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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民国】雾人（6）
半年后的某一天，渔村里来了很多带枪的人。
面相严肃，直奔江阳而来。
顺其自然的是，江阳被带走是没有任何人阻拦的事情。
被这些人走带之际，江阳甚至都没有回头再向着大海那边看一眼。是她也离开了么？她曾经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他的么？
还是说，她其实也和那些人一样都只是将他当成一个疯子来看……所以，她最终还是选择离开了吧。
厚重的车门一关，江阳的生活从此便陷入了四年的阴暗之中。
他不知道来带走他的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是不做任何反抗，随波逐流。
有人来问他，是不是有能预知的能力。
江阳不明白，却老实点了头。
只是，当他与人有所接触时，他却是什么都感觉不出来。瞧着面前站着的人，江阳一语不发，最终摇摇头。
可惜军阀的人以为他是在装蒜，以为他不配合。由此，他那长达四年的监禁生活便开始了。
江阳呆坐在只有一术微光透进来的房间里，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在想着所有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那重预知能力了。
不管是看见谁，那个人的生死好坏他都不再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这重能力让他成了众人眼中的疯子却还要将他牢牢困在这种地方？是要对他监禁一生么？
江阳想过这个问题，每天每天都在这么想着，什么答案都没有得出。
四年间，军阀的人每天都会问他同样的问题。
他是否能看见其他人的生死后事。
江阳摇头，摇头，一直都是在摇头而已。
现在的他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可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直到某一天，江阳想将自己遇上那个奇异女子的事情说出来，或许这样就能解开一切谜团，能让他们知道他真的什么能力都不再拥有。
可，他一开口说那个从大海中缓缓走出来的女子时，众人便笑了。
向他投去鄙夷的目光，没有人愿意相信他。
这样的嘴脸江阳看见了很多次，最终，他还是放弃了。选择缄口不言，或许这样他就能重得原本的平静生活了吧。
只是不想，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四年之后才得以终结。
四年来江阳没有为军阀获得一点好处，所以军阀放了他。又或者，应该说是军阀也抛弃了他。
离开那重暗无天日的地方，他终于还是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个小渔村。
“所以，你这魂魄不肯往生的愿意就是因为没人相信你说的话？”
听完这从忘川河渡中飘出的魂魄的故事，已是两个时辰后。
桑格先问，跳上相欢手中，好生愿意帮忙的样子。
江阳的魂魄似乎感应到相欢是菩提斋中的主人，身上带着菩提香的气息，遂直接忽略了桑格的话，向着相欢开口：“不是我不想往生，而是谁人能怀着一生的孤寂和疑惑去到另一个世界？我不明白……真的丝毫都不明白。”
江阳的声音很哑，应该是很久没与人说话所致。
相欢伸个懒腰，先问：“你与周顾生交谈之后去了哪里？”
察觉到江阳这魂魄之身中隐隐带着一股怨气，相欢才作此一问。而在她手心中的桑格小石头各种不爽。好歹也是个土地神，怎么就被理所应当的给忽略掉了呢！
江阳魂魄果真稍显气愤，如实回答：“死了。”
“死了？”桑格惊讶，声音接近破音。
相欢倒是淡定得不少，毕竟这种事情她在菩提斋中早就是见怪不怪了，如今再多听一桩，也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周顾生把我的故事写进了报道中，也是他杀了我。”
江阳魂魄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怀着对楚晓的愧疚之意。他不知道周顾生是怎么骗楚晓与她交好的，却后悔自己没有将他的故事说给楚晓听，反而是告诉了周顾生这个心肠狠毒的人。
相欢稍稍一挑眉，丝毫不意外：“那么，你所求是什么？是报复周顾生，还是找到你口中的雾人？对了，还有楚誉衡遇见的那个雾人？”
江阳魂魄稍稍犹豫，相欢像是已经看出了什么般浅淡一笑，手中生出了灵力，不过就等江阳一句话而已。
桑格尤为耐不住性子，听了江阳的故事后，他可谓是各种激动，更是比江阳还要好奇雾人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存在。
也对，雾人这样的存在本身就生僻得很，对于桑格这种才活了三百年的神仙来说，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事。
“我，想知道雾人是什么。”江阳的声音很哑很沉，却是异常坚定。
自然，这在相欢的意料之中。
相信过了这么多年，江阳应该也放下了想要再见那雾人一面的执念，以及那从出生开始便孤独着的感觉。
有些事情，越是较真便越是不如人意。
江阳那么多年都想要见到她，如今遇到了相欢这个可以圆他这个想法的人，他却是看清了自己想要的，想知道的究竟是什么。
所以，江阳才第一次坚定的开了口。
桑格一跳一跳，相欢一握拳先阻止桑格开口，免得这个不懂事的年轻神仙再坏事。
“你能帮我吗？”江阳问。
相欢一点头，眸中含着浅浅笑意，再是微微抬手，“这份灵力是为你准备的，里面是你所遇见的那个雾人的模样。”
在江阳说故事之际，相欢便想到了雾人的事情。
在江阳和楚誉衡不知道的情况下，曾经有两位雾人来找过她。
她想，这两位雾人定然是为了楚誉衡和江阳吧。
只是那时候，她不知道楚誉衡的存在，也没有遇见过江阳的魂魄。而那两位雾人所求之事她也终究是没能答应。
相欢说：“我跟你说个很久远的传说久到你可能觉得很无厘头，觉得不可信。”
“嗯，你说。”江阳魂魄之身的眉已然微微蹙起，似乎能预感到些什么悲痛的事情。
相欢直接开口：“世界有一种有别于人神鬼的存在，叫做雾人。你与楚誉衡所见的确为雾人不假，而你们也都知道了这一点。”
相欢稍作停顿，江阳听得很是认真。
她再开口：“你可知道雾人的寿命有多长？”
江阳顿着动作摇摇头。
相欢说：“永生。”
“既然是永生，为何我却再也无法寻到她的踪迹？为何她不愿意再出现见我一面？”江阳明显是着急了。
相欢淡然瞧着他的一切反应，最终道出后半句话：“雾人一生只为等待一人。当永生的雾人爱上一个人时，便会在心动的那一秒随着大雾散去，和煦初升一并化作烟雾消散。”
江阳魂魄往后退去数步。
相欢接着说：“还有件事，是为楚晓解惑的。”
“楚晓说不明白为何她爷爷在临终之际会喊雾人和岚这两个词，只因这世上所有的雾人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岚。”
相欢想起，很久之前那两位雾人来找自己所求之事。永生的雾人不求在爱上他人之后还能保住永生之命，早在她们决定爱上另一个人之际，生死对她们来说便已无惧。
可是，她们却畏惧在传达心意的那一秒消失。
所以，她们所求，只为能多在世间存在一刻钟。 菩提启妖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