
趁着江湖汉子立足不稳,难生新力之时,噗地一声燕宁再将黄纸伞收拢起来,冲破雨帘,欺身上前,右脚如钢鞭甩出,狠狠地踢上江湖汉子后弓的腰腹。
正在踉跄后退的江湖汉子被这一鞭腿踢到离地悬空,撞开层层雨帘时划出一道半圆的弧线,砰地一声巨响,将临街米铺的木板门破出了一个大洞。
雪亮的战刀染上猩红的鲜血被随手丢在积雨的青石板上,也就还能剩下一口气的江湖汉子顺着墙面缓缓滑落,凝滞在面庞上的惊愕久久不散。
笔直的雨线从天而落,无数朵猩红泥水花回想着江湖汉子踉跄时拖出的水痕,渐次怒放。
燕宁从破洞往米铺里瞧去,确认江湖汉子没死后,低头抖了抖黄纸伞上的雨珠准备再向绿字锦横街的深处走去,然而抬头时又望见了一群剽悍的江湖汉子。
昏暗的天色中,不知多少的剽悍汉子从临街的铺子里,从空荡的巷子中,缓缓走出,还有经幻洞落到更远处的剽悍汉子正从巨大的山影中朝着这边赶来,看起来就像是山中可怕的野鬼。
提伞立在风雨中,望着一片黑压压的剽悍汉子,燕宁的面容渐而肃然。
经过先前的一番打斗,燕宁已是知晓糖铺里偷袭他的江湖汉子只是个初窥下品洗尘境的修行者,而且出刀时的阴险和眉目间的狠辣也让燕宁笃定了江湖汉子的出身只是一个江湖中不入流的小门派。
按理说,这种不入流的江湖小门派绝无可能参加春择这样的盛事,但他们此刻偏偏就出现在了眼前。照霞郡内参加春择的修行者中,能够帮助他们浑水摸鱼的只有殷咤。
真相一目了然,他们进来不是为了争春择名额,而是为了要弄死燕宁。至于替谁出气,青树下的豆腐老西施都能看得出来,可关键在于幻境外面的人看不到此时幻境里的场面。
那么在幻境里死了就是死了,没人会去追究原因。
即便有,也是徒劳。
殷咤两兄弟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燕宁为人和善,侠义心肠,不然刚刚出刀的江湖汉子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了。可他也能强烈地感受到那江湖汉子散发出来的杀意,仿佛燕宁是他杀父夺妻,见面眼红的仇人。
本是无冤无仇的不相干之人,却因为那个连他名字都不知道的江湖老大的一句话就要不死不休,燕宁想不懂。
大黄书里的江湖人,重情重义,宁折不弯。
里面的仗剑天涯是快意恩仇,是为民除害;里面的侠义之士是一诺千金,是为知己死。
侠客负剑行江湖,遇恶人时,一剑斩之;遇善人时,美酒相赠;遇穷人时,散银万两;遇知己时,谈笑天下。
如此逍遥哉。
可如今的江湖,当真不是读万卷书就可观其全貌的江湖。
黑压压涌来的剽悍汉子就像是天上密布的乌云,让人觉得无比压抑。
清一色的雪亮战刀泼洒出的真元将绿字锦横街照亮,让面容肃然的燕宁看到了他们靴下不断被激起的无数朵水花,而那些剽悍汉子们所踏出的水痕挤在一起,仿佛是百条小溪汇成江河的大场面。
这段时间燕宁见多了大场面,所以眼下并无慌色,提伞缓步迎上前去。
涌来的江湖汉子虽黑压压一片,但大都只是初窥下品洗尘境的修行者,而且几乎没有人修习过道法,只是能够将真元粗糙地附在刀刃上,所以作为一名读过大黄书里千余道法的上品洗尘境修行者,燕宁又有何惧。
湿重的晚霞春服贴上身子,卷袖赤膊的大汉开始小跑,燕宁侧身停在了一间名为新笔斋的铺子前,想必是卖些笔墨纸砚的文人玩意儿。
淅淅沥沥,新笔斋的粉墙黛瓦被春雨染成了深色。
院子里爬出墙头像是画在雪白墙壁上的繁茂青树正不歇片刻地簌簌作响,再加上一排挨着侧墙的翠竹,以及即将要闹腾出的断刀声折骨声,想必绿字锦横街会是京都里最热闹的一处。
铺前街畔植有两株桃花树。
粉嫩的小桃花被春雨打落到青石板的积水里,倒有些见完相好的小家碧玉回到闺房中洗却胭脂的意境。
离了枝的小桃花顺着雨溪款款而动,将铺前的绿字锦横街渲染成了万里妖域深处的那方桃泽,若是陪着京都里美丽的姑娘在新笔斋的屋檐下等雨停,必会生出一段人人艳羡的爱情故事。
可惜这绝美的意境紧接着便被奔跑而来的剽悍大汉两刀破坏掉。
雨帘中,突兀地冲出了两把雪亮的战刀。
刀刃上的真元将笔直的雨线割断,然而雨线未续时,撑开的黄纸伞便又将两把雪亮的战刀轻易抵断。
燕宁撑开黄纸伞时蹦下一伞的雨珠,噗通落到积水里将粉嫩的小桃花翻了个面,而后杏黄色的伞面便抵上两把雪亮战刀的刀尖,两个剽悍大汉脚下的大水花也随即消散,成了后退的浅水痕。
当燕宁脚下生出大水花的时候,两把雪亮的战刀便自刀尖处随之节节断裂,哐哐哐,断成了八截刀片,纷纷坠下的时候就像是大船沉落海底一般。
两个剽悍大汉被黄纸伞的冲力顶倒在地,满脸的讶异,还没来得及起身时,便被从伞后露出面容的燕宁两脚踢进了新笔斋对面的油铺里,也正好为新笔斋的老板出出气,那油铺可是极大地影响了新笔斋的生意。
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寒的刀,就算他们单独的每个人甚至三四个人都无法给燕宁带来任何的危险或压力,可毕竟是黑压压的一片,况且燕宁也总会有真元枯竭,力不可支的时候,所以必须速战速决。
掠过大黄书里的千余道法,燕宁想到了最适合当下施展的一门道法。
那门道法的名字叫,风雨洗山指。 仗剑问侠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