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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舍的生活平淡而又悠闲,原先我以为安逸的生活会显枯燥,却不想这里的时光好像过得比外面要快一些,在崔未晞的书墨香气中,三哥和表姐时时外出探寻消息,我偶尔回家看望爹娘,日子转眼就来到了八月。
崔未晞该去参加解试了。
平静好像就此被打破,在崔未晞入考场的第二天,三哥独自外出后,却未如约定一般回来。
暮色渐沉,我和表姐在槐树下等得有些焦灼,表姐踱了几圈,懊恼道:“早知我该跟着过去,怎么如今什么讯息都没有了?”
表姐不断地画符出去,可是三哥那里却一点消息没有。
我心“突突”直跳,总有不好的预感,思索片刻,我转身上楼取出短剑和纸鹤,待回到槐树边时,未等我说话,表姐率先开口道:“我等不了了,小晚,你留在这里,我去陶源村找三郎!”
我忙道:“我也去!”
表姐止住我,摇了摇头,道:“我法术不精,若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恐怕会顾不上你,你且安心留在这里,我一定会找到他。”
我握紧短剑,却无力反驳,只得点头应声,待表姐离开之后,我一直无法平复心绪,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我终是下定决心,辨明方向,跟着往陶源村的方向去。
如今桃林既无桃花,亦无桃子,矮矮的枝头是茂密的桃叶,不过走了片刻,前路便有暗淡而又细碎的月光洒下,我仰头看去,从树叶缝隙中勉强能看到天空已挂上一轮朔月。只是这一抬头,我发现今日的桃林甚是奇怪,太安静了,竟然连一丝鸟雀虫鸣都没有,这般寂静之下,我没来由地想到当日在崔未晞识海中见到的黑蟒,心中不由得害怕起来,忙加紧步伐在林中奔跑,中途狠摔了几次也不敢停下,终于前面树木渐渐稀疏,外面看上去似乎不那么黑了,我心安不少。
我停下来正欲大喘几口气,忽然一阵“簌簌”声传来,我下意识地趴在草丛中,屏住了呼吸。
离我不远处,草丛波动,伴随着阵阵声音,还未等我辨别出那是什么,桃林边忽然出现了两个人。
朔月之下,难辨人影,只依稀看出一高一矮,矮一点的那个人似乎是一名女子。
桃林有阵法,寻常人是寻不到竹舍的,可是那两个人给我的感觉,似乎就是在利用那个爬行的物事破阵,若我一直趴在这里,难保不会被发现了,不若模仿着那般动静爬远一些。
我目视着那两个人,一边小心地后退,一边随时准备起身逃跑,好在今日月色晦暗,我看不清他们,他们也无法辨别我这边的动静,待到我离开二人视线时,方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我再不敢逗留,起身就往外跑,刚离开桃林,一阵火光在背后冲天而起,我回身看去,立刻便明白那是竹舍的方向。
他们找到了。
我更加不敢逗留,沿着四明山脚一直跑,也不知自己到底跑了多久,忽然脚下一滑,身体不可控制地往前扑倒,我待要起身,才发现自己已经浑身酸软无力。
我勉强坐起,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同时握紧短剑,往四周看去,发现前面似乎是陶源村,可今日的陶源村也好奇怪,明明时候不算太晚,可是陶源村就像荷花村一样,竟无半点烛火,我只能看见黑漆漆的高低起伏。
但鄞县并没有山匪。
我准备起身往那边走,甫一动弹,膝盖传来一阵钻心的痛,我垂头看去,才发现方才摔的那几跤竟然跌破了膝盖,我抬起手,发现手心也是好几道血痕,方才只顾逃命,未曾察觉到这些痛,现在一一看去,发现全身无一处不在痛,我勉强将自己挪到一处大石头边靠着,看着桃林的大火,不知烧毁了崔未晞多少东西。
好在他去赶考了,三哥和表姐也不在,我也出来了,只要人没事,竹舍可以重建。
心中有些惋惜,更多的却是庆幸。
陶源村如今情景令我有些不敢靠近,哪怕有短剑傍身,我也没有把握能保护自己,只能坐在山脚下,盯着那边的动静。
许是跑得太累了,抑或是此处的虫鸣让我安心,不知不觉中,我竟靠着石头睡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被人摇醒,睁眼看去,发现天还是黑的,而面前的人竟然是韩弦端,我有些惊讶,正要开口,韩弦端忙伸手捂住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这才发现,此处虫鸣声不知在何时也消失了,我惊恐地瞪大眼睛,点了点头。
韩弦端松开手,握住我的胳膊便要拉我起来,我被他握到伤口,忍不住一颤,韩弦端这才发现我身上的伤,忙小心地扶起我,还未等我站好,他便环住我的腰,几个纵身,带着我跳到一棵大树的树杈上。
我小心地扶住树干,顺着韩弦端的目光往下看去,没过一会儿,一条黑蟒从我方才栖息的地方游过,尾巴一甩,又消失在草丛之中。
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忽然腰上一紧,我看向韩弦端,发现他面色也是十分凝重,额间隐隐有汗珠滴落,只是我俩都不敢动,也不知过了多久,虫儿重新聒噪起来,我们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走了。”韩弦端道。
我一阵腿软,好在有人支撑才站稳了,而韩弦端可能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我的腰上,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收回手,我有些脱力,坐到了树杈上,靠着休息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好了很多,方有力气发问:“那是什么?”
“相柳残魄。”
“相柳?”我瞠目结舌,“那不是……”
那不是神话里的凶神么?
韩弦端在我身旁坐下,冲我笑了笑,此时神色倒很淡然了,他说道:“你也从《山海经》中见过罢?”
我点点头,道:“书上说它被大禹杀死了。”
韩弦端道:“它是死了,不过魂魄未灭,昆仑山有金虹坐镇,相柳残魄一直被困在山北而不得出,但是这几年却不知被谁拘来了一缕残魄为己用。”
如此说来,在崔未晞识海的那条黑蟒也是这所谓的相柳残魄么?我看向韩弦端,奇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韩弦端敛了笑意,晃了晃腿,漫不经心地说道:“前几年回家的时候见过。”
我心中了然,韩弦端一定是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了,上次他说起自己的父亲也是这般努力装作无所谓的模样,不过他方才说什么?他竟在家中见过?我一惊,韩弦端见状笑道:“这残魄除非进入人的识海,否则伤不了人,最多用来探探路罢了,方才让我忌惮的是残魄的主人,而不是残魄。以前我在家中见到这残魄时,也是有人想吓唬我爹……”
韩弦端蓦然顿住,我忙问道:“那你爹爹岂不是被吓坏了?”
韩弦端冷哼一声,道:“没有,他才不会被这些事吓到。”
我抚了抚心口,道:“幸好你爹胆子大。”
韩弦端“噗嗤”一笑,歪头看我,道:“我看你胆子也不小。”
我摇头:“我方才其实特别害怕,幸好你先来一步救了我——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来这里了?又怎么会找到我?”
韩弦端沉默片刻,幽幽道:“大约是缘分罢……”
我暗自撇嘴,这自然又是修道之人在故弄玄虚了,既然他不愿意说,我就只能直说自己的请求了:“那你能帮我找到我三哥和表姐么?”
“自然可以。”韩弦端说着便打出一道符,顿了顿,问道,“你表姐是谁?”
我忙道:“江瑾言。”
韩弦端迅速将第二张符打了出去,我瞧着甚是羡慕,若是我有这个本事,也不怕传不了信了。
不过片刻,一道金符凭空浮现,韩弦端伸手接过,道:“江师兄回月湖找师父了,你表姐尚无讯息。”
我心中一颤,指着陶源村,问道:“你能带我去那边看看么?”
韩弦端有些莫名,道:“为何你也要去哪里?”
我反问道:“此话何意?”
“不瞒你说,我今日来这里是因为义兄让我来看看陶源村还有没有异象,只是一人行路觉得有些无聊,便先去鄞县逛了逛,没想到在酒楼看到一人身上挂着虎斑蛇纹的葫芦,当日我追踪潜入我家中的相柳残魄时,曾与那残魄的主人交过手,虽然未曾抓住他,却亲眼见他将残魄收进了这葫芦里,不过今日这两人却不是探查我家里的小贼,他们的修为很高,我都有些看不透。
“不过既得再见相柳残魄,我自是要查个清楚,便一路跟着来到了这里,发现他们竟来到了崔师兄家附近。尔后桃林中起了大火,我探知里面无人,便沿着四明山寻找,刚好看到了你。”
“哇……”我感叹道,“果真是缘分,若不是你恰好看见,我定然已经被他们发现了——虽不知他们会将我如何,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韩弦端赞同地点点头。
我看向陶源村,一时不明白鲁让韩弦端来这里是巧合还是什么?
“走罢,我们一起去看看。”韩弦端道。
我应声,韩弦端复又带着我落地,我勉强走了两步后,还是免不了受膝盖磕破的折磨,同时腿又酸又软,简直是举步维艰。
韩弦端扶着我坐下,道:“罢了罢了,我看我们还是歇到天亮再去看罢,现在村民也歇息了,一丁点灯火都没有,怎好去打扰人家?”
我仰头看他,忍不住带了些哀求:“可是我担心表姐……”
“但我又不能让你一人留在这里。”韩弦端颇为苦恼地蹲在我面前。
我不解道:“你不是说他们走了么?”
“若是他们又回来了呢?”
我想到相柳残魄,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有些无措地看着韩弦端,韩弦端想了想,忽然又打出三道符,我满怀期望地看着他,他皱眉等了片刻,摇了摇头,尔后又打出一道符,道:“我先传信给江师兄,让他来接你,我去查看陶源村。”
我点点头:“这样也好。”
韩弦端笑了笑,在我身边坐下,不过片刻,三哥的信回来了,韩弦端向我道:“江师兄说他和师父已经从月湖出发了,让我带你回鄞县,他们会直接去陶源村——奇怪,陶源村难道发生了什么?怎么惊动了师父?”
韩弦端站起身,伸长了脖子往陶源村看,我也想看,可是天色太暗了,什么也看不清,只是三哥既能放下我不管而去探查陶源村,恐怕那里真的出现了很重要的事,而表姐去陶源村找三哥,却再没了讯息,实在让我心中十分不安。
“不行,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韩弦端垂头向我道,“你若还撑得住,我就先背你回鄞县,然后我再回来看。”
“我行的!”我忙摇摇晃晃地站起。
韩弦端略愣了愣,但没说什么,只背对着我蹲下,小声道:“那就失礼了……”
我趴到韩弦端背上,他站好后,默念了两句什么,一阵清风拂过,我还未反应过来,猛然被一阵大力带上半空,我吓得连忙闭上眼睛,牢牢抱住韩弦端的脖子,过了好一会儿,风声渐歇,我感觉自己正在下降,这才小心睁眼看去,看见鄞县的屋舍已经在我们脚下,片刻之后,韩弦端带着我落在了地上,尔后环顾四周,问道:“你家在哪边?” 下尽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