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中信出版2020年度好书-经济管理(套装共12册)

第七章 全面开放:应对国际新格局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中信出版2020年度好书-经济管理(套装共12册)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第七章 全面开放:应对国际新格局

  新时代我国开放的新格局、新特征

  一、改革开放40多年来中国对外开放的特征及成效

  中国改革开放已有40多年。在过去的40多年里,中国的对外开放有五个方面的特征。

  第一,在国际贸易方面以出口导向为主,利用国内的资源优势推动出口发展,带动中国经济更好地发展。

  第二,在国际资本方面以引进外资为主,用外资来弥补不足的资本,推动经济发展。

  第三,在区域开放方面以沿海开放为主,沿海地区先行设立各种开发区、特区、新区和保税区,中西部内陆逐步跟进。

  第四,在开放领域方面主要以第二产业开放为主,工业、制造业、房地产业、建筑业等行业先行开放,服务业开放的力度较低,发展的速度也比较慢。

  第五,以开放倒逼改革,中国最初几十年的开放以适应国际游戏规则为主,用国际经济规则倒逼国内营商环境改革,倒逼国内的各种机制体制变化。

  这五个特征符合中国经济发展的实际要求,使对外开放在中国改革开放的初期阶段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经过30多年的发展,在2010年以后,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的综合经济体,第一大的进出口贸易国,第二大的外资引进国。中国的制造业已经形成世界第一大规模的制造业集群体系、产业链体系。中国改革开放初期的五大特征对中国改革开放事业及中国经济发展起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但是进入21世纪以后,尤其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中国的开放遇到了越来越多的贸易摩擦,国际上逆全球化的势力也愈演愈烈。随着中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原有的开放模式变得不适应中国经济发展的情况。例如,2012年以前中国劳动力人口过剩,劳动力的人口红利很高,比较优势很充分;2012年以后中国每年退休的人员平均在1 500万人,但每年新生的劳动力是1 200万人左右,实际上最近五年,中国每年减少约300万劳动力。也正是这个原因,最近五年中国GDP增长率从11%下降到6%。一般来说,GDP每下降1%,就会产生200万失业人口,GDP的下降原本会带来上千万的失业人口,但是大范围的失业并没有出现,这是因为人口供应和需求发生了动态均衡,GDP的下降和新增劳动力不足形成了平衡,但实际上中国劳动力的基础性条件发生了变化,人口红利在逐步减少。另外,中国土地成本越来越高,油电煤气运等要素成本也越来越高,社会环境保护要求也越来越高,大规模出口的发展模式与中国内在高质量发展要求出现了矛盾。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党中央审时度势,在党的十八大以后,在习近平总书记的领导下,推出了新的开放方针和路线,形成了中国新时代对外开放的新特征。

  二、新时代中国对外开放的五个新特征

  (一)中国的开放不再以出口导向为主,而是既鼓励出口,又努力扩大进口

  近五六年时间,中国每年出口增长率为6%~7%,从2000年以来10%甚至20%以上的两位数的增长下降到了一位数的增长,但是中国进口的平均增长率保持了两位数增长,这使中国贸易逆差的数据发生了变化。之前顺差最大的时候,进出口总量为3万多亿美元,但是顺差高达5 000多亿美元,现在中国进出口总量为4.3万亿美元,顺差已经降到3 000亿~4 000亿美元,可见基数扩大的同时顺差数量变小了,所以顺差比例就降低了。要注意的是,出口大国不一定是经济强国,因为出口大国可能是来料加工型、劳动密集型经济,出口的商品可能是原材料、农副产品等,但是如果一个国家连续在10年里都是世界靠前的进口大国,那这个国家一定会成为世界经济的强国。

  进口大国和经济强国有很强的关联。美国是世界第一大进口国,同时也是世界最大的经济强国。原因是:第一,进口大国的人口消费外国产品能力很强,否则进口的商品会卖不掉;第二,进口大国有比较强的外汇支付能力,也就是有比较多的国际贸易硬通货货币;第三,进口大国在世界上具有商品、大宗物品定价权,因为大规模进口国对卖方来说,有定价的能力;第四,到一定阶段,进口大国的货币影响力会越来越大,使用本币就可以在国际市场购买商品和服务。

  比如未来中国企业用人民币直接进行对外支付,这也是人民币国际化的一个途径。10年前,中国跨境人民币贸易结算量一年只有几百亿元,2018年已经达到了7万亿元,人民币作为国际贸易中的清算、结算货币已经成了趋势性现象。人民币国际化不仅是靠大量出口赚取大量外汇形成的。虽然国内大量外汇储备对人民币国际化有好处,因为信用好了,人民币的可接受性就强了,但是人民币的强势如果仅仅来自外汇储备,那么人民币的强势只是外在的状态,就像太阳光反射形成的月亮光。而进口大国产生的人民币强势将是内在的禀赋。进口大国在进口各种商品的时候,会逐步形成以本币计价支付的格局。由此,人民币会支付到国际市场上。国际市场使用人民币成为习惯后,甚至在其他国家间做贸易也将人民币作为计价货币,这时人民币就被这些持有人民币的国家国际化了。这意味着,其他国家不仅是和中国做生意用人民币,与别的国家做生意时也用人民币,就像中国人除了和美国人做生意用美元之外,与别的国家做生意也用美元,这就是美元货币强势的表现。同样,当人民币达到这样一个境界,就是强国的象征了。

  所以进口大国是中国要成为世界经济强国的必由之路。我们在30年前说这个话就说得太早,但是眼下审时度势,是开始进入这个境界的时候了。

  (二)中国从引进外资为主,转变为既鼓励外资进入中国,也鼓励中国企业走出去投资

  近五年,中国平均每年引进外资1 300亿美元,五年下来就是6 500亿美元。这几年我们国家走出去投资是多少?这几年中国各类企业到境外投资7 200亿美元,走出去投资总量大于引进来的总量,这是近五年很重要的一个新特征。在1979—2012年这33年里,中国境外投资一共5 000亿美元,但是近五年的对外投资就达到了7 200亿美元,既大于过去33年的投资,也大于中国近五年引进来的外资,这种双向投资的特征已经很明晰地显现出来了。这种特征不是一个概念,不是一个想法,不是一个要求,而是已经实现了中国经济的新特征。

  (三)中国从过去的沿海开放先行、内陆逐步跟进,转变为沿海与内陆同步开放、东南西北中共同开放

  2000年以前,我国各类国家级的开放措施都从沿海进行:20世纪80年代初期推出的14个沿海开放城市、27个经济技术开发区,都在沿海;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推出的五大特区,深圳特区、海南岛特区、珠海特区、汕头特区、厦门特区,都在沿海;20世纪90年代推出的新区开发,浦东新区、天津滨海新区,也都在沿海。党的十八大以后的五年,中国任何新的开放措施,都是东西南北中一体化开放。

  比如,20世纪90年代以来,新区政策对上海、天津两个直辖市的开放发展起到了特别巨大的作用。但是新区政策差不多有20年一直局限在沿海,没有推广开。党的十八大以后,东中西部地区同步推广,中央一下子在中西部批准了10个新区,沿海增加了5个,再加上原来有上海和天津,现在全国一共17个新区,每个新区差不多1 000平方千米。

  又如,保税区也从沿海推广到了中西部地区。2010年以前,中国所有70多个保税区跟中西部无关;2010年以后,全国海关特殊监管区域增加到138个,中西部内陆地区新批了60多个保税区。其中,重庆就批准了7个保税区,东中西遍地开花。

  再如自由贸易试验区,由上海市先行半年,之后推广到了东中西11个省市,2018年批准了海南,2019年又新批6个,现在全国东南西北中一共有18个自贸区,其中中部和西部10个,沿海8个。

  本质上,开放是一种理念、一种制度、一种办事的方式,和区位无关。德国在西欧的中部,谁能说德国社会开放度比西班牙开放度要低?瑞士在北欧的中部地区,不靠海,谁能说瑞士比挪威不开放?欧盟国家是一样的开放,一体化的开放。开放和地理位置无关,之前认为和地理位置有关,是因为中国过去是封闭的,要从沿海开始慢慢开放,现在如果要开放,需要东西南北中因地制宜一起开放。

  (四)中国的产业开放领域从工业、商业、建筑业开放为主,转变为工商产业、金融业、服务业、服务贸易全方位开放

  1990年以后中国的金融业已经对外开放了,第一个外资银行、外资保险公司、外资证券公司和外资百货商店都在浦东。2001年我国加入WTO之后,外资金融机构在全国各地概念上都放开了。但实际上这只是在形式上开放了,在市场准入前同等国民待遇上,在外资金融机构的股权比例限制上,以及在外资金融机构的营业范围上,内在的约束还有很多。比如外资银行在分支机构的审批上总是要两三年,导致这些外资银行有头无脚,做不出业务,和开办事处没有区别,而且只允许外资银行开展一部分业务,使外资银行各项业务间不系统、不平衡,业务也很难展开。

  正是由于这些束缚,近30年,外资金融机构在我国境内发展得比较缓慢,其资产总量在中国全部金融资产里只占1.8%。而同一时期,中国的工商产业中外资企业的总资产占我国境内全部工商企业总资产的30%左右,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工商产业领域开放度是充分的,而金融领域开放度是不足的。这些问题正在加快解决。党的十八大以后,党中央国务院要求对服务业、金融业和工商产业里面的外资企业实行准入前国民待遇、负面清单管理、竞争中性等,各种限制都要取消,实现全方位、宽领域、多渠道开放。现在中国开放度越来越高,今后这方面会有更大的提升。

  (五)中国的开放已经从适应国际惯例、国际游戏规则为主,转向为开始参与国际规则的制定

  中国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第一大国际贸易国,不管是投资领域还是贸易领域,中国都有巨大的影响力和发言权。从这个角度来看,中国要积极地参与对国际贸易规则的修改,一起参与谈判确立国际贸易规则中新的制度,所以中国不仅是适应现行的国际贸易规则,而且开始介入国际贸易规则的制定和修订,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变化。具体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中国现在是WTO的全面支持者,也是WTO改革的重要推进者。第二,在FTA(双边或者地区间自由贸易协定)新的贸易规则讨论谈判当中,中国既是双边贸易谈判的推动者和积极参与者,同时也为了中国人的利益和国际贸易规则的公平合理,进行各个贸易规则的讨论、谈判。另外,“一带一路”倡议涉及世界上130多个国家和地区,这其中游戏规则的导向制定,都是中国起主导作用。

  以上就是这五年来中国在开放过程中形成的国际贸易的新格局和新特征。和过去40多年的五个特征对比,一方面中国继续保持了原来的五个特征,另一方面五个单向性的特点变为双向性特征,这五个双向性特征是强国之路,是中国走向世界经济强国的开放特征,也是引领中国今后二三十年开放的战略方针。

  从改革开放到2050年,这70年的开放特点可以分成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从1979年到2012年或者2015年,这30多年时间呈现出的是原来五个特点;第二个阶段,从2018年到2050年,这30多年是新时代,在习近平总书记引领下形成五个具有新特征的开放特点。总之,我们对中国进入这样的开放格局充满信心,充满向往,沿着这条道路,中国一定会为人类命运共同体做出重大贡献,成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重要推进者。

  三、新时代开放的任务重点

  这些新特征将贯穿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全过程,推动我国以更高层次的开放格局参与和引领经济全球化,推动世界经济朝着更美好的方向发展。展望未来,新一轮对外开放从何处发力?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一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开幕式上的讲话,从激发进口潜力、持续放宽市场准入、营造国际一流营商环境、打造对外开放新高地、推动多边和双边合作深入发展五个方面阐明推动开放合作的中国方案,宣布中国进一步扩大开放的重大举措,展示了中国与世界互利共赢、携手前行的胸怀与担当。

  第一,“激发进口潜力”体现了我国对外开放的担当和风范。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中国主动扩大进口,不是权宜之计,而是面向世界、面向未来、促进共同发展的长远考量”“中国将进一步降低关税,提升通关便利化水平,削减进口环节制度性成本,加快跨境电子商务等新业态新模式发展”。从曾经的着力鼓励出口,到现在的积极增加进口,体现出我国对外开放的思维和意识在不断提升,敢于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敢于与对手携手合作,这是一种大国的风范和气度。

  比如,2018年我国出口2.3万亿美元,进口1.9万亿美元,顺差4 000亿美元。顺差多了会加剧国际贸易摩擦,而且长期顺差也会造成本币升值。因此,进出口贸易的平衡既能减少国际贸易摩擦,也不会使人民币过分升值。我们是以追求货币稳定为目标的。一个货币长期稳定的国家和一个国家拥有长期稳定的货币都是一种良好的信用,有助于人民币国际化,让人民币成为国际上的硬通货。

  激发进口的潜力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让老百姓更多地在国内买进口货,不必再到欧洲、美国、日本、韩国等去买很多商品背货回来。据测算,每年中国老百姓出国旅游购买商品的总价值超过1 500亿美元,几乎是1万亿元人民币。如果将这1 500亿美元的产品通过贸易进口投放到中国市场,在国际贸易中我们就有了1 500亿美元的进口。如果我们顺差是4 000亿美元,因为多了这1 500亿美元的进口,就只有2 500亿美元的顺差了,国际贸易摩擦也会减少。所以,我们要把关税降下来,让老百姓不必利用出国旅游背东西回来,而是在国内就能买各种商品。

  减税对国民经济发展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实际上从2017年到2018年各种商品的关税已经下降了许多。目前,就几千种商品的平均关税而言是7.5%,已经比2000年刚加入WTO时的15%左右降低了约一半。今后几年还会逐步下降,这个降税的过程也是激发进口潜力的过程。

  第二,“持续放宽市场准入”体现了我国更加开放包容的气度和自信。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中国已经进一步精简了外商投资准入负面清单,减少投资限制,提升投资自由化水平,正稳步扩大金融业开放,持续推进服务业开放”。这些措施,是新时代我国利用外资的重要突破口,对提升产业竞争力、推动创新发展、提高实体经济水平、把握发展主动权,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对我国企业而言,尽管会面临竞争加剧、迭代冲击等诸多挑战,但这种挑战正如当初加入WTO时所经历的那样,并没有造成农产品、纺织品等国内企业的溃败,反而是越来越欣欣向荣。相信伴随着市场准入的持续放宽,这些调整必将转化为发展机遇。我们的企业应该有这样的自信和底气。

  第三,“营造国际一流营商环境”体现了我国从制度上打造权利平等、规则平等、机会平等发展环境的鲜明导向。改革开放以来,出于吸引外国资本、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的需要,我国对外商投资给予了以税收优惠、土地优惠为主的一系列激励政策。当前,全球引资竞争日趋激烈,不少国家要素成本比我国更低、政策优惠力度比我国更大。随着我国要素成本不再具有明显的比较优势,优惠政策空间不断压缩,传统招商引资模式不再有生命力,必须转向更多依靠改善投资环境。习近平总书记提出,“加快出台外商投资法规,完善公开、透明的涉外法律体系,全面深入实施准入前国民待遇加负面清单管理制度”“将尊重国际营商惯例,对在中国境内注册的各类企业一视同仁、平等对待”,必将有力地推动营造稳定公平透明、法治化、可预期的营商环境,促进外资稳定增长,提高利用外资质量。

  第四,“打造对外开放新高地”体现了我们着力推动高层次改革开放新格局的意识和责任。过去,我国为承接开放,搞了工业区、开发区、保税区等开放条件,为探索自由贸易发挥了试验田作用。当前,开放水平越来越高,需要更高的平台承载高水平的开放。自贸试验区、自由贸易港是开放的最高境界,加快中国特色自由贸易试验区,深化改革创新,探索建设自由贸易港的进程,将是中国扩大开放的重大举措,将带动形成更高层次改革开放的新格局。

  中国对外开放新高地的建设,关键在于内陆,在于中西部地区。中西部怎样才能具有“沿海优势”?内陆开放高地一定要做好以下五件事。

  其一,开放高地一般是与大城市相关的。比如,上海、北京、深圳、广州以及杭州都是大城市。内陆的开放高地一定跟内陆的省会城市有关。如果一个省的省会城市不能成为开放高地,那它下面的某个地市州或县成为这个省的开放高地就不太可能了。所以,首先是齐心协力把省会城市、内陆的大城市发展成为开放高地,然后再辐射延伸到省下面的地市州县。

  其二,开放高地一定是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其铁路、港口、航空、高速公路也许是区域的枢纽,也许是国内的枢纽,甚至是直通世界的枢纽。如果一个机场有100条国际航线,那么它一定是国际的航空枢纽。如果这个省会城市的机场能够有50条、60条、70条国际航线,再过5~10年就有可能发展为100条国际航线,也就成为国际航线枢纽了。如果一个内陆省无法与其他国家和地区直接连通,但它与国内其他大城市(比如北京、上海等)的国际枢纽有非常便捷的通道,那么它也能成为开放的高地。

  其三,开放高地应该是一类口岸。一类口岸就是海关在这里设关检,进口货物在这里经关检就放行,出口货物经关检后交了税就出境。过去一直认为关检一定是在沿海、沿边、沿疆。一二十年前,内陆所有的海关基本不搞关检,属于二类三类口岸,一类口岸都在沿海。最近5年,中国内陆的一类口岸增加了十几个。一旦确定某地属于一类口岸,这个地方的海关人员便会大量增加。每1亿美元货品就需要有一个关员,如果这个地方有1 000亿美元的货物进出口,则至少需要1 000个海关工作人员。天下海关是一家,内地海关与边关之间关检互认、执法互助、信息共享,只要在内陆地区的一类口岸关检了,上海、深圳就不再重复关检,只是核一下而已。而且内陆地区某地如果有500亿美元进出口,并经过自己的一类海关关检了,再到上海或深圳转口出去,这个进出口量就统计归属内陆某地,不归属沿海城市了。

  其四,内陆开放高地要有大平台,就是保税区或者新区这些国家特别开放的区域。保税区属于境之内、关之外,相当于一个没有关税的地区。2008年以前,中国内陆没有保税区,2010年之后,中西部的重庆市和郑州市开始有了保税区,并由此起步迅速发展。到2015年,整个中国内陆地区保税区、保税物流园区等海关特殊监管区域已经发展到60多个。如果没有保税区,大量的产品进出都要经海关关检,还涉及加税、退税等程序,无谓地增加了劳动力、时间和成本。所以一般来说,开放高地要有保税区大平台。

  其五,开放高地要有与国际市场密切相关的大产业,方能让其生产的产品在国际上大进大出。

  从大概念上说,如果哪个内陆省份具备了这五个要素,那么假以时日它就有可能成为内陆地区的开放高地。从现实角度讲,中国必须进一步对外开放,只有扩大、深化对外开放,我们经济结构调整中出现的各种困难与问题才会逐步迎刃而解。

  第五,“推动多边和双边合作深入发展”体现了我国秉持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道义之举。历史和现实都告诉我们,开放合作是增强国际经贸活力的重要动力,是促进人类社会不断进步的时代要求。推动多边和双边合作,建设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就应坚持开放融通,拓展互利合作空间;坚持创新引领,加快新旧动能转换;坚持包容普惠,推动各国共同发展。

  总之,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一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开幕式上的演讲,将中国的开放勾画了全新的高度、广度和深度,必将推动和引领我国今后一段时期的现代化建设进程。

  应对中美贸易摩擦,中国要打好五张牌

  2018年以来,在全面深化对外开放的历史进程中,中美贸易摩擦不断升级,中国所面临的国际经贸局势趋于严峻。美国挑起中美贸易摩擦,试图通过贸易加关税、市场搞封锁遏制中国的崛起。对于中美经贸关系,我们既要看到它作为压舱石的重要性,又要充分认识中美经贸摩擦的必然性、长期性和复杂性,从而做到冷静观察,沉着应对。

  一、中美贸易摩擦具有必然性、长期性和复杂性

  中美贸易摩擦绝对不是偶然发生的,也不是大家在互联网上“热议”的一些因素能够左右的。

  一种似是而非的说法是,中美贸易摩擦是因为某位教授发表了诸如“厉害了,我的国”这一类观点,刺激到了美国主流社会的政客而发起的。这种说法显然是幼稚的、上不了台面的。即便“厉害了,我的国”在表述上存在片面、不妥当、有失偏颇的地方,但也绝不至于引发中美贸易摩擦这么大的动作。大国之间的经贸关系绝不会因为媒体报道的几篇文章而受到影响,它是由内在的利益关系决定的。

  还有一种常见的观点是,我们要对美国友好一些、默契一些,两国之间多一些配合,当美国人提出各种要求时,我们稍微软弱一些、委曲求全一些,就可以避开贸易摩擦。但这种观点同样是站不住脚的。日本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一直是美国在国际社会政治上的附属国、经济上的附庸国。即便如此,当日本经济不断发展,与美国的竞争加剧的时候,美国对日本的贸易制裁也是毫不留情的。20世纪80年代,负责日美贸易谈判的美国贸易副代表正是当前负责中美贸易谈判、担任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负责人的罗伯特·莱特希泽。莱特希泽如今已是70多岁高龄,负责日美贸易谈判时年仅30多岁,因狠辣的表现而声名鹊起。签署《广场协议》之后,日本经济“一蹶不振”,再也无法与美国抗衡。这段历史充分证明,无论对美国的态度是否友好,只要两国之间的核心利益发生了冲突,美国一定会果断出手实施制裁,此事根本不是“示好”就可以解决的。

  (一)中美贸易摩擦具有必然性

  中美贸易摩擦发生在现在,具有历史必然性,我们需要从发展路径和转嫁危机两个方面分析必然性问题。

  第一,中国经济发展的模式、道路和美国资本主义发展的模式、道路产生了不同的质量和效果。

  在改革开放初期的1979年,中国GDP仅占全球GDP份额的1%,只有美国GDP的4%。40年后的2019年,中国占全球GDP的份额已经上升到16%,大约是美国GDP的66%。如果两国都保持当前的增长速度,再过10年,到了2030年左右,中国的GDP规模可能会再翻一倍,达到200万亿元,大约是30万亿美元。而美国即便保持最近10年的最高增速3%,到2030年也难以达到30万亿美元的经济体量。这意味着,如果保持当前的发展环境不变,中国的经济总量可能会在10年后赶超美国。

  事实上,从40多年的发展历程来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主要呈现出五个方面的优势。

  一是中国始终坚持改革开放的发展理念,每一年各级政府发布的重要文件实质上都在强调“改革开放”。通过变革生产关系,国内生产力得到了更好的发展;通过扩大开放,中国的经济不断融入世界。可以说,改革开放是中国经济得以持续发展的最强音,是中国社会不断进步的主要动力。反观美国,作为一强独大、统领全球化的国家,似乎是开放的,但几十年来对于国内经济积累的各种问题鲜有体制性、机制性的改革,多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措施,致使产业结构空心化越来越严重。

  二是中国始终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兼顾社会公平”的发展理念,这与资本主义制度存在根本不同。在资本主义社会里,资本的两极分化极易造成社会摩擦、阶层冲突。而中国政府在坚持“以市场为主体”的发展过程中,十分注意讲求公平,每年通过各种各样的政策措施对城乡差别、贫富差距等问题进行调节。这些措施并不是修补式的,而是具有战略性的。最近几年,中国共有7 000万人脱贫,这就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成就。由此可见,我们的社会公平性并未因为发展市场经济而丧失,这是社会主义制度的一个重要特点。

  三是中国历届政府的发展理念始终秉着同一张蓝图。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选举的领导班子呈现出“代代相传”的特点。新一届政府执政,并不会全面否定前面的政府,在执政理念上出现180度的大转向。每一届政府都会沿着上一届政府确定的发展目标、发展方向持续推进,把相关工作落实好,但每一届政府又会有新的作为,这与西方的选举制度存在重大差别。在西方国家,一届新政府上台,无论前一届政府做的工作是对是错,总是倾向于否定,很多政策甚至180度转向。例如,奥巴马执政8年的工作成绩,特朗普一上台就试图全部推翻。这种内在冲突使政府的政策执行难以呈现连续性,工作效率必然有所缺失,国家经济的发展效率也会受到影响。我国经济在过去40多年以来持续高速发展,政策的延续性是重要的原因。

  四是中国经济总是能在危机中实现自我修复,避免大起大落,避免出现颠覆性的经济危机。纵观全球经济发展史,凡是选择资本主义经济模式的国家,无论是欧美发达国家还是其他发展中国家,总是免不了每隔7~10年发生一次经济危机的命运。反观中国过去40多年的发展,始终较为稳定。年复一年,经济发展的矛盾在需求端总能通过逆周期政策得以调节。在供给端,中国政府总能主动出击,通过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调整经济结构,实现要素优化配置,提升经济发展质量。经济发展的潜在问题总会得到及时的、有针对性的解决,绝不拖延矛盾造成风险的长期积累,以至于酿出经济危机、金融危机。

  五是我国一党执政、多党合作的政治体制具有明显的优势。国家的政治制度与历史、文化相连,如果政府执政的目标是为大多数人谋利益,这就是其合法性来源。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我们国家的民主和自由在各个方面都表现出协同性,有助于增强我们作为14亿人口大国的凝聚力,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形成明显的道路优势、制度优势、体制优势,这也是中国经济持续、稳定发展的根本所在。

  正是这种道路优势、制度优势、体制优势,使中国强势崛起,已经稳稳占据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的位置。美国担心中国会取代其世界老大的地位,因此处心积虑采用各种方式强力打压中国。许多美国政客认为,当前是美国打压中国最后的窗口期,此时不作为,以后可能再也没有办法制约中国的发展。

  第二,美国正处在潜在经济危机可能爆发的前夕,需要主动挑起经贸争端以转嫁风险。自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美国经济在近10年的时间里似乎“蒸蒸日上”。但表面光鲜的背后,潜伏着非常沉重的包袱,这便是美国政府的债务危机。截至2018年底,美国政府债务水平高达22万亿美元,而当年的GDP水平只有20万亿美元,政府债务水平是美国GDP的110%,这还仅是计算了联邦政府债务。美国50个州,包括下属诸郡县,还有6万亿美元的债务。两项加起来足足有28万亿美元之多,是美国GDP的140%,这其中隐含着巨大的风险。

  众所周知,美元之所以“称霸天下”,有五个原因:一是历史因素,美元作为世界主导货币已有70年历史;二是物资存载,20世纪30年代,美元开始称霸世界时,GDP占全球50%,工业产值占全球45%,黄金储备占全球80%;三是贸易结算,利用SWIFT掌握着以美元计价的全球贸易清算网络;四是维护美元地位的军事力量;五是信用支撑,70年中的最初30年是以黄金为锚发行美元货币,近30年是以美国主权信用、以美国的经济和税收作为支撑。但是最近十年来,情况发生变化,为了缓解2008年的次贷危机,美国政府印发基础货币,实施QE。美元发行的货币之锚,泡沫不断增加,信用开始下降。美国政府国债余额在2018年已达22万亿美元。而美联储则通过发行基础货币购买美债,并将货币超发的泡沫转移给全球。一般而言,美国GDP的30%左右是税收,美国20万亿美元的GDP大体上对应着6万亿美元的税收,其中40%是50个州及郡县的税,60%是联邦政府税,约3.6万亿美元。税收作为政府主要的财政收入,对应着政府债务,或者说对应着美联储基础货币发行的信用基础。因此,对于债务和基础货币的发行,美国国会大体上要遵循三个原则。一是政府债务余额不能超过美国GDP的70%,这也是国民经济的安全线。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的70多年时间里,一直可以倒推至1930年,美国政府的债务水平从未超过GDP的70%,安全线守得很稳。但金融危机以后,美联储为了救市印发了大量美元,可谓“直升机撒钞票”,债务占GDP的比重从2007年的69%,直升到2008年的80%,2009年快速突破了90%,2012年奥巴马连任美国总统当年更是超过了100%。

  二是政府债务余额一旦超过GDP的100%,国会就要严格限制发债,因为这是发生重大金融危机的警戒线。然而在2013年,预算方案未能通过导致政府面临资金紧张,联邦政府部分机构被迫停摆近3周,约80万政府职员强制休假。时间久了,国会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连议员的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于是不得不又批准发行国债。奥巴马政府和特朗普政府都经历过政府停摆,主要原因都与政府债务规模过高有关。

  三是联邦政府债务余额如果超过美国GDP的150%,美债发行就会陷入困境,美元就会发生严重的信用危机。假设美国一年的税收占GDP的30%,按分税制,约40%由美国州郡县分走,联邦政府可以拿到的税收只能占GDP的18%。这种情况下,美元必将面临崩盘的可能。由于政府债务平均分10年来偿还,则每年需要偿还GDP的15%,而全部债务余额每年的利息哪怕只有2%,总量亦会达到GDP的3%左右,加起来就超过了GDP的18%。这意味着,仅偿还债务的本息就将覆盖整个税收,而政府开支、军费开支以及社会保障经费都没有来源,国家信用将濒临崩盘,只能被迫发行更多的政府债,但整个世界都会预期到美国没有能力偿还本息,不愿意再来购买美债,这样一来美元就将濒临崩盘,届时将会出现一场巨大的危机。

  近期,美国许多大型企业家、金融人士、前政要都在不同场合强调,美国将要迎来一场新的经济危机,暴风雨要到来了。这并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对美国经济潜在危机的客观看法。要缓解债务危机,无非有三种办法。

  一是不负责任地发行100年期的债券,并通过负利率政策缓解利息支付压力。发行100年期的债券,实际上是把眼前的危机推向未来,但核心的问题是“谁来买单”。100年后,我们的子孙后辈可能依然收不到美国的还款。这类方案一经提出,就是“要出事”的前奏。事实必将证明,100年期的国债是发不出去的,大范围地实施负利率政策是行不通的。

  二是以邻为壑,通过制造贸易争端“抢夺资源”。但如果只是“抢”一些非洲小国,只有几十亿美元的规模,对美国而言毫无意义。而与中国发生贸易摩擦,美国认为几年内可以“抢夺”上万亿美元的资金,这个体量是值得一做的。更为过分的是,美国一些政客想钱想疯了,甚至想着拿清朝发行的铁路债务,例如当时武汉为修铁路发行的几十万两白银的铁路债券,向中国现任政府讨要100多年算下来的连本带利1万多亿美元,这是极其可笑的。当前的贸易摩擦属于这种逻辑在执行层面的具体体现。

  三是实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这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目前,美国每年有动辄上万亿美元的军费开支,维持其“世界警察”的霸权地位。通过结构性改革,如果一年能够节省5 000亿美元的军费,才能切中财政开支的要害。美国国民经济供给侧有许多不合理的结构性问题,需要进行基础性、制度性改革。现任政要应该学习美国里根总统、英国撒切尔夫人执政期间的魄力,真正地去实施结构性改革。然而,伤筋动骨式的改革措施在美国两党制政治体制下是很难行得通的,因为这种改革措施势必会伤及国内部分阶层的利益,导致“丢失选票”,这一成本是巨大的。

  总而言之,回顾中美两国乃至全球各国的发展历史,中美贸易摩擦的爆发,或许是忌惮于中国社会主义制度和道路所产生的冲击力而实施的限制性措施;或许是自身处于危机边缘,又不想“伤筋动骨”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是通过制造经贸摩擦“抢夺”资源、转嫁风险。从这个意义上讲,不是简单的妥协就能解决当前的问题。美国此举既是要中国的“钱”,更是要限制中国的长期发展,希望中国永远停留在“世界第二”的位置上,无法超越。但在舆论上,美国则是大肆渲染,站在道德高地上冠冕堂皇地给出各种各样的说辞。从本质上看,脱离不了国家利益的考量。

  (二)中美贸易摩擦具有长期性

  我们既要看到中美贸易摩擦的必然性,也要看到它的长期性。即便中美两国在某一阶段谈判达成了共识,签署了合约,也仅仅是度过了短暂的危机。即便此刻贸易争端的“硝烟”消失了,但几年后或许会“卷土重来”,美国又会以别的理由对中国展开新的制约。今天是“关税战”,明天可能是“汇率战”甚至“金融战”,各种各样的冲突都会接踵而至。因此,中美贸易摩擦的长期性不言自明。

  (三)中美贸易摩擦具有复杂性

  除必然性、长期性以外,中美贸易关系还具有一个显著的特点,那便是它的复杂性。中美贸易关系不仅简单地表现为尖锐性、敌对性,还表现为中美两国在经济和社会上广泛的、战略性的互补关系。从分工的角度来看,美国所擅长的领域往往是中国的短板领域,反之亦然。两国之间,合则两利、斗则两败,这是产生复杂性的根源。我们不能光看到两国之间由于制度体制、经济模式、意识形态差异而产生的尖锐性、敌对性,更要看到利益格局上“合则两利”的基础性、内在性。正是由于这种复杂性,有时我们看到两国关系紧张了,但过段时间又会有所缓和,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

  事实上,美国对中国的制约意图早就存在,早在2000年中国加入WTO之前,美国就试图通过各种手段阻拦中国。然而,美国在2001年爆发了互联网金融危机,再加上“9·11”事件使美国国内局势“雪上加霜”,股市在年内暴跌了40%多,经济遭受重创,极度需要与中国在国际政治上、军事上、经济上开展更好的合作,需要依靠中国力量来支持本国发展,无暇再与中国展开新一轮冲突。在那一阶段,中美之间合作多于摩擦。

  到了2006—2007年,美国互联网危机已经度过,经济恢复到了比较好的状态,于是美国又站出来多次指责“中国不是市场经济国家”的基本问题,时至今日还在讨论的“中国市场经济地位”“市场经济国家”等概念,其实都是在那一时期提出的。美国强调,如果中国不是市场经济国家,在WTO中就不能享受最惠国待遇,WTO是市场经济国家的贸易组织。美国试图从基本定义出发,推翻中国在WTO中的地位。随即,该问题也引起了一场又一场的辩论。偏偏到了2007年美国又爆发了“次贷危机”,在2008年发展成一场全球性“金融海啸”,论影响力要比2000年的互联网危机大上十几倍,直接摧毁了全球十几万亿美元的资产。此时,美国已然无力再对中国实施打击,因此两国又度过了“平稳的十年”,直到2018年,美国经济从危机中有所恢复,便再次挑起了针对中国的贸易争端。

  所以中美关系不仅有尖锐性、针对性一面,更有复杂性、合作性一面。2009年,哈佛大学教授尼尔·弗格森发表了一篇文章,提出了一个概念,即“中美共同体”(Chimerica)的概念。基于中美之间在六个方面的互补,他提出,未来几十年时间里,世界将不再是G20(二十国集团)、G7(七国集团)的时代,而是G2(两国集团)的时代。

  他认为中美两国之间有六个结构上的互补。第一,美国的金融资本和中国的市场规模是互补的。美国资本丰富,中国市场广阔,资本市场与商品市场相结合,能够更有效地配置资源。第二,美国的高科技成果和中国的规模化制造业是互补的。美国掌握高科技技术,但高科技必须有大规模的制造基础才能形成生产力,否则高科技的作用近乎为零;而大规模的制造业如果没有技术支持也如同“丧失灵魂”。中美两国的科技优势和制造业基础相结合,能够打造全球最强的制造体系。第三,美国的农业生产力和中国人口大国、土地资源不足是互补的。第四,美国人精于企业管理、营销和金融,中国人则擅长工程设计和制造。第五,美国的货币储蓄少和中国人生活节约、储蓄量大是互补的。美国的储蓄率是GDP的1.8%,而中国的储蓄率是GDP的40%。第六,美国人乐于消费,他们消费大量中国的商品,热衷于房地产抵押透支;中国人则热爱储蓄,购买房子。一个流传已久的案例是中美两国居民对购房的态度,中国人习惯于少贷款或者尽量早点还掉贷款,留给子孙后代没有债务负担的房产;美国人则倾向于透支消费,甚至祖辈留给他们的房产都可以抵押贷款拿来消费。两国消费和储蓄习惯的差异形成一种互补。

  这篇文章的观点是非常客观的,说尽了中美两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两国之间谁也离不开对方,也难以战胜对方。两国之间长期互补,谁也没有吃谁的亏,这是一种基础性、结构互补性的利益格局。因此,无论某一个时期多么敌对,长期来看中美关系为了共同利益会趋于缓和。我们常说,贸易关系是中美关系的压舱石,中美之间的深度合作不仅对两国经济十分重要,对整个世界的发展也至关重要。因此,我们既要理解中美经贸冲突客观上的斗争性,也要理解战略上的复杂性。

  总而言之,中美经贸摩擦具有必然性、长期性、复杂性三大特征,我们应当从上述三个角度来深刻理解中美关系。

  二、应对中美贸易摩擦,中国应坚持四条原则

  时至今日,我们的媒体将中美两国的这次经贸冲突叫作“贸易摩擦”,并没有向“贸易战”去延展。我的理解是,在截至2019年年末的近一年半时间里,美国所宣布的对中国实施的各种关税壁垒并未完全操作到位。中美两国的贸易冲突还留有余地,更多还是停留在声明谈判阶段,美国并没有把5 500亿美元商品的关税一次性加征到位。无论宣布加征关税的税率是25%还是30%,在全部征税行为付诸实现之前都只是“贸易摩擦”的范畴。

  而一旦全部关税加征到位,必将是“贸易战”真正的开打之时。“贸易战”一旦全面开打,可能会衍生出五种打法。一是我们比较熟悉的“关税战”,两国继续相互竞争性地加征关税,这也是最常规的形式。二是“非传统壁垒战”,除了上面提到的传统关税壁垒,两国之间还有可能设置绿色壁垒、技术壁垒,甚至实施贸易脱钩,相互之间不再进行买卖,断绝贸易往来。近两年来,这种行为也时有发生,例如美国对华为公司芯片断供、停止其使用操作系统等。三是“汇率战”。四是“金融战”,这也是“贸易战”的升级形式。五是“长臂管辖战”,即美国将国内法国际化,扩大管辖范围。

  一旦中美“贸易战”全面开打,上述五种打法或许会同时并举。中国必须对中美经贸冲突的各种可能性前景做好充分的准备,不仅是征收关税,我们对贸易封锁、汇率指控、金融冲击、长臂管辖都要做好预案,形成充分的对策。应对中美贸易摩擦,我们要坚持好四条原则。

  其一,丢掉幻想,准备斗争。这句话是借用毛主席的表述,既然中美经贸摩擦具有必然性和长期性,我们就要果断地“丢掉幻想”,为长期应对贸易争端做好充足的准备。

  其二,保持定力,增强信心。很多国人认为,中国若与美国长期争斗,我们会吃很大的亏,因此“未战先怯”。还没打仗,先偃旗息鼓、“软骨病”发了。我们一定要充分理解国家的制度优势、体制优势,充分了解我们国家的发展潜力和优势,对我们国家遇上困难时候的韧劲、回旋余地要有充分的信心。总的意思就是保持定力,增强信心。

  其三,坚守底线,灵活应对。在中美贸易摩擦的过程中,事关国家核心利益、民族尊严和原则性的问题,我们坚决不退让、坚决不妥协,这是我们需要守住的底线。灵活性就是应对中美关系复杂性,这种复杂性不仅表现为对方有两党之间的角逐,政治家或企业家有跟中国友好的,也有跟中国敌对的,有务实的、经济的,也有纯搞政治的政客。纵观最近几次美国总统竞选,不同阵营的执政理念无不表现出上述复杂性,这本身也是中美关系最根本的一面,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和“互相之间谁也离不开谁,谁也替代不了谁”。这个意义上会产生复杂性,这个复杂性就要灵活应对,有时候就要利用这种矛盾的多样性把我们的问题化解掉。

  其四,聚焦关键,补齐短板。我国的科技水平相对于美国而言尚存差距,要聚焦科技领域中的关键环节,自力更生,集中力量办大事,尽快将这些薄弱环节、瓶颈环节自我修补。应对中美两国的冲突、争斗、较量,最关键的事情还是要做好自己的事,尽快补好短板。只有将我们的科技短板、体制短板、金融短板等全部补完,才能形成更为强大的发展动力。

  上述四条原则是应对中美贸易摩擦时最为重要的、关键的指导性原则。

  三、应对中美贸易摩擦,中国要打好五张牌

  根据以上四条原则,在应对中美贸易摩擦时,中国应当着力打好“五张牌”——市场是王牌,产业链是王牌中的王牌,金融是盾牌,科技是关键牌,开放是底牌。

  (一)第一张牌,市场是王牌

  作为一个拥有14亿人口的大国,中国占据了全球70亿人口的大约1/5。当前,我国的人均GDP已经突破1万美元大关,在向着2万~3万美元方向发展。假如十几年以后,我国的人均GDP水平翻番,正式达到2万美元,那么就会发展成为一个28万亿美元经济体量的大国,无疑也将形成巨大的消费市场。

  中国消费占GDP的比例已经从十年前的35%提升到现在的50%,再过十年,其占GDP的比例将达到70%左右。这背后是四亿中产群体的崛起。中国这个“世界工厂”正逐步蜕变成“世界市场”。

  目前,在我国每年4万多亿美元的货物贸易中,有2万多亿美元是进口,15年累积起来就是大约30万亿美元的进口量。而服务贸易每年的贸易总量是7 500亿美元,其中大约5 000亿美元是进口,15年积累起来也有7.5万亿美元,考虑到正常的增长惯性,或许会积累到10万亿美元的服务贸易。这样一来,未来15年我国对全球其他国家而言,就是一个40万亿美元的庞大市场,这就是我们的第一张王牌。哪个国家若与中国进行贸易脱钩,或许会影响到中国的出口,但更主要的还是会影响到该国自身的出口。

  可以说,当今世界,一家企业如果不深入参与中国市场,是谈不上拥有全球竞争力的。进入并占有中国市场,正是跨国公司梦寐以求的。

  以芯片为例,2018年,全球主要国家,包括美国、欧洲诸国、日本、韩国在内,共生产了5 000亿美元的芯片,其中有3 000亿美元卖给了中国,中国在全球芯片市场中占据了60%的份额。然而,中国自己用掉的芯片,即芯片进口后装在本国消费终端产品中的份额是800亿美元,其余2 000多亿美元的芯片,中国在进口深加工以后,会再度出口到世界其他国家,形成1万多亿美元的出口额。进口3 000亿美元芯片,出口1万亿美元的加工产品,当然会表现为我国高额的贸易顺差,但1万亿美元出口的背后,也包含了3 000亿美元芯片的进口加工,实际上是给芯片生产国提供了市场。如果断绝了与中国的贸易往来,很多国家等于把芯片销售60%的市场给“丢掉了”。

  可想而知,这些国家的芯片厂如果突然减少60%的销售,利润可能就会全部丢失,甚至变为亏损。波士顿咨询公司(BCG)2020年3月9日发布的关于芯片行业的报告做了一个重要而确切的分析:73%的中国芯片需求可以被美国以外的供应商替代。如果中美贸易争端持续或者演变成为科技脱钩,则美国芯片行业的全球份额将从目前的接近五成下降至三成,进而引发行业螺旋式衰退。

  事实上,美国试图提出脱钩威胁与中国形成决裂,并希望欧盟国家、日本、韩国都不再跟中国开展贸易往来。但如果上述威胁真的实现了,则对于上述国家而言,中国每年4万多亿美元的进出口、15年货物贸易和服务贸易累积的40万亿美元的进口市场就会“丢掉”一大块,因此脱钩是很难实现的。从这个意义上讲,市场就是王牌,中美贸易摩擦并不是北约、华约两个军事组织进行代理人战争,也不是冷战时期美苏两个超级大国统领的两大阵营的对抗,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摩擦与合作关系。美国扬言要脱钩,粉碎脱钩威胁最好的武器就是市场这张王牌,中国一定要利用好这张王牌,合纵连横,形成利益平衡。

  当前,世界经济共有五大板块。美国独立成为一个板块,GDP规模超过20万亿美元;欧洲诸国形成一个板块,GDP达到17万亿美元;日本、韩国、东南亚10国再加上澳大利亚等亚太国家[多是CPTPP(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成员国]形成了一个板块,GDP规模大概接近20万亿美元;中国也单独成为一个板块,拥有16万亿美元的经济体量;“一带一路”倡议沿线发展中国家、非洲诸国、阿拉伯世界国家等形成一个板块。在五大板块中,中国、美国都是独立形成一个板块,其他三个板块的国家选边站,既不会都跟着美国“走”,也不会都跟着中国“走”,市场在维系中国与其他国家经贸关系时会成为重要的筹码与纽带。

  (二)第二张牌,产业链是王牌中的王牌

  近40年以来,全球贸易格局发生了深刻的变化。

  一是国际贸易的产品结构出现了根本性变化。20世纪80年代,全球贸易总额的70%左右是工业制成品。到了2010年,全球贸易总额的60%是中间品,包括零部件、原材料等,工业制成品只占到40%的份额。截至2019年,全球贸易的70%是中间品贸易。

  数据的背后伴随着一个现象,即世界上主要的贸易品,不再由单一国家、单一地区的企业负责生产。一件产品往往是由几十个国家、几百家企业生产的上千个零部件互相组合而成的。唯有在这样的过程中,才会产生巨额的中间品贸易,并会带动生产性物流、生产性服务业、产业链金融,以及包括各种各样科研开发和研究设计在内的服务贸易的飞速发展。40多年前,在全球贸易中,服务贸易与货物贸易的比例大概是1∶19。而现在,两者的比例关系大概是3∶7。

  也有部分研究认为,当前全球服务贸易总量在统计上被严重低估,实际上已经占到了全球贸易总量的接近一半。由此可见,过去几十年里,全球贸易的产品结构发生了两大变化,中间品贸易比重大幅上升,服务贸易比重明显提高。这既是全球制造业水平分工和垂直分工不断演变的结果,也是全球服务贸易加速发展的结果。整个生产力体系的变化正在影响和产生新的世界贸易规则。

  二是生产企业的组织形式和管理方式发生了深刻变化。当前,一件产成品的生产过程可能涉及几千个零部件,由数千家企业在几十个国家、几百座城市形成一个产业链条。在产品生产过程中,哪家企业成为灵魂、成为牵头者,哪家企业在负责管理,把产业链中成百上千家中小企业组织在一起,哪家企业就是世界制造的领导、产业链群体的核心。因此,现在看全球制造业,不再像几十年以前只关注单个企业规模的大小,当前重点要看产业链的集群、供应链的纽带、价值链的枢纽在哪里。谁控制了这个集群,谁就成为纽带的核心。谁作为价值链的枢纽,谁就是制造业的龙头。

  例如,生产一部苹果手机共涉及1 000多个零部件。全球有几百家企业为苹果公司进行零部件加工,涵盖几十个国家。在整个生产过程中,苹果公司不可能掌握全部手机零部件的发明专利,并将各项专利交给相应的零部件厂、中间厂商等配套企业,让它们为苹果公司进行零部件加工。事实上,这条产业链上的中小企业,各有各的专利,各有各的所长。这些专利、长处往往都不是苹果公司所掌握的。但苹果公司制定了零部件标准,这就产生了纽带,它自然就成为整个产业链的核心。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当今世界产业链的竞争不仅是核心技术和资本的竞争,更是产业链控制能力的竞争。谁能提供行业标准,谁就能更好地控制产业链,成为行业龙头。

  产业链的行业标准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为各种各样的零部件专利发明都离不开标准,只有符合标准的专利才会被市场采纳。标准制定的基础取决于产品的整体设计,包含产品的性能、结构、形体外观、生产工艺等诸多方面。因此,能够提出行业标准、产品标准的企业往往是产品整体设计环节中最大的技术发明者。能够控制供应链的企业实际上就是整个供应链的纽带,这类企业在组织整个供应链体系时,会有成百上千家企业跟随,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交付什么样的产品,一天的时间间隙都不差。在几乎没有零部件库存的情况下,几百个加工厂能够协调、高效地在世界各地形成组合,这是非常难得的。从这个意义上讲,供应链的纽带非常重要。

  与产业链相关的另一个概念是价值链。当全世界成百上千家工厂生产的大大小小的零部件在组合加工的过程中时,就产生了国际贸易。在如此复杂的过程中,几十个国家(地区)、数百座城市的成百上千家企业是否会在每单交易时都会进行企业之间的相互结账呢?答案是否定的。现实中,诸多企业之间会通过互联网通信系统在某个自由港形成一个结算点。例如,苹果公司的所有零部件加工厂都与苹果的结算中心有着网络化联系,苹果一年上万亿美元的销售总额会通过结算中心与各厂家进行结算,结算选择地往往是某个自由港。

  跨国公司之所以会选择在自由港进行结算,主要有三个原因。首先,方便外汇交易。跨国公司的结算对象分布在全球不同国家,使用的结算货币各不相同,外汇交易往往采用离岸交易,很多离岸中心恰好设置在自由港。其次,降低交易成本。自由港的税率一般只有15%,甚至低到12.5%,能够明显降低结算税费。最后,发挥人才优势。自由港往往聚集着高层次的金融、会计和精算人才,能够更好地提供结算服务。

  由此可见,跨国公司并不是与数百家企业在不同的活动点上单独进行结算,而是利用现代通信系统汇总在某一个结算点进行结算。这就意味着,结算产生的税收,包括所得税、专利税、版税,以及结算产生的高附加值的服务贸易,都不会发生在零售加工商所在国境内。综上所述,当今世界跨国企业之间的竞争,不仅在于产业链的竞争,还在于价值链的竞争。谁拥有了价值链的阶段枢纽,谁就将拥有整个产业链的财富中心。

  还有一个与产业链相关的重要概念是供应链。过去几十年时间里,数十个国家、上百家企业共同生产一件产成品,由此形成了上中下游的产业链集群。集群中的企业相互之间要提供零部件、原材料和金融服务,整个服务贸易将会通过供应链展开。供应链的纽带同样会对产品生产起到关键性的枢纽作用。谁掌握了供应链枢纽,谁就更容易掌控产业链集群,成为全球贸易中的产业巨头。企业一旦掌握了产业链、价值链、供应链之后,各种私募基金、产业资本都会涌来,因为有市场前景,有利益可图,有技术人才进行优质的服务。整个产业链条中,有些核心的部件可以由企业自己生产,也可以由供应商提供。例如,苹果公司从不生产芯片和液晶面板,这些零部件都是由各国公司提供的。

  由此可见,产业链是在全球分工中产生,并在世界贸易互动中形成的。在这样的过程中,新的贸易格局又促进了跨国企业新的生产方式的形成,控制产业链的核心凝聚在三个要素中——价值链、供应链、产业链,即产业链的集群、价值链的枢纽和供应链的纽带。这正是跨国公司在适应世界贸易新格局的基础上,产生的组织形式和管理方式的新模式。每个国家都在关注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的全球布局,深刻影响了中间品在国际贸易中的份额变化。不同国家之间的制造业、服务业相互依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在这样的背景下,美国反而倒行逆施,通过加征关税、设置壁垒等手段试图搞贸易脱钩、产品断供、经济封锁,实际上就是在跟全球化过不去,跟已经形成的产业链、供应链分工格局过不去。这种做法既伤害了中国,也伤害了美国自己,更损害了全球利益,可谓“损人不利己”,是非常幼稚的行为。现如今,中国已经成为世界最大的工业制造国,拥有世界上配套最为齐全的产业链和供应链。这正是应对贸易摩擦王牌中的王牌。在全球化的产业链面前,任何贸易摩擦举措,往往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如同金庸小说里的“七伤拳”。

  基于产业链视角,具体分析美国对中国5 500亿美元进口商品加征25%关税这一举措的影响,可以观察到如下特征。

  首先,这接近1 400亿美元的关税绝大多数都会由美国消费者自己承担。表面上看,美国对中国加征关税,会导致中国出口商品销量下降,中国只能被迫降价。但发生这种事情要有一个前提,那便是中国的出口商品在美国存在替代品,美国大可不必从中国进口。如此一来,中国便没有太好的办法,为了保护市场只能被迫降价。然而,这些商品如果在美国并没有替代品,本身的需求又十分旺盛,那么中国就无须大幅降价。

  其次,在美国征税的5 500亿美元商品中,有大约3 000亿美元商品的生产涉及近20年美国企业在中国布局的网点,这些产品的生产实际上只是为了返销美国。这个商品结构是我们需要格外注意的。也就是说,在5 500亿美元的加税商品中,只有2 000多亿美元是我们需要重点跟美国谈判的,两国之间你来我往、相互抬价,最多放弃美国市场,卖到别国市场。但有3 000多亿美元的商品涉及美国在华企业的利益,美国如果不买了,本国公司也会受到巨大冲击,甚至面临倒闭的风险,虽然中国的劳动力就业也会受到影响,但资本受到更大影响的还是美国。

  美国在中国多年布局跨国公司生产该类商品再返销美国,本身就说明该类商品无可替代。除非美国把在中国的这几千家企业全都搬到亚洲其他国家,再生产出3 000亿美元的商品,但上述过程没有三年五载是实现不了的,并且要寻找到硬件配套体系、基础设施环境、劳动力素质、制度成本跟中国差不多的国家并不容易。一旦上述内容都需要重建,可能需要5~10年的时间。这样一来,市场或许早已丧失,美国企业也会被他国企业替代,这将是巨大的“内伤”。因此,美国对中国5 500亿美元商品加征关税,或者是美国消费者自己买单,或者会导致一大批在华跨国企业倒闭,得不偿失。

  再次,中国也会采取强有力的反制措施,“你加,我也加”。很多人认为,中国只有1 500亿美元的加税空间,美国有5 500亿美元的空间,中国在体量上就输了一筹。但应当看到的是,美国5 500亿美元商品中有很多商品通过产业链的传导会影响到本国企业,相反中国的1 500亿美元征税商品并没有产业链,主要涉及农产品、飞机、原油、天然气等,征税行为只会影响到美国企业,不会伤及中国企业。2019年5月,美国对中国商品在加征25%关税的基础上再增加5%,关税税率提高到30%。作为反击,中国也拉出了一张涉及750亿美元的征税清单,其中包含大豆、猪肉、牛肉和各种原材料产品等,美国也颇为忌惮。由此可见,评估中美贸易摩擦对两国的影响,不能简单地通过观察征税商品的规模,就认定中国要吃大亏了。站在产业链的角度来看,中国1 500亿美元征税的反击力度甚至可能大于美国5 500亿美元征税的打击力度。

  最后,在贸易冲突中,一旦产业链被打破,受影响最大的还是运营产业链的龙头企业。以苹果公司为例,苹果手机每年的销售额高达1万亿美元,在苹果的全球产业链布局中,中国有几百家零部件工厂在进行生产,亚洲其他国家(地区)还分布着几百个工厂。一旦美国未来加征关税封锁这条产业链以后,中国几百家配套零部件企业可能会停产,工人可能会下岗,的确会令中国损失掉2 000亿~3 000亿美元的出口,世界其他国家的配套企业同样也会停产。但受到冲击最大的还是苹果公司,作为手机产业链的世界龙头老大,苹果每年上千亿美元的利益体系就泡汤了,还找不到替代方案,市场份额可能立刻会被华为、三星等竞争对手吞噬。因此,一旦经贸冲突伤及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受损最大的还是龙头企业,而这些企业大多分布在美国。

  站在产业链的视角来看,当今世界的经济格局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美国试图发起“关税战”,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特朗普的这套打击思路或许在50年前是有效的,那个时候贸易国的任何一个产品都是独立生产的,一加关税成本就提高了,产品就卖不动了,可谓“一打一个准”。然而,在当前这种分工格局下,关税打击就有些不合时宜了。在一个相互合作的时代,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产业链优势是我们打赢“贸易战”王牌中的王牌,是应对中美贸易摩擦的撒手锏。

  (三)第三张牌,金融是盾牌

  中国并不畏惧“关税战”,我们不仅守得住,更有反击能力和进攻性。但在金融市场方面,我们目前在全球的地位还不够高、不够强,并不具备攻击性。尽管中国有着全世界规模最大的一批银行,但服务对象还是立足于本土市场。中国的金融体制还是国内体制,并不具备全球范围的活动能力。美国如果对我国金融体系实施打击,基本上我们只能处于守势。金融体系在一国经济体系中处于重要地位。金融一着棋活,全盘皆活;一着棋坏,全盘皆坏。因此,金融是盾牌。具体而言,有四个方面的工作需要我们重点做好。

  第一,要做好金融系统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去杠杆、去坏账、刺泡沫,这些工作一定要做好。各类工商企业,包括工业制造业企业、房地产公司、商业性服务性公司以及地方政府融资平台,过高的债务率和坏账率必须尽快降下来,这一点非常重要。否则一旦面临金融市场冲击,中国高负债、高坏账企业将极易陷入困境。要补足金融市场短板,消除自身的薄弱环节。唯有做好自己的事情,才能把盾牌筑牢。

  第二,要深入研究过去几十年里美国发动的历次金融战的目的、手段和效果,未雨绸缪,做好防范预案,制定反制措施。前文提及,“贸易战”一旦全面展开并且进一步升级,可能会有五种具体的衍生形式,其中“汇率战”“金融战”“长臂管辖战”实质上都是广义的“金融战”,可以统称为“金融战”。

  2019年8月初,美国财政部突然宣布中国是“汇率操纵国”。尽管过去10年间,中国是“汇率操纵国”这样的声音时常出现,但还从来没有被财政部长级别官员公开指责过。实际上,美国民间智库专家甚至是美联储人员来指责中国操纵汇率都不必过分在意,因为美国的相关法律规定,“汇率操纵国”的正式判定必须由美国财政部来宣布。过去10年间,美国财政部从未表态过中国是“汇率操纵国”。然而,2019年8月的这次声明预示着事态的严重性。

  美国在2015年出台了一个法案,专门制定了对世界范围内“汇率操纵国”的惩罚条款,一旦某个国家被认定为操纵国,美国政府将可以采取十条惩戒性措施。其一,美国所有的银行、保险公司不得为“汇率操纵国”企业提供融资和保险,无论这些企业在本国经营还是在其他国家经营,都不能向美国的金融机构借钱。其二,美国的资本市场对“汇率操纵国”企业关闭。包括申请IPO上市的企业暂停上市,已经上市的企业强制其退出。其三,通过征信系统的强制干预,把“汇率操纵国”的国家信用或“汇率操纵国”重要金融机构的信用降级,例如,从AAA级降到AA级、BB级。其四,实施贸易脱钩,美国企业不再和“汇率操纵国”企业开展货物贸易。其五,美国不再和“汇率操纵国”讨论任何贸易协定,美国和“汇率操纵国”之间各种合作协议的谈判统统取消。其六,美国政府将对“汇率操纵国”的政府、企业和个人资产,根据不同情况予以冻结。其七,对“汇率操纵国”企业处以巨额罚款。其八,利用比特币系统帮助和刺激“汇率操纵国”的企业和个人抽逃资金出国。其九,倒逼“汇率操纵国”资本项下自由兑换、市场开放,使“汇率操纵国”更容易受到国际市场的冲击。其十,SWIFT系统对“汇率操纵国”关闭。2015年法案明确规定,只要美国政府宣布某国为“汇率操纵国”,政府就有权采取上述十条处罚措施对“汇率操纵国”实施金融制裁。

  2019年国庆节期间,据说美国白宫研究了对中国作为“汇率操纵国”采取的几条措施,消息出来,美股立刻大跌。过了几天,美国财政部又宣布从来没有商议过任何制裁措施,也不会对中国采取任何行动,股市的波动也跟着缓解了。

  总的来看,很多事情真真假假,但都有它发生的背景,绝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临时起意。事实上,美国法案明确规定了认定“汇率操纵国”的三条标准:一是某国对美国的贸易顺差超过GDP的3%;二是某国最近不断买进或抛出美元,累积量达到GDP的2%;三是某国货币对美元汇率的调整达到了一定的幅度,汇率明显呈现单向调高或者单向调低趋势。因此指控中国操纵汇率,根本站不住脚。前两条标准根本没有达到,第三条标准似是而非。现实的是情况是,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在2019年六七月持续贬值,8月1日跌破了“7”的大关。汇率波动纯属市场行为,根本不是政府操控的结果。

  从这个意义上讲,美国的指控根本是不成立的,也与2015年法案判定规则不相符合。需要注意的是,上述十条内容基本上涵盖了“金融战”的全部内容,要么不打,要打就是这十条。我们应对“汇率战”“金融战”“长臂管辖战”,无外乎也是上述十条。筑牢中国金融之盾牌,需要我们不仅能应对上述十项内容,还要有反制的能力。

  第三,妥善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主要包含六个要点。

  一是全面推进跨境人民币结算。跨境人民币结算是指,有条件的企业在自愿的基础上以人民币进行跨境贸易的结算,即我们买卖他国商品都使用人民币支付。自2009年首次推出以后,跨境人民币结算在2010年达到了1 000亿元,2013年突破了4.63万亿元,2015年更是突破了7.23万亿元。

  二是积极开展国与国之间的本币互换。当然,两个国家能够进行货币互换,本质上需要两国相互接受对方货币的使用价值。

  三是建设人民币离岸交易市场。例如,在中国香港建成1万亿元规模的交易市场,在英国、新加坡或其他国家再建一个1万亿元规模的市场,总共建成2万亿元规模的离岸人民币市场。

  四是推动人民币大宗物资清算、定价。也就是说,我国在国际市场上购买石油、铁矿石等大宗商品,不再用美元计价,而是用人民币计价。实现人民币计价,人民币就不仅是结算货币了,更成为计价货币,这是非常重要的,能够规避人民币兑美元汇率波动风险。当前,一定要加快推动人民币计价体系的建设。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大宗商品采购国,需要获得对商品更加直接的定价权,人民币计价正是定价权的重要体现。

  五是加强人民币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影响力。中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互联互通的资金、融通、投资都要尽可能地以人民币计价,形成“一带一路”人民币资金圈。

  六是加快布局CIPS,即建设一个以人民币为清算货币的全球商业银行网络。中国人民银行自2012年起就在建设并推进这个系统,经过六七年的建设,已经在全球范围内形成了有几十个国家900个商业银行加盟的、互联互通的贸易结算系统。一旦SWIFT给我们设置障碍,我们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将CIPS推出来。

  第四,进一步加快金融领域对外开放。改革开放40多年以来,我国引进外资的金额几乎等于全部工商产业资产的30%,这也是中国进出口贸易的重要推动力量。然而,我国在金融领域基础性制度的开放却不够。目前外资金融机构占整个中国金融资产的份额不到2%。金融领域开放程度有限主要集中表现在三个方面。首先,外资不能开办某些类别的金融企业,或者不能开展某些金融业务,这涉及市场准入门槛的问题。其次,即便市场准入了,外资在很多领域还面临持股比例的限制。最后,即使外资企业在工商机构注册登记了,还会有一些营业范围不能触及。由于各类限制过多,一些外资银行与一个办事处实质上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中央高度重视金融领域的对外开放。从2018年4月至今,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中国人民银行、银保监会和证监会等四部委相继出台了多个文件,内含64条具体的开放性规则,其中有24条是关于市场准入的,11条是关于外资持股比例的,29条是关于经营范围的。市场准入方面,强调在准入前给予外资同等国民待遇;持股比例方面,逐步让外资控股甚至独资设立境内金融机构;经营范围方面,放开各种各样的业务许可。如果这64条措施全部落实到位,相信未来几年内会有一波非常热闹的“外资金融机构进入中国”的潮流,每年可能会带来几十亿美元、几百亿美元的资金,10年时间里就将累积带来几千亿美元的资本金,撬动上万亿美元的实体运营资金,相当于产生了7万亿~8万亿元的金融资产,必将增加金融供给侧的力量。金融领域的这些开放措施,意味着国家会按时完成全资全牌照开放。目前,中国股市中的外资占比仅为2.7%,债市中外资参与度仅为2.3%,在华外资银行资产占比一直在2%上下徘徊,保险业外资保费市场份额不到6%。而未来十年,2030年之后,当这一数字变成10%~15%的时候,一点儿也不用惊讶。考虑到中国市场规模之大,百分比上的任何一点儿变化都将带来绝对值上的惊人变化。相信没有人愿意错过这一轮中国金融开放所蕴藏的机会。

  与此同时,金融业的对外开放,不仅能带来巨大的国际金融资本,还会带来外资金融机构的金融产品、管理经验、国际金融渠道。由于开放带来的竞争,国内金融机构在“与虎为伴、与狼共舞”的生态环境中,也能真正变强。一旦国内外金融机构再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强强联合、优势互补的局面,我们对于有可能发生的“金融战”的防御能力无疑会大大增强。

  (四)第四张牌,科技是关键牌

  我国建设制造强国的关键在于提高科技水平,这需要我们不断加大研发投入。研发体系包括基础性研发、科研成果转化、大规模制造三个重要组成部分。当前,中国在上述三个方面均存在一些薄弱环节。

  第一,基础性研发,国家投入明显不足。从整个科研开发投入的情况来看,我国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研发投入国。2018年,中国整个研发投入占GDP的比重为2.2%,大约有两万多亿元。然而在“0~1”的战略性、高科技、重大基础性研发方面,即在核心、高科技、基础性的研究开发(又称“核高基”研发)方面,投入量只有全部研发费用的5%。也就是说两万多亿元资金中只有1 000多亿元投入了“核高基”的研发中。

  反观美国,研发费大概占据整个GDP的4%,2018年大约在8 00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5万多亿元,从绝对量上就是我们的2.5倍。更为重要的是,美国在“核高基”研发方面的投入占到整个研发费用的17%,差不多有1 500亿美元,相当于1万多亿元,是我们的十几倍。整个G20国家“核高基”研发占总研发费用的比例更是高达20%,这就是我们存在的真实差距。在“从0到1”、从无到有的基础性研发方面,我们的投入严重不足。

  第二,好不容易获得了一些基础性的研发专利成果,但我们真正将其转化为生产力的比例同样偏低。发达国家一般创新成果转化为生产力的比例大约为40%,而我们国家只有10%左右。为什么我们的科学家将技术发明出来,却转化不出成果呢?主要原因在于,我们的激励机制不正确。

  目前,我国专利转化的激励机制是:科研成果出来以后,投资者(无论是企业投资、研究所投资、学校投资还是政府投资)只拥有知识产权的30%,而70%归于发明者。这个机制看起来很好,能够鼓励科学家发明创造,但问题在于,专利如果转化不成生产力,70%的知识产权依然是零收益。

  这方面可以借鉴硅谷的《拜杜法案》,该法案是1980年提出的。这个“Know-How”(技术诀窍)的分享专利法案规定,美国任何的科研发明专利,知识产权的1/3归原始发明人,1/3归投资者,剩余的1/3归有能力将专利转化为现实生产力的人。专利的转化者本身并不是发明者,而是专利分享者。在硅谷的专利转化运行机制中,专利转化者是一股重要的力量,这群人往往是年轻的科技人员,每年往返于斯坦福大学、加州理工大学、麻省理工学院等科研院校,这些学校将基础性研发如同大字报一般贴出来,专利转化者要逐一查看,如果认为可以转化某项发明成果,就会跟学校签约。几年之后,如果成果转化不出来,学校和发明者不会有任何损失,转化者的工作也是白干。而一旦成果转化出来,专利产生了重大的经济效益,那么1/3归发明人、1/3归学校、1/3归转化者。

  专利转化者往往是高情商、能够掌握市场灵活信息的人。而专利发明者可能是高智商、可以承受孤苦寂寞的人。如果我们让大学老师、科学家跑到各个城市去孵化专利,实际上是把他们的优势变成了劣势。所谓的“大众创新、万众创业”,应该致力于将科研院所中专家发明的专利拿到市场上去转化,这才是真正的创业创新。如果让专家学者出来创业,无异于“高射炮打蚊子”,他或许可以发明出“0~1”的专利,但就是转化不出来。我国目前就缺少类似《拜杜法案》这样的规则,深圳实际上可以做类似的尝试,地方法规中也有专利法和合同法,我们就实行合同法,大专院校的专利可以跟不同的转化者签约,所谓“一女多嫁”,哪个转化者将事情做成了,哪个转化者就可以来分享经济收益。

  第三,在大规模生产线制造、独角兽企业培育方面,我国还应当加强私募投资基金建设和科创板建设。首先,美国的私募股权市场可以对科技研发企业进行“一轮、两轮、三轮”或者“A轮、B轮、C轮、D轮”的多轮投资。而在资本市场,企业只有投资规模达到500亿美元才能上市。这种制度值得我们借鉴。其次,科创板的退出机制建设也要加强。目前,上海和深圳都在推科创板。科创板不能只进不出,那样就会变成“僵尸板”。深圳的新三板市场,当年实际是想做成科创板的。4年的时间里上市了1万多家企业,但除了上市时有一波成交外,其余时间基本都没有交易。这1万家企业是名副其实的“僵尸”上市公司。证监会没有办法,从中挑选了1 000家企业,成为“新三板中的新三板”,为何不让其余9 000家公司退市呢?目前,很多新三板公司都在动脑筋退市,到上海的科创板上市,好像之前进错了门一样。归根结底并没有什么诀窍,上海科创板如果不把退市制度搞好,过个三五年,500家科创企业上市,一堆垃圾公司不能退出,一样会遭遇新三板的宿命。这一类板块必须将退市制度完善起来,这也是国际惯例。

  总之,科研创新补短板关键是要做好三件事。第一,加大“0~1”的投入,让“0~1”的投入占研发费的比重从5%变成15%,从而推动核心、高科技、基础性的原始创新加速发展。第二,加大发明成果转化为生产力,在“1~100”阶段让有转化“Know-How”的人才拥有一定比例的知识产权。第三,“100~100万”阶段要形成强大的私募基金投资、股权资本投资,形成一轮一轮的私募基金投资,最终上市。

  (五)第五张牌,开放是我们永远的底牌

  2018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博鳌论坛、第一届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上先后强调,中国开放的大门永远不会关闭,只会越开越大。近一段时期乃至下一个阶段,中国对外开放有五个方面的重点任务。第一,进一步降低关税、扩大进口。第二,开拓全新的开放领域,全方位、宽领域、多渠道地引进外资。无论是教育、卫生、文化领域,金融、保险、证券领域,还是各种服务贸易领域,都要让外资充分进入。第三,不断改善中国的营商环境,让营商环境国际化、法治化、公开化。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指出,中国下一轮开放的重点要由商品和要素流动型开放向规则等制度型开放转变。那么,何为制度、规则?营商环境的国际化、法治化和公开化都属于制度、规则的构建。第四,不断建设对外开放的新高地。具体而言,内陆地区原本不够开放的城市,要力争建设成内陆开放高地;沿海地区本来就是开放高地的城市,包括上海、深圳,要在原有的开放基础上再创更新、更高的高地。对外开放要在高度、深度、广度上都有全面突破。第五,更好地参与WTO改革以及双边和区域性的FTA谈判,推进并融入全球化之中。

  按照中央在对外开放方面的要求,近年来国内布局了18个自贸区。可以说,自贸区的政策,既涵盖了过去几十年开发区、经济特区、浦东新区、滨海新区的各类政策,以及保税区等海关特殊监管区的政策,又有了全新的突破。如果自贸试验区经过建设,跟保税区、开发区、特区、新区差不多,那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不能“拿着西服做了衬衫”,衬衫虽然也有用,但不是自贸区要聚焦的贸易。自贸区要敢于突破以前开发区不能去做的事,即实现贸易自由、投资自由、资金自由、物流自由、人才就业自由以及数字贸易自由。自贸区应该与FTA对标,即与国家和国家之间放开搞自由贸易的协定对标。自贸试验区应当勇于探索、试验FTA设定的游戏规则。而一般性的简政放权规则,没有自贸区,也应该做这些尝试。FTA中的游戏规则主要涉及八个方面,包括准入前国民待遇、负面清单管理、知识产权清单保护、劳动力保护、生态环境保护、竞争中性要求、教育卫生领域开放、数字经济开放。

  总而言之,习近平总书记多次提到建设开放新高地,当今中国最新的高地就是自贸试验区。我们要努力融入全球化进程当中,支持全球化发展,高举全球化大旗,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贡献力量。一方面,要支持并积极参与WTO改革;另一方面,要积极参与双边的、地区性的FTA。如果我们能够跟欧盟、日本、韩国、东盟十国等建立自由贸易规则,中美贸易摩擦也就失去了意义。或许未来美国也会跟中国制定一个双边FTA,谁也不吃亏。

  截至2019年6月,中国进口关税税率已经下降到7.4%,预计到2020年底可以继续降到5%左右。目前,全球贸易的平均关税税率在5%左右,通过签订FTA免去全部关税,其实也就是损失5个税点。20世纪90年代,我国关税税率是40%,为了加入WTO,把税率降到了15%左右。当时,国内很多专家还在讨论,加入WTO到底是占便宜还是吃亏了,哪些行业会受到怎样的影响。无论如何,25个税点的降低,一定会有企业受到极大的冲击。加入WTO后,2010年我们将税率降到了10%,2015年进一步降到8%,2018年以来又降到了7.4%。由此可见,努力降低关税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一旦降到零关税,就具备了与其他国签订FTA的逻辑基础。因此,打好FTA这张牌也将是我们制衡中美贸易摩擦的一个撒手锏、一个关键手段。开放是我们永远的底牌。

  打好这五张牌符合中央要求的基本逻辑,不仅有助于应对中美贸易摩擦,更有利于推进我国改革开放事业,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相信最终的胜利一定会来到。

  建设自贸试验区,补齐服务贸易发展短板

  21世纪以来,全球服务贸易有了长足发展,尽管有2001年互联网泡沫危机、2008年次贷危机,但是全球服务贸易还是从2001年的2.95万亿美元增长到了2018年的10.8万亿美元,年均增长10%以上。

  之所以有这个势头,是因为全球贸易格局变化,推动服务贸易快速发展。首先是全球货物贸易的中间品贸易比重从30多年前的30%上升到了现在的70%,一个全球性大产品往往是在几十个城市、几十个国家、几百个企业共同生产出来再销往全世界,这就导致了服务贸易大发展。因为伴随着上中下游产业链中的制造业企业生产活动,需要相应的从研发创新、物流运输到产业链金融以及清算、结算等生产性服务业,而这些生产性服务业跨国界的运行也就构成了服务贸易的发展。

  其次是跨国公司为了适应贸易格局的变化,形成了以产业链标准提供、供应链纽带运筹、价值链枢纽管控为核心的竞争能力,这是跨国公司在资本、技术之外的又一种核心竞争力,而跨国公司在这三链的管控运行中的所有业务活动,几乎都表现为服务贸易。

  再次是全球制造业大国和服务经济强国为适应贸易格局的变化,不断推动关税和非关税壁垒下降,逐步形成了以“零关税、零壁垒、零补贴”原则为基础的国际贸易关系,也就是国家与国家双边或地区间自由贸易协定,极大地推动了服务贸易发展。

  正是基于这些原因,这十几年来,全球服务贸易发展迅猛,服务贸易在全球贸易中的地位不断上升,以高新技术产业为代表的新兴服务贸易和跨国公司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三链”运行业务为特征的服务贸易成为世界各国产业结构转型升级的内生动力。加快发展服务贸易成为各国提升综合竞争力的重要举措。

  我国的服务贸易起步晚、发展快,大体跟上了全球服务贸易发展势头,2018年进出口总量达7 594亿美元,居世界第三位。但对比发达国家的服务贸易高附加值的行业结构,对比我国40多年来货物贸易的发展速度,仍然存在着五个基础性、结构性问题。一是我国服务贸易逆差很大。2018年7 594亿美元的服务贸易进出口总量中,逆差达到2 922亿美元,居世界首位,占全球服务贸易逆差的40%。二是结构效益不好。我国服务贸易主要集中在劳动力密集型行业,而知识密集型行业、资本密集型、资源环境密集型的服务贸易能力很弱,均表现为大幅度的逆差。三是巨量的货物贸易对服务贸易发展理应具有的带动优势没有发挥出来。我国是世界第一大货物进出口贸易国,每年4万多亿美元的货物贸易必然伴随生产性服务业,比如与货物贸易紧密相关的跨国运输、货物保险和贸易清算及结算的竞争优势未发挥出来。四是跨国公司一方面在中国境内形成了全球产业链、供应链最为齐全的制造业,另一方面这些制造业企业产业链标准、供应链纽带、价值链枢纽的掌控企业都注册在境外,由此形成的服务贸易业务量以及清算和结算后形成跨国的专利版税、企业所得税也都算在境外。五是服务贸易营商环境制度存在一定问题。对服务贸易领域的相关行业,比如金融、保险、生产性服务业、教育、卫生、文化创意以及数字经济等行业限制较多,准入门槛较高,全方位、宽领域、多渠道的开放体系还未形成。

  比如,在数字经济方面。我们国家的数字经济、互联网经济、消费互联网规模敢说已经是世界最大的。所谓互联网的经济由4个经济指标来衡量:第一个是流量,互联网上流动的信息的流量;第二个是注册在互联网上的客户的数量;第三个是使用宽带付费的量;第四个是在互联网上进行各种访问和搜索的量。这4个指标中,我们在流量方面排在世界最前面;中国人多,大家拿着手机都在跟互联网发生连接,客户也是最多的;我们也是发展中国家中宽带消费量最大的。但是我们的互联网经济、数字经济在世界仅排在第三,美国排第一,英国排第二,而英国的量是美国各种量的50%。前面说的三个指标实际上我们都是在世界上名列前茅的,打分为什么排到第三、第四?就是我们对互联网的访问指标非常低。一般发展中国家我们都比不上,也比俄罗斯的指标低,这就是我们的薄弱环节。由于这个薄弱环节,许多跨国公司在中国有巨大的产业基础,需要搞研发,但是它的研究中心、研究室往往还是放在国外的。在中国它如果要研究,就需要访问它的数据库,找到全世界这个行业、这种技术的资料,但因为不能跨境访问,这些研究所又不能背个资料库到中国来,最终的结果就是放弃了在中国进行高端科研开发的机构建设,最后把这些研发机构放到外面去。其实研发的人才中国非常充分,市场又非常大,产业又在中国,本来顺手就把研究机构理所当然地放在中国,但现在很多在国外。这些是在数字经济领域的薄弱环节。

  以上说的五个是客观存在的问题,如何解决呢?这需要在开放中探索。不可能在中国整个土地上突然全部开放,18个自贸区就该解决这五大问题。如果去看一下中央批准的对上海、深圳、广东、浙江,对18个自贸区的文件批复里面写到的政策内涵,大体上把中央的政策落实到位,刚才说的五大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三年五年以后,也就是自贸区充分发展三年五年,这五大问题将不再是中国改革开放中的薄弱环节,而会整个得到解决,中国的开放就会进入到更高、更深层次。

  总之,进入新时代,中国开放出现了新格局、新特征、新高度,为服务贸易发展带来了良好的机遇。这种新格局表现在两个方面。

  一方面是中国开放出现了五个新特征。一是从引进外资为主,转变为引进外资和对外投资并举。二是从扩大出口为主,转变为鼓励出口和增加进口并重。三是从沿海地区开放为主,转变为沿海沿边与内陆协同开放、整体开放。四是开放领域从过去以工业、房地产等工商产业为主转变为工业、服务业共同开放,形成了全方位、宽领域、多渠道开放局势。五是从融入和适应全球经济规则体系为主,转变为积极参与甚至引领国际投资和贸易规则的制定。

  另一方面是建设中国对外开放新高地。自贸试验区的建设使中国的开放高度、深度、广度有了重大的拓展,短短几年形成“1+3+7+1+6”共18个自贸试验区,东西南北中,波澜壮阔、如火如荼地展开。自贸试验区的目标是对标FTA,FTA是国家与国家之间通过协议实现六个方面整体的自由贸易,包括贸易自由、投资自由、资金流动自由、货物进出自由、人员就业和进出自由、数字经济的数据进出自由。而自由贸易试验区则是在一个国家内部、某一个地方实行六个方面自由贸易活动的探索,实现营商环境的国际化、法治化、公开化。

  自由贸易试验区的政策,集中表现在八个基本方面。

  一是自贸试验区作为境内关外,一线放开、二线封闭的海关特殊监管区,海关政策除了体现在自用物资进口实行零关税之外,更主要的是在非关税贸易壁垒方面以自由化为核心,强调以贸易自由、投资自由、资金自由、运输自由、人员从业自由为重点。

  二是税收优惠,形成万商云集的效果。鼓励高科技研发、战略新兴产业,包括响应的战略性新兴制造业和服务业,服务贸易实行5年内15%企业所得税,并视情况实行“两免三减半、五免五减半”的优惠政策,对于境外高端紧缺人才,还可由地方政策按15%个人所得税标准差额返还。

  三是凡是与跨国公司的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运营业务关联的企业,全面准入、放开,业务活动实行负面清单、竞争中性的管理制度。

  四是支持自贸试验区内企业开展真实的离岸贸易、转口贸易、跨境电子商务贸易、保税展示贸易和服务贸易。对于合理的离岸转手买卖业务,海关可以根据国际惯例对贸易合同货单、贸易清算结算税单和物流仓储货单实行三单分离审核。

  五是自贸试验区内金融机构和企业可以进行跨境发债、跨境投资并购和跨境资金集中运营等跨境金融服务。金融机构可根据国际惯例为企业开展离岸转手买卖业务提供便利的跨境金融服务等离岸金融结算业务。

  六是鼓励并推动数字经济、数字贸易发展,在国家安全的前提下,放宽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及其数据处理中心领域的准入门槛,减少限制范围。

  七是对教育培训、卫生医疗、物流配送、文化创意、科研创新、知识产权服务,对银行、证券、保险、产业链金融等金融行业,对跨境的物流配送、售后服务等生产性服务业以及各类进出口货物贸易相伴随的服务贸易,进一步放宽准入门槛,实行全方位、宽领域、多渠道的服务业开放方针。

  八是自贸试验区实行营商环境国际化、法治化、公开化,实行准入前国民待遇、负面清单管理、知识产权保护、生态环境保护、劳动权利保护、竞争中性、数字贸易等,形成国际化、法治化、公开化的营商环境。

  自贸试验区的建设和发展,为中国开放带来了新的开放高度、深度和广度,为服务贸易的发展带来了春天,带来了良好的发展机遇。要围绕我国服务贸易知识密集型、资本密集型、资源环境密集型行业的服务贸易能力弱的问题,围绕巨大的进出口货物贸易伴随的服务贸易潜力没有挖掘出来的问题,围绕全球相对最庞大的制造业产业链所伴随的“三链”服务贸易基地大部分在国外的问题,用足、用好、用活自由贸易试验区政策。自由贸易试验区首要宗旨就是要激活贸易,尤其是服务贸易。对我们来说,就是要解决上述服务贸易的短板问题。

  一要以自由贸易试验区政策带动发展保税展示进口贸易、转口贸易、离岸贸易、跨境电子商务贸易、数字贸易、服务贸易等。

  二要以自由贸易试验区政策带动发展与货物贸易相伴随的银行、证券、保险、保理、租赁、离岸金融结算、跨境人民币结算,以及跨境发债融资、投资、并购、跨境资金集中运营。

  三要以自由贸易试验区政策带动发展与跨国公司产业链、供应链、价值链运行有关的生产性服务业和服务贸易,包括科研开发、信息服务、仓储物流配送、第三方物流以及跨境产品全球售后服务。要创造国际化的营商环境,吸引这些跨国公司,把“三链”服务相关的业务总部移到我国的自由贸易试验区来注册落户。

  四要以自由贸易试验区政策带动发展教育培训、卫生医疗、文化创意、数字经济等与公共服务相关的服务贸易发展。

  服务贸易与货物贸易不同,与工业项目不同,服务贸易看不见、摸不着,要虚事实做,实现见项目、见法人、见场景、见效益、见集群“五个见”。我相信,当我们把自贸试验区政策用足、用好、用活的时候,当我们的服务贸易不仅具有劳动密集型特点,更具有知识密集型、资本密集型、资源环境密集型特点的时候,当我们的服务贸易把我国巨大的货物贸易相伴随的服务贸易潜力挖掘出来的时候,当我们把最庞大的制造业产业链、供应链和价值链所对应的服务贸易基地体现在中国的时候,我们的服务贸易就实现了党中央要求的高质量高效益的发展,我们的服务贸易一定能在今后五到十年保持高速度发展的态势,到2035年前后,实现比2018年翻两番,达到3万亿美元的目标。

  以内循环为主体,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新格局

  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全国政协十三届三次会议的经济界委员联组会时指出,“面向未来,我们要把满足国内需求作为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加快构建完整的内需体系,大力推进科技创新及其他各方面创新,加快推进数字经济、智能制造、生命健康、新材料等战略性新兴产业,形成更多新的增长点、增长极,着力打通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各个环节,逐步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培育新形势下我国参与国际合作和竞争新优势”。新形势下,总书记的这一论述不仅仅是简单地针对当前产业链、供应链因疫情而中断所采取的权宜之计,而是在中国经济迈向高质量发展关键阶段的强国方略;不仅仅是因个别国家企图与我国脱钩、对我国进行围堵而迫不得已的内敛收缩,而是筹划以更深层次的改革、更高水平的开放加快形成内外良性循环的战略抉择。站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历史关口,展望“十四五”,构建完整的内需体系、加快形成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格局应当成为我们谋划中国经济下一程的重点内容。

  一、全面准确理解“构建完整的内需体系”的内涵

  “完整的内需体系”不是简单地讨论内需是什么,而是要在深刻把握“构建完整的内需体系”的时代背景下,从形成内需需要什么样的基础、什么样的条件、有什么样的机制等维度方面,系统理解“内需体系”的丰富含义。

  (一)构建完整的内需体系,要以稳定市场预期、提高社会资本投资积极性为着力点

  企业家愿不愿意扩大再生产、从事创新性的冒险活动,与其对经济的预期、市场竞争是否公平、产权是否得到有效保护有关。判断民营企业投资积极性有一个核心指标:全部民营企业的净资产增长率。这指的是,每年有多少企业利润未分配并留存下来成为净资产,有多少社会股权资本注入实体产业。如果一个地方的民营企业每年仅仅是总资产在增加,净资产不增加,则说明负债在增加,经济杠杆率在增加,有可能产生泡沫。如果全社会的企业尽管有利润但净资产在减少,就说明有更多的企业在亏损或有企业在转移资产。当前,广大民营企业受疫情冲击最严重,最关键的是要采取措施,稳定民营企业家的信心,营造中国经济长期向好的预期。而关键之关键在于落实好总书记在民营企业座谈会上提出的六条要求:一要切实减轻企业税费负担;二要采取措施,解决民营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三要营造公平的竞争环境,特别是鼓励民营企业参与国有企业改革;四要完善政策执行方式,将“加强产权保护”落到实处;五要构建亲清新型政商关系;六要保护企业家人身和财产安全。落实了这六条,海量的民间资本就一定会再次活跃起来。

  (二)构建完整的内需体系,必须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提高资源配置效率

  根据经济学理论,作为内需的主体,消费和投资之间应当有一个合理的比例关系。而这又取决于供给侧与需求侧之间能否有效衔接、动态匹配,取决于资源配置的效率。当前,针对消费升级的趋势,我国供给侧存在不少短板:在要素市场上,资金、土地、劳动力等要素的合理流动仍存在不少障碍;在产品市场上,物流成本仍然过高,农村市场与电商对接仍存在“最后一公里”的问题;在服务市场上,受疫情影响,餐饮、商场、文化、旅游、家政等生活服务业遭受了重创,教育、医疗、养老等领域的改革有待深化。对此,中央提出了进一步推进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建设更加完善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意见,就是要通过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提高供给侧与需求侧匹配的灵活性,提高资源的配置效率。

  (三)构建完整的内需体系,要以就业扩大和居民收入的持续提高为基础

  内需的基础在收入,在就业。没有就业,没有收入,内需就无从谈起。我国现有4亿中等收入群体,同时还有6亿中低收入人群。当前,新冠疫情对实体经济的冲击已对民生、就业产生巨大影响,失业率冲高,部分群众收入下降,一些贫困人口脱贫后返贫压力加大。在此情况下,要进一步健全鼓励就业、促进就业的相关政策,加快形成以就业带动就业的新格局;要深化收入分配体制改革,进一步降低个人所得税率,提高劳动报酬在国民收入中的一次分配比重,在未来若干年内,将中等收入人群加倍,将中低收入人群减半。以此为基础,形成以中高收入人群消费为引领、中低收入人群消费为基础并逐步提升的消费结构。

  (四)构建完整的内需体系,必须更好地发挥政府在扩大内需、维护市场中的作用

  政府在扩大内需中可以有两个直接作用:一方面,通过政府采购,形成当期消费需求;另一方面,通过政府支持的公共投资来形成有效投资需求。目前,这个两方面都有改进的空间。要以建立健全政府采购政策落实机制为切入点,进一步发挥政府采购对扩大内需的促进作用、引导作用;提高和优化公共投资效率及结构,更多投向市场不能有效配置资源的公共卫生、城乡基础设施、生态环境保护、重大科技进步等公共领域,发挥公共投资对总需求的乘数作用。同时,还应注意到,政府与市场不是简单的替代或互补关系,要想强化市场的作用,需要健全的法治体系,“有为政府”能更好地维护和催生“高效市场”。“更好发挥政府的作用”的一个目标就是“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有为政府”和“高效市场”二者是“和谐社会”的基础,将共同为“和谐社会”提供法治支撑和充分就业。

  (五)构建完整的内需体系,必须形成内需外需兼容互补、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格局

  不能仅仅就内需谈内需。在开放经济条件下,内需的形成和有效供给也依赖于国际产业链、供应链的畅通和协同。在新冠疫情重挫全球贸易投资的大背景下,中国仍将持续扩大进口以满足国内多样化、个性化需求,仍将以开放的姿态深度融入全球产业链、供应链。中国是拥有14亿人口、4亿中等收入人群的超大市场,现在正好跳过了“中等收入陷阱”,进入了人均GDP 1万至3万美元的发展阶段,潜在的经济活力和发展的余地、空间还是非常大的。今后几年,我们自身的内循环就可以把中国经济拉动百分之几的增长,而且可以通过增加进口,拉动周边国家、国际社会,进而带动世界经济的复苏,拉动国际经济大循环,进而形成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格局。

  二、深化改革加快疏通国内大循环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国经济潜力足、韧性强、回旋空间大、政策工具多的基本特点没有变”。从近期看,构建完整的内需体系需要尽快疏通影响国内大循环的堵点,促进国内大循环。一是要牢牢抓住创新这个驱动发展的不竭动力,尽快打通支撑科技强国的全流程创新链条,以创新创业引领内循环。二是要抢抓新一轮科技和产业革命新机遇,以新基建推动数字技术产业化、传统产业数字化,以数字经济赋能内循环。三是要创新发展思路,促进区域经济协调发展和布局优化,以培育新增长极和动力源拉动内循环。四是要落实以人民为中心的理念,采取有力措施,调整收入分配格局,以居民充分就业和收入提升支撑内循环。五是要打破部分行业的政策性梗阻,以新政策、新应用、新技术疏通内循环。六是要深化关键性、基础性体制改革,加快构建高标准市场体系,以市场化改革新成果改善内循环。

  (一)牢牢抓住创新这个驱动发展的不竭动力,尽快打通支撑科技强国的全流程创新链条,以创新创业“引领”内循环

  从本质上讲,创新就是通过创造新供给来催生新需求,一旦资本、资源、人力资本开始向新供给集中,新的需求就会被创造出来,老产业的生存空间就会受到挤压,产能过剩才能从根本上被消除,而整个经济不但会恢复平衡,而且能级会有一次大跃升。这正是以创新创业引领内循环的含义所在。然而,当前我国在科技创新方面仍存在三个短板,分别对应于创新活动从无中生有到产业化的三个阶段。做好创新驱动,关键是针对这三个阶段存在的短板分类施策。

  创新的第一个阶段是原始创新、基础创新、无中生有的科技创新。这是高层次专业人才在科研院所的实验室、在大专院校的工程中心、在大企业集团的研发中心搞出来的,需要的是国家科研经费、企业科研经费,以及种子基金、天使基金的投入。在这方面,我们有很大短板:尽管我国全社会研发投入已经占到GDP的2.2%,总量在全世界排第二,但投向较为分散;一些需要长期投入的基础研究领域(如为“核高基”提供支撑的领域)缺乏足够投入,基础研究投入占比长期徘徊在5%,与世界主要创新型国家多为15%~20%的差距较大。建议集中优势资源,加大对基础研究的投入,在未来5年内将基础研究投入占研发经费的比重由5%提高到15%左右的水平,并在以后年份继续逐步提高。

  创新的第二个阶段是技术转化创新,是将基础原理转化为生产技术专利的创新,包括小试、中试,也包括将技术成果转化为产品,开发形成功能性样机,确立生产工艺等。这是各种科创中心、孵化基地、加速器的主要业务。在这方面,我们要调动各类智商高、情商高、有知识、肯下功夫钻研,以及接地气、了解市场的人,建立技术转移机构或者担任技术经理人。作为科技与产业的桥梁,其使命就是面向企业和产业需求,组织与整合科技力量进行深度研发,通过将科学转化为技术、以中试验证和改进技术来为企业界提供先进的技术解决方案。著名的德国弗劳恩霍夫研究所就是干这个活儿的。类似的机构在德国有很多,这也是德国科技创新如此先进的关键所在。而中国恰恰缺乏这样的机构。日前,科技部发布的《关于推进国家技术创新中心建设的总体方案(暂行)》(以下简称《方案》)特别提出,“国家技术创新中心不直接从事市场化的产品生产和销售,不与高校争学术之名、不与企业争产品之利。该中心将研发作为产业、将技术作为产品,致力于源头技术创新、实验室成果中试熟化、应用技术开发升值,为中小企业群体提供技术支撑与科技服务,孵化衍生科技型企业,引领带动重点产业和区域实现创新发展”。这实际上就是在培育中国的弗劳恩霍夫,补技术转移转化的短板。接下来,要进一步理顺国家技术创新中心的激励约束机制,落实好《方案》提出的“全面落实科技成果转化奖励、股权分红激励、所得税延期纳税等政策措施,建立市场化的绩效评价与收入分配激励机制”。要通过这些体制机制的改革,催生一大批从事应用技术开发与转移的专业机构和技术经理。

  创新的第三个阶段是将转化成果变成大规模生产能力的过程。比如,如何将一个手机雏形变成几百万台、几千万台手机,最后卖到全世界呢?既要有大规模的生产基地,这是各种开发区、大型企业投资的结果,也要通过产业链水平整合、垂直整合,形成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产业集群。这个阶段的金融服务重点是各类股权投资机构跟踪投资、企业IPO或者大型上市公司收购投资以及银行贷款发债融资等。这就需要发挥资本市场的作用了。近年来,我国资本市场的基础性、关键性制度建设取得了显著进展,特别是实行注册制的科创板的上线为广大科技型企业上市融资打开了一个快捷及时的渠道。要发挥科创板的示范作用,为创新注入资本动能。凡是属于“卡脖子”的技术产业化项目,科创板都应优先考虑;凡是能够以产顶进,降低关键核心技术对外依存度的,科创板都应优先考虑;凡是有利于促进内循环、提升产业竞争力的,科创板都应优先考虑。要力争将科创板打造成与美国纳斯达克相媲美的资本市场,以科创板为龙头激活全流程创新链条,进而掀起全社会开展大规模科技创新活动的高潮。

  (二)抢抓新一轮科技和产业革命新机遇,以新基建推动数字技术产业化、传统产业数字化,以数字经济“赋能”内循环

  新基建作为数字经济、智能经济、生命经济这些人类未来文明的技术支撑,不仅本身将带来几万亿元甚至十几万亿元的投资需求,还将通过数字技术产业化、传统产业数字化、研发创新规模化而产生不可估量的叠加效应、乘数效应,对内循环产生巨大的赋能作用。

  一是新基建有助于推动数字技术产业化,形成万亿元级自成体系的数字化平台。新基建涉及的信息基础设施如5G网络投资、大数据、人工智能、物联网、云计算、区块链等本身将带来天量投资。其中,5G基站将会有500万~600万座,每座50万元,投资规模将达到几万亿元。比如,各地正在兴建数据处理中心,中国今后5年将会增加1 000万台服务器。这1 000万台服务器连带机房、电力等设施建设至少将带动投资1万亿元。再如物联网,预计未来5年将至少有30亿~50亿个终端联网,形成万物互联,其带来的投资规模也会达2万亿~3万亿元。人工智能、区块链等也将是万亿元级的。预计2020—2025年,我国这些新基建投资产出以及建成后为社会带来的服务产出将超过10万亿元。

  二是新基建有利于助推传统产业数字化,形成具有颠覆意义的产业互联网。所谓产业互联网,即利用数字技术,把产业各要素、各环节全部数字化和网络化,推动业务流程、生产方式重组变革,进而形成新的产业协作、资源配置和价值创造体系。根据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的数据,2018年我国产业数字化规模为24.9万亿元,同比名义增长23.1%,占数字经济比重由2005年的49%提升至2018年的79.5%,占GDP的比重由2005年的7%提升至2018年的27.6%,产业数字化部分对数字经济增长的贡献度高达86.4%。这还只是开始,随着产业互联网的深入推进,其对经济的拉动、裂变效应将日益凸显。目前,中国工业总产值已达90万亿元,如果因产业互联网的广泛应用而提升10%的效率,就会产出9万亿元的增加值,经过资本市场催化后,形成百万亿元级的市值。如果说中国的消费互联网市场目前只能够容纳几家万亿元级的企业,那么产业互联网领域有可能容纳几十家、上百家同等规模的创新企业。这是一个巨大的蓝海,今后互联网数字经济中的“独角兽”将主要产生于产业互联网系统。

  三是新基建有助于完善中国创新体系,推动引领第四次工业革命。近代以来,人类已经历三次工业革命,第一次是机械化,第二次是电气化,第三次是信息化。目前,世界正在进入以智能化为特征的第四次工业革命。第一次、第二次工业革命期间,中国正值闭关锁国的沉睡状态、清末民初的动乱时期,错过了发展机遇。第三次工业革命,我们赶上了,新中国的成立特别是改革开放让中国得以参与到这次工业革命中,成为受益者,但不是引领者。2010年前后,科技革命呈现出新的特征,一些领域出现了新的突破,国际社会将之称为“第四次工业革命”。在这个时期,中国的创新能力也发生了新的飞跃,特别是在5G领域具备了参与甚至是引领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基础。在新冠疫情冲击全球经济的大背景下,唯有科技和创新才是走出危机、赢得主动的治本之道。加快新基建,特别是加快布局一批以大科学装置和大试验平台为代表的创新基础设施,同时辅以科技创新体制改革的深化,将有助于打造基础研究、区域创新、开放创新和前沿创新深度融合的协同创新体系,有助于进一步激发全社会的创新创造的动能,有助于中国引领第四次工业革命。

  (三)创新发展思路,促进区域经济协调发展和布局优化,以培育新增长极和新动力源“拉动”内循环

  形成国内大循环离不开区域协调发展。在新形势下,一方面,要通过城市群、都市圈建设,进一步增强中心城市和城市群等经济发展优势区域的经济与人口承载能力。另一方面,要跳出现有资源禀赋约束,用新技术、新应用的系统工程寻找西部大开发的突破口,进而促进形成优势互补、高质量发展的区域经济布局。要在这些新增长极、新动力源中寻找扩大内需的机会和空间。

  重点规划建设好城市群、都市圈。当前,我国城镇化率已经超过60%,各类城市正由各管各的发展阶段迈向城市群、都市圈发展阶段,特别是京津冀、长三角、粤港澳、长江中游城市群、成渝地区经济圈等已经开启了城市群、都市圈的发展过程,其中的红利将高达数十万亿元级。而高瞻远瞩、科学合理的发展规划是发挥城市群、都市圈基础设施的综合效益和促进相互协同进而优化资源配置的前提,是看不见的“经济学”。一是要合理安排城市群的内部结构,形成以超级大城市、都市圈、城市群多重嵌套、分工协作的新格局。二是要按照“大联通、小分布”原则,采取“多中心、组团式”策略合理布局中心城市功能集聚区。三是注重以联通、高效、无缝对接的综合交通网络来降低城市“人流”“物流”的综合成本。

  进一步创新工作思路,用新技术、新应用的系统工程推进西部大开发。20年来,西部大开发取得了重大进展,但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依然突出,西部地区脱贫攻坚任务依然艰巨,与东部地区的发展差距依然较大。事实证明,简单地把东部地区城市化、工业化、农业精细化的逻辑搬到西部地区是行不通的。西部地区之所以落后,不能归结为其观念落后、知识不足、不懂得东部地区的运作方式,而是东部地区的这些方式并不适合西部地区的资源禀赋。在新形势下谋划国内大循环,需要采取超常规思路,应因地制宜地采用现代高科技、工程化、大资本、企业化和系统推进的方略。比如,西部地区土地多、人口少,发展农业不宜采用沿海那种劳动密集型的模式,而应采用高技术、工程化、企业型的新模式。建议学习以色列和新加坡的经验,在有条件的地方利用大棚滴灌、立体种植和无土或少土栽培等技术发展新型戈壁农业,将广阔的戈壁滩改造成超大规模的蔬菜粮食生产基地,并通过中欧班列输送到欧洲或内地中东部。假设在西北地区10万平方千米(1.5亿亩,每亩1万元产值)的土地上采用这种方式,将会产生1.5万亿元的产值,形成上万亿元的农业增加值。同时,这相当于增加了1.5亿亩耕地,可以将因此形成的耕地指标卖给东部地区,既筹集了资金,又为城市群、都市圈建设增加了用地指标,一举两得。再比如,西部地区水光风电资源丰富,由于用电需求增长放缓、调峰能力有限、外送通道不畅等,近年来频频出现弃水、弃风、弃光问题。对此,一是要通过发展抽水储能、化学储能等技术,平衡此类能源的峰谷差,将此类能源改造成稳定可持续的电力资源。二是要加大特高压电网的投资力度,努力将这些地区富裕的电力通过特高压电网输送出去,提高对此类可再生能源的消纳能力。三是在西部地区就近布局云计算数据中心,通过“东数西算”为东部地区提供低成本的云计算服务。总之,要通过这些新的技术手段和系统工程发展思路,将西部地区富裕的清洁能源开发出来,进而转变为西部地区乃至全国高质量发展的物质支撑。

  (四)落实以人民为中心的理念,采取有力措施调整收入分配格局,以居民充分就业和收入提升“支撑”内循环

  2019年我国人均GDP已经突破1万美元大关,这意味着中国即将跨越“中等收入陷阱”,但仍处于“爬坡过坎”的关键阶段,4亿中等收入群体和6亿中低收入群体并存。在新冠疫情冲击之下,如果政策不当,掉回“中等收入陷阱”的可能性仍是存在的。应当采取特别措施刺激消费、促进就业、强化保障,进一步扩大中等收入群体、缩小中低收入群体,加快形成纺锤形收入分配格局。

  一是降低个人所得税。目前,我国个人所得税实行七级累进、最高45%的所得税率,在全世界算是比较高的。我国每年的个人所得税占全部税收收入的比重为7%,大大低于发达国家20%、发展中国家15%的比重,甚至比俄罗斯都要低。之所以这么低,一个重要原因是高边际税率下,很多私营企业主在企业不领工资,而是将收入留在企业,转成按25%的税率交企业所得税。一些高收入人群要么移民,要么将企业迁到中国香港、新加坡等地以避税。按照国际惯例,个人所得税率应该小于或等于企业所得税率,现在企业所得税率降到了25%,个人所得税最高边际税率也应由45%降到25%,相应的级次税率也应下调。此举不仅不会减少税收总量,反而会扩大税基,刺激消费,导致税收总量增加,个人所得税占税收收入的比重也会逐步提升。

  二是稳定小微企业所得税优惠政策。占企业数量80%的小微企业吸纳了70%的就业。2018年,国家有关部门针对小微企业出台了持续三年的所得税优惠政策:对年应纳税所得额低于100万元(含100万元)的小型微利企业,其所得减按50%计入应纳税所得额,按20%的税率缴纳企业所得税;优惠时间自2018年1月1日至2020年12月31日。此项政策将小微企业的实际税负降到了10%,可以说是全世界最优惠的政策了。但为何大家都不知情,还在众说纷纭地提出各项优惠政策要求呢?除了有关部门宣传不到位,还与该政策不是立法、只是短期政策、缺少长远预期有关。考虑到立足国内大循环的战略需要,建议将这一短期性、临时性政策转变为长远的基础性制度,上升为法律,以稳定社会预期。一旦小微企业缓过劲来,必将以新的就业带动更多就业,进而推动经济向好的循环方向发展。

  三是增加农民的财产性收入。6亿低收入人群主要分布在农村。改革开放40多年来,广大城市居民的收入有了很大提高,其中很大一部分表现为财产性收入比重的提升。但与城市居民相比,广大农民除了务农收入和打工收入外,财产性收入占全部收入的比重始终停留在3%。这也是近年来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扩大的主要原因之一。对此,十八届三中全会确定了“坚持农村土地集体所有权”“依法维护农民土地承包经营权”“赋予农民更多财产权利”的改革思路,特别提出要“保障农民集体经济组织成员权利,积极发展农民股份合作,赋予农民对集体资产股份占有、收益、有偿退出及抵押、担保、继承权。保障农户宅基地用益物权,改革完善农村宅基地制度,选择若干试点,慎重稳妥推进农民住房财产权抵押、担保、转让,探索农民增加财产性收入渠道”。加快推进这些重大改革措施落地生效,对于缩小城乡收入差距意义重大。

  四是增加社会事业支出。2019年全国居民人均消费支出为21 559元。其中,居住、医疗保健、教育文化娱乐三项支出合计占人均消费支出的43.9%,比2015年提高了3.7个百分点,制约了居民消费水平的提升。为此,政府应增加住房、教育与医疗等方面的财政支出,以换取居民在这些领域减少支出,将节省的部分用于其他消费。比如,可以通过增加大城市的保障房供给,提升公租房在城市住房中的比重,稳定商品房的房价(房租);尽快将学前教育纳入公共服务范围,将义务教育拓展到高中阶段;加大力度鼓励学生报考医疗卫生专业,减免学费,大幅增加医护人员供给,以应对因中国老龄化、慢病化加重而产生的医护服务供给短缺。

  (五)打破部分行业政策性梗阻,促进供需实现高水平均衡,以新政策、新应用、新技术“疏通”内循环

  过去几年,持续推进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在化解部分行业的过剩产能方面取得了显著进展,国民经济大循环的水平和质量得到了显著提升。在疫情冲击之下,一些传统行业可能会出现新的产能“过剩”。对此,我们不能再施以强行去产能的手段,而是要通过适度调整政策、创造新的需求来释放这些“过剩”产能。毕竟产能“过剩”总是相对的,是受制于特定的技术和制度环境的。环境变了,供需条件自然也会发生变化。

  第一,汽车行业。2019年,我国汽车产销分别完成2 572.1万辆和2 576.9万辆,尽管产销量继续蝉联世界第一,但同比分别下降了7.5%和8.2%,有消费萎缩的迹象。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2019年每千人拥有汽车量方面,美国为837辆,德国为589辆,日本为591辆,一些亚洲国家如马来西亚为433辆,而中国仅173辆,这说明,中国的市场前景十分广阔。之所以出现汽车消费不振,一个重要原因在于我们有很多限制汽车消费的政策。在一些地方,人民群众明明有很强的购车需求,却因为限号、限牌政策而买不了车。如果放开汽车消费,使中国达到发达国家50%的水平,则一方面可以满足市场消费需求,另一方面可以倒逼城市改造交通设施,扩建立体停车库。事实上,现在一些城市写字楼已经出现产能过剩,而楼房型的立体停车库非常少见,将部分过剩的写字楼改造成立体停车库,既能拉动消费,又能平衡市场。

  第二,钢铁行业。根据工信部的数据,2019年全国生铁、粗钢和钢材产能分别为8.09亿吨、9.96亿吨和12.05亿吨,同比分别增长了5.3%、8.3%和9.8%,产能增长较快,已有再度“过剩”的迹象。在生产端,经过上一轮“去产能”,污染的、技术落后的、规模较小的产能都已经被去掉了,现存的产能在世界上都算比较先进的。在消费端,尽管来自建筑业的钢材需求占比已超过了40%,但潜在的需求仍然较大。一是目前我国钢结构产量仅占我国钢产量的7%~8%,而欧美等国家(地区)的这一比重约为40%,提高各类建筑中的钢结构比重将显著扩大钢材需求。二是目前我国房地产用钢量为每平方米40~50公斤,而发达国家已达每平方米150公斤;我国每年新建10多亿平方米的房屋,如果能在建设标准中适度提高房屋用钢比重,甚至推广使用钢结构建筑,使每平方米建筑用钢达到150公斤,则一年可以多使用1亿多吨钢材,有助于消纳这些先进的“过剩”产能。三是现在的钢筋混凝土房屋一般寿命为30年,钢结构房屋寿命可以长达70~100年,提高建筑用钢标准、推广使用钢结构,可以大幅提升房屋质量、延长房屋寿命,形成废钢炼钢的循环经济,也有利于抗震减灾,一举多得。

  第三,能源化工行业。2019年,中国进口原油5亿吨,对外依存度达70.8%;天然气进口9 660万吨,对外依存度达43%。未来几年,中国在能源方面的对外依存度还会继续升高。这么高的对外依存度始终是国家能源安全的重大隐患。这些进口的原油天然气有很大一部分用于生产各种化工产品。而我国有世界上储量最丰富的煤炭,每年的煤炭产能为50亿吨,实际产量为40亿吨左右,似乎是“过剩”的。鉴于煤炭是天然的化工原料,建议对未来新增的炼化原油用煤炭来替代,发展煤化工、煤制油、煤制气,而不是简单地用来发电(将来的电也将主要来自可再生能源)。我国的神华集团等大企业已经具备了这个能力。如果增加8亿~10亿吨煤化工原料,就可以每年减少2亿~2.5亿吨的石油进口,既可以消纳“过剩”煤炭产能,又可以降低石油天然气的对外依存度。目前煤化工这条技术路线无非是受到了成本和清洁利用技术的制约,这可以通过科技创新和新技术应用来逐步解决。建议引导相关领域有实力的央企、民企进入该领域,用持续不断的资本投入来发展煤炭清洁利用技术,以技术进步和管理创新将这条技术路线的综合成本降下来,使其更有竞争力。

  (六)要深化关键性、基础性体制改革,加快构建高标准市场体系,以市场化改革新成果“改善”内循环

  深化要素市场化配置改革。2020年3月30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发布。这份重磅文件提出了许多生财型、聚财型和资源优化配置型改革,既具有针对性和前瞻性,又具有极强的战略意义。比如,“探索建立全国性的建设用地、补充耕地指标跨区域交易机制”“放开放宽除个别超大城市外的城市落户限制,试行以经常居住地登记户口制度”等措施有利于提升要素流动性,有利于引导各类要素协同向先进生产力集聚。在当下经济增长和财政收入因疫情而大幅受挫的背景下,这种不花钱或少花钱却能带来巨量红利的改革不仅符合经济社会的实际,也有利于复工复产,激发企业活力,重启经济循环。

  加快组建国有资本运营公司。2018年,我国企业国有资本权益总额为58.7万亿元,99%的股权资本是工商产业型资本投资公司的资本。建议加快落实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的“组建国有资本投资、运营公司”的有关要求,从现有产业型国有资本投资公司总盘子中划转出价值10万亿元左右的股权资产来组建若干个国有资本运营公司,让这些运营公司像新加坡淡马锡公司或美国巴菲特的投资公司,或者像私募基金那样专注于另类投资、股权投资,根据被投资企业的效益来决定进退,再与资本市场结合起来,这样一来,国有资本就盘活了。如果这10万亿元的投资能实现年化回报10%,每年就会有1万亿元左右的收益,可以为国家安全、公共服务等需要国有资本进入的领域提供持续稳定的资金来源,而不用增加财政负担。从工商产业类退出的10万亿元资本可以为民营经济腾出20多万亿元工业、商业、产业类市场空间,进一步鼓励并推动民营经济发展,从而打通国有经济与民营经济的资金循环,有利于推动混合所有制改革,激活经济全局。

  推进物流运输体制改革。中国全社会各种物流成本占到了GDP水平的15%,而美国只有GDP的7%,欧洲、日本为6%~7%,甚至连东南亚发展中国家也只有10%左右,物流成本偏高已是社会共识。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铁路运量比重低,根据2020年的数据,铁路运量仅占总运量的9.5%,公路、水路运量分别占总运量的74.3%和16.2%(美国铁路运量的比重是20%)。一般来说,铁路运输的成本是高速公路成本的1/3,如果把铁路运量比重提高到15%~20%,将有效节约物流成本。为提高铁路运输货运量在各类运输方式中的比重,可以采取以下措施:一是将铁路线尽快延伸到各类开发区、厂矿企业,打通铁路运输“最后一公里”;二是随着高铁线路的逐步延伸,可以将原来的普快调整为货运专线,提升利用率;三是在一些交通枢纽深化改革、提升多式联运效率;四是推进新一代信息技术在交通运输中的应用,建设人流、物流、信息流多流集成,高效畅通的智慧交通。

  推进内外贸监管一体化。跨境电商作为互联网时代发展最迅猛的贸易方式,未来将成为国际贸易的主流。近年来,我国跨境电商进出口总额虽然年均增速超过了50%,但在进出口贸易总额中的比重不到2%。部分原因是内外贸监管体制的分割。比如,跨境电商只能做零售,不能做贸易批发。又比如,零售商又被切分为保税进、保税出、一般进、一般出四种类型,只能选择其中一种经营方式,不能四位一体干零售。而内贸就不受这样的限制。这种跨境电商的监管体制严重束缚了企业的经营能力。从国际视野看,国际巨头亚马逊在从事跨境电商时,其不分国内国际、进口出口、批发零售,实现了经营方式一体化,这值得我们借鉴。最近海关总署已经允许在跨境电商综试区试点B2B,建议进一步打破零售与贸易批发的界限,允许所有跨境电商企业都可以做2B(对企业)、2C(对顾客),把零售和进出口贸易一体化,允许企业根据自身需要自由选择零售或批发等不同业态,为其开展国际供应链整合创造条件。

  三、以高水平开放助推国际经济与中国更有效益的良性循环

  当前,在全球贸易保护主义、单边主义抬头和疫情冲击全球经济大背景下,形势越困难,我们就越是要保持开放、扩大开放,在变局中开新局。我们要以高水平开放助推国际经济与中国更有效益的良性循环。

  第一,稳步降低关税水平,适度扩大进口,提升我国在世界经济舞台上的话语权。事实上,当今世界,出口大国未必是经济强国,因为出口可能大都是劳动密集型产品、来料初加工产品。而进口大国一定是经济强国,进口所需的外汇可能来自技术和服务等贸易顺差,货币纳入SDR(特别提款权)成为世界货币也可与各国直接结算。

  建议在未来3~5年内,将关税总水平由现在的7.5%逐步降到5%左右,实现与发达经济体大致持平。主动降低关税水平,可以直接降低消费者进口成本,有利于产业转型升级,增加群众消费福利;有利于增加进口,实现进出口平衡,为实现国际收支平衡创造条件;有利于在新一轮经贸谈判中占据主动,进口规模扩大后,我国在世界经济舞台的话语权自然也会扩大。

  第二,进一步开放投资领域,持续放宽服务业市场准入。从全球来看,中国目前疫情控制得最好,也是投资风险最小的地方。只要我们进一步扩大开放,这些资金背后的产业资本必定纷至沓来,不仅部分外资转移产业的计划将被打消,还将帮中国迅速完成“补链”“扩链”“强链”。近日,国务院常务会议通过了《外商投资准入特别管理措施(负面清单)(2020年版)》,其中全国外商投资准入负面清单由40条减至33条,自贸试验区外商投资准入负面清单由37条减至30条。特别是金融领域取消了证券公司、证券投资基金管理公司、期货公司、寿险公司外资股比限制,制造业领域放开了商用车制造外资股比限制,农业领域将小麦新品种选育和种子生产须由中方控股放宽为中方股比不低于34%。这些都为我们抓住机遇引资补链创造了条件。

  建议进一步扩大物流、研发设计、数字经济等服务业的开放,吸引更多全球产业链相关企业落户中国、加入区域产业链集群,进而打造战略新兴产业链集群。在国外需求依旧疲软的时候,我们可以通过努力营造以当地需求、国内需求为拉动的产业小循环。当国外市场复苏的时候,扩大产业集群规模和发展质量,可以带动全球产业链的大循环。

  第三,按照国际化、法制化、便利化的要求,加快打造国际一流营商环境。近几年,根据世界银行的标准,中国在营商环境改善方面取得了显著进步。这与我们持续不断深化放管服和其他有关方面改革有关。在新形势下,更要在现有基础上继续深化改革,将营商环境建设继续推向深入。例如,实现营商环境法制化,就是要将这些营商环境的具体要求上升为法律,转化为可问责的制度规则;实现营商环境便利化,就是要最大限度为各类要素跨境自由流动提供便利,实现成本最小化。

  第四,以建设自贸区和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为依托,建设开放新高地。现在我国已形成了以18个自贸区和1个自由贸易港为高地的对外开放新格局。它们的一个重要使命就是要围绕贸易自由、投资自由、资金流动自由、运输自由、人员停居留和就业自由、数据流动自由等方面进行先行先试。我们要以自贸区(港)为依托,培育与国际市场相通的产业实力和能力,打造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先进制造业集群、战略新兴产业基地等。要建成国际一流营商环境,大幅降低外资在金融、保险、物流、研发设计、教育卫生、数字经济等领域的准入门槛,建立健全竞争性市场体制。要将改革开放和产业升级的措施形成可复制、可推广的成果。

  第五,抓住机遇加快FTA谈判,积极参与国际经贸规则谈判和制定。2020年7月,修订后的“美国 - 墨西哥 - 加拿大协定”正式生效,其中的“毒丸条款”就是针对中国的,是其试图削弱中国在全球贸易和产业供应链中地位的重要一步。接下来,美国大概率会延续在推动协定时的主要操作手法,与欧盟、英国、日本等达成类似的FTA协议。这实际上对我国形成了新的围追堵截。对此,我们应抓住机遇,加快中日韩自贸协定谈判、RCEP(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谈判、中欧BIT谈判、中英BIT谈判,适时启动加入CPTPP谈判。通过参与这类经贸规则谈判,一方面要努力打破美国在世界范围内“去中国化”的图谋,另一方面,要将这些国家和地区的科技、产业、资本和人才通过FTA规则吸引到中国来。

  因为疫情,世界经济陷入了衰退。对此,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继续高举全球化大旗,更合理地发挥市场对资源的优化配置作用,更好地形成全球各地、各国、各企业之间的分工配置,维护国际经济的良性大循环。那种以邻为壑搞“脱钩”、推卸责任拼命“甩锅”、搞单边主义和逆全球化的做法是在开历史的倒车,注定不会成功。我们要以高水平开放反制逆全球化,以改善营商环境反制“撤资论”、以超大市场的吸引力反制“脱钩论”。 中信出版2020年度好书-经济管理(套装共12册)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