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英格丽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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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英格丽德
巧克力专家的头几乎秃了。他裸露的头皮被均匀地晒黑了,他的衬衫在肩膀上绷得很紧。凯特已经从拉奇拉奇找来了约翰尼·马特森,英格丽德觉得自己几乎都能闻到可可块的芳香味道了。维尔瑞德也闻到了,她的苏鲁裙飘扬着,脸上带着热切的笑容,第一个从走廊跑下去见他。“你能来教我们一些知识可真是太好了,我们有无数个问题!”
他们立刻就开始了,从查看那间她们起名为糖果屋的房子起步。凯特解释了她打算如何在这里安装一套冷却系统,包括一个新的水箱和水泵。约翰尼点点头,为在哪里安置长凳和水池提了建议。他在英国就读于他所说的“巧克力学院”,并在比利时一家大型巧克力生产商那儿做了多年的产品开发工作。英格丽德看到莉斯贝丝正认真听着。她自己更专注于他的手,在他说话时,他会用双手热情地强调他的观点。他的双手非常强壮,棕色皮肤,指甲短而宽。
“你直接参与巧克力生产了吗?”她问道,甚至不知道为什么问。也许是因为她无法想象他那双粗笨的手在摆弄柔软的焦糖和细碎的甘草粉时的样子。
“是的,每一个步骤都参与了。白巧克力、牛奶巧克力、黑巧克力。”一个年轻得多的男人突然透过他眼周布满皱纹的棕色眼睛露出微笑,“吸引我的是那种甜蜜的诱惑。”
英格丽德对他报以微笑,她感到乐观就像一阵风吹过她,不,就像是舌头上的味道一样!维尔瑞德能感觉到她牙齿后面的唾液、清新的薄荷味在她的舌底蔓延着,咸味的焦糖粘在她的臼齿上,辣椒巧克力在她的脸颊上燃烧,朗姆酒和姜一起融化在她的喉咙里。
“菠萝松露!”她说,“芒果牛轧糖!杏仁盖奇异果!”
约翰尼看着她露出微笑。“我记得你还说你想慢慢地小心开始呢?”
其他人则安静下来,英格丽德也停了下来,为刚才的唐突有些尴尬。它像是用玻璃纸包裹的情诗。
“好,不如这样!”凯特首先打破了沉默,她那欢快的笑声充满了这个小棚子。“我们一起先跳到可可脂上!”
“但那不是我们讨论过的事情。”
是莉斯贝丝在反对。今天,她穿着平底鞋,穿着宽松的裤子,从头到脚看起来都很理智,她简洁地提醒他们所有人都赞同的基本观点:“如果想要进入健康行业,我们就得坚持‘少即是多’。”
她到底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英格丽德想,接着看到莉斯贝丝继续说的时候脖子上的红色斑块:“我们得关注于干净、纯粹。”让人们想起的是一种不复杂的、轻松的生活方式——与奢侈相反。简单、纯粹的体验,琳达说现在人们就想要这些。英格丽德知道莉斯贝丝是对的,并且甩掉了巧克力包杨桃这个想法泡汤带来的沮丧。维尔瑞德也点着头,没说话。
她喜欢他,真诚而简单。约翰尼既不调情,也不试图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他身材敦实而又不显得臃肿。当然也没有吹牛。当他们坐在门廊上时,空气中充满了兴奋,他对她们进行生产方法上的指导。英格丽德觉得自己坐得更直了,头发微微地竖着,还闻到一股不熟悉的味道。那是大海和着风的清新味道,充满着新的可能性。他平静的声音描述了整个过程:首先是她们已经知道的发酵和干燥。
“然后烘焙,可可豆得在高温中烘焙一个小时左右。”
“我们可以用普通的烤箱吗,对流烤箱行吗?”凯特问道。
“那肯定可以的。”
英格丽德找了个笔记本,迅速地记录着,约翰尼讲到了研磨,可可豆被研磨并加热,直到形成一种液态可可浆。
“这个阶段它的味道还不太好,只是又浓又苦。”他解释道。
提取黄油并将它与适量的可可浆、脂肪、糖、牛奶等混合在一起。
“还有你们想加的任何东西。”
英格丽德记着笔记,维尔瑞德没再把山竹、番石榴或菠萝说出口。
“你得考虑一下防腐剂。据我所知,你计划出口,所以在产品送达客户之前需要一段时间。但是你也想要一个健康的品牌形象,所以配料里面你是不是不想要太多的防腐剂?”
莉斯贝丝看起来陷入沉思,英格丽德知道她明天会和琳达商量一下。多好啊!她一边想一边对莉斯贝丝报以鼓励的微笑。我们在这方面也有专家呢,只用发封邮件就行了。
“真正重要的是混合搅拌,”约翰尼继续说,“这一步能提供丝滑的感觉和入口即化的口感。这会让你想要不停地吃它。”
他停顿了一下,当他与英格丽德四目相对时,英格丽德看向了别处。她的目光落在木地板上赤裸的双脚上,忽然间感觉它们有些抽搐。“跳舞吧。”维尔瑞德悄声说道。
“那种美味的口感。”约翰尼说。
他接着谈到了调和与塑形,但英格丽德已经不再做笔记了。他说得太多,一次性根本记不完。他们得在过程中进一步了解。
“马特森,”第二天,她向约翰尼要了一杯早咖啡。“你是不是有挪威血统?或者瑞士血统?”
他啜了一小口咖啡。“你猜,”他笑着说,“你觉得我是从哪儿来的呢?”
英格丽德突然害羞起来,觉得很为难,好像她应该知道答案似的。
“我不知道,”她迟疑道,“我猜你可能是……澳大利亚人?”
他大笑着说:“我像吗?是鼻子像?还是头发像?”他抚摸着头顶上稀疏又卷曲的灰白头发。
她被逗得大笑起来,羞怯也消散了。“也不剩什么了,所以不太容易猜!但是……”
“可能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黑?”他咧嘴一笑,举起双手。“你明白我的意思!我本应该去责备你的好祖先。”
英格丽德饶有兴趣地听着他出生在密克罗尼西亚联邦的一个小岛科斯雷的故事。她试着回忆地图,这小岛是在北边?还是西北?
“这个姓实际上是马特森-易提迈。”他说,“我的名字是优西沃·约瑟夫,但在大部分地方用约翰尼·马特森这个名字更方便。”
她仔细看着他的脸,思考着。尽管他和这里的人有相似的特征,但他的肤色比科罗托托卡的大多数人都要浅得多。他鼻子宽阔,衬衫领子下面的脖子厚而结实。他面带笑容地望着她。像是一份随和的邀请:只管看吧,这就是我。
“我不太清楚血统,”他说,“但我的奶奶总是说我们家跟挪威有些联系。”
“你是说挪威吗,马特森?”
他点了点头。“有可能,你听说过在这片海域会有人捕鲸吗?显然,曾经有一个挪威的捕鲸站在科斯雷。也许有一个挪威捕鲸人爱上了密克罗尼西亚的一位美人,然后定居在岛上?也许还有维京人的血液在我的血管里流动?”
他的目光这时落在了她的脸上,她迅速点头。“有可能。”
“不过,”他补充道,“我想维京人的血和密克罗尼西亚人的血一样热。”
他的微笑又出现在他的嘴角上了。英格丽德觉得自己脸红了,但并不愿意移开视线。她把话题引向不同的方向。“你经常回科斯雷吗?”她结结巴巴地说出了这个名字。“那里是什么样的呢?”
约翰尼想了一下,回答道:“有一阵没回去了,那里也没亲人了。”他的目光移开了,“但那里很美。”
他的笑容又浮现出来。“多年来我一直在兰巴萨做自己的事情。我在那里有间小房子,不过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船上。”
她等着他继续说。
“深海捕鱼,”他解释道,“我自己租船,坐在船长的椅子上,寻找那些大块头。金枪鱼,鲭鱼——大量的鱼群仍然能让我这个老头心跳加速!”
“你可不老!”
英格丽德意识到自己大声地说出这句话后,她的脸开始烧起来了。她急忙抓起她的杯子,大口地喝了一口温热的咖啡。
他没有笑她,只是看着她。她看得出来约翰尼明白她的意思。
“谢谢你,”他说,“你有时间可得去我的船上看看,你准备好了就告诉我。”
他们必须在三天内从他那里学到大部分知识。因为约翰尼周末得跟几个“狂热的捕鱼老头”一起出海,他最迟得在周四晚上回到兰巴萨。“我们得好好利用我们的时间,”他说,“你们可以放心问所有想到的问题。”
他轻轻摸了下他的头顶——他总是用左手,英格丽德注意到了,并以鼓励的目光看着她们。
她知道她应该问商业方面的问题,比如经营、执照和规章之类的。但维尔瑞德想让她问的却都是关于味道的。关于甜甜的口感和挥之不去的香气。英格丽德紧咬着牙齿把这些话挡在后面,没有问任何问题。莉斯贝丝询问了有关添加剂的问题,玛雅想知道包装的重要性。英格丽德和维尔瑞德坐在房间的后面,嘴里充满唾液和期待。
吃过晚饭,凯特跟她说的时候她的心跳几乎都要停止了。其他人收拾桌子的时候,凯特把她拉到一边,语气如常。
“你其实可以上去找他。”
英格丽德盯着她,感到血液冲上脸颊。“什么意思?”
凯特保持着她说话的轻快,但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深情,让英格丽德喉咙一紧。
“约翰尼。他明天早上就走了。半个小时后大家睡着后,你去找他,他会很高兴的。”
英格丽德惊呆了。“他……说什么了吗?”
她本想说:你想什么呢?你瞎猜什么呢?
但她在朋友的脸上没看出一丝批判的意思,也没有任何轻蔑或怜悯。只是一种希望她获得幸福的期盼。
“你过去爱得太少了,英格丽德,”她说,“去找他吧。”
她没有盛装打扮,离开房子的时候甚至连镜子都没看一眼,没有特别小心地打开前门,也没有蹑手蹑脚地下楼。这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称之为疯狂,可事情就得是它本该有的样子。路边有几所房子亮着灯,但外面空无一人。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尘土在夜色中沉寂,一只孤独的鸟儿简短地叫着。
萨洛特租的店铺就在房子后面。它有一扇通往后院的门,但英格丽德仍然要沿着车道走下去,穿过小商店和篱笆附近的木薯田。如果现在萨洛特出来看到她就完了。“不,不。”维尔瑞德悄声说道,“就假装你是在梦游。”
他房间的门关着。她可以的,她可以敲门。可以向郡公交服务中心的英格丽德和过去的一切说再见,成为她从未想过的自己。她举起手,感觉到黑巧克力的味道在她的舌头上蔓延开来,然后吞了下去。“你过去爱得太少了,英格丽德。”
她用力敲了两次门。
他开门后,双眼欢快而明亮。
“我一直在等你,”他说,“我猜你会来的。”
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进来,温暖而干燥。 如何优雅的老去(套装共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