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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下尽黄泉 元灵宇 8217 2021-04-05 1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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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未晞直起身,我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衣袖,崔未晞垂下头,我才觉不妥,忙放开手,问道:“若是前路不顺,我该如何助你?”

  崔未晞愣了愣,转而认真地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道:“你集中意念招我回来便可。”

  我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个法子怎么瞧着像是他临时想出来敷衍我的?

  崔未晞说罢,又确定地冲我点了点头,道:“届时我就能平安归来了。”

  我还要追问,崔未晞按住我,道:“我该走了。”

  我只得坐下,看着他转身离去。

  崔未晞走后,我禁不住反复思量他让我做指引之人的深意来。

  我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若是灵符能引路,为何他不将灵符交给别人?亦或者他将灵符留在这里,再寻着找回来,也无不可。

  难道我是个特殊的存在?

  我攥着温热的荷包,一时心乱如麻,心里存了几分难以启齿的希冀,却又不敢去想这份希冀具体是什么,我只觉得荷包的热意似乎顺着双手漫上了脸颊,而周围也□□静了,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我的猜想会成真么?

  仿佛是回应我的猜想,荷包忽然变得十分炙热,吓得我忙松开了手,便在这时,周围忽然狂风大作,我直觉不妙,忙往崔未晞离去的方向看去,可惜那里也是一片飞扬尘土,我眯着眼睛,一边躲避飞石,一边试着用他说过的方法,集中心念,在心中默念招他回来之语。

  过了片刻,周围情况一点没有改善,我无奈地发现这法子果然是崔未晞敷衍我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做,索性握住滚烫的荷包,喊道:“未晞哥哥!”

  喊了几声,并未听到回音,不过不知是不是幻觉,风沙似乎小了些。

  我放下护住双手的头,直起身子,又尝试着喊了几声,风沙果然更小了些,我受了鼓舞,继续喊下去,约莫过了半刻钟的时间,我嗓子渐渐哑了,风沙终于平息了下来。

  我往四周看去,四周的桃树经过这番凌虐,已经落了满地桃花,有些小个子桃树都东倒西歪了。

  这是崔未晞的识海,一草一木或许都和他有关,我便走过去,将桃树一株一株扶直,又踩了踩树根处的土,这么忙了一圈,才满意地拍了拍手,正打算回去坐下,没想到一回头,崔未晞正站在椅子边。

  如此无声无息地忽然出现,我被唬了一跳,忙一边拍胸口,一边走上前去,走得近了,这才发现他脸上多了几道血痕,身上衣服也破了几处,我忙跑到他跟前,正要开口询问,他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摇了摇头。

  我抿住嘴。

  崔未晞踉跄了一步,我下意识地伸出手,他顺着抓住我的胳膊,站到了我面前,胸前的衣服堪堪停在我面前咫尺,一股清冷气息扑面而来。

  我呆了片刻,一时不知该不该动。

  崔未晞到我面前的那一刻便抬起右手,我眼角只瞥到几道符印从他手中发出,然后周围忽然产生了奇妙的变化,平地起了一道风墙,将我俩围在中间。

  我抬头看向崔未晞,他皱着眉头,冷冷地看着桃林,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桃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窜。

  我吓得摒住了呼吸。

  风墙刚将我们围住,桃林里的物事忽然没了动静,我此时惊恐万分,但是越是恐惧,我越发要睁眼看清是什么,否则会更加害怕。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只见一条黑色巨蟒从桃林游了出来,甫一出现在空地,它猛地立了起来,像是一个人般四处张望,即便崔未晞未曾让我噤声,我此时也没了说话的勇气,就连行动的力气似乎也消失了,眼睁睁地看着蛇头离我们越来越近,近到我能够看见它冰冷的竖瞳。

  我感觉自己魂魄都快要出窍了。

  脸颊忽然一暖,我的双耳被捂住,这双手轻轻掰过我的脸,我顺着抬头,待看到崔未晞眼中的淡然,我这才活过来。

  崔未晞仍旧捂着我的耳朵,然后微微倾身,他的衣襟触到我的鼻尖,我有些慌乱地闭上眼,此时虽看不到外面的境况,心里的恐惧却消失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崔未晞终于松开手,我睁开眼,崔未晞退后了两步,我见他脸上伤不见了,衣服也变成了整齐的模样,四顾看去,也与我刚来时一模一样。

  看来危机已经过去了。

  “刚才是怎么了?”话说出口,我才发现声音是带着颤意的沙哑。

  崔未晞轻呼一口气,歉声道:“是我思虑不周,只以为你姑父识海出了问题,却没想到它能跟到这里来。”

  想到那条黑蟒,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现在没事了,出去后我再和你解释。”崔未晞冲我安抚地笑了笑,然后伸出了手。

  我再次看了看四周,好似确实没什么异常了,便将手搭了上去,一阵雾气飘过,我感觉到一丝雨后的潮气袭来,紧接着三哥的声音响起:“小妹,转身后再睁眼。”

  我依言转身,睁开眼睛,发现我们已经回到了姑父的屋里。

  三哥看向我的身后。

  崔未晞沉声道:“识海已然全毁,你姑父他……”

  三哥皱眉,接道:“活死人。”

  崔未晞道:“节哀。”

  三哥低声怒道:“这蛟龙!”

  崔未晞道:“恐怕不是地隐。”

  我有些奇怪,顺着三哥看向崔未晞,崔未晞一边缓缓将帷幔放下,一边解释道:“地隐虽是妖,但是曾受过上古天神的点化,身上的妖气隐隐带着清正之感,且不甚明显,因此在陶源村数千年,师父都没有发现。但我方才所见,你姑父识海元神并非消散,而是被妖魔之气侵蚀殆尽,那妖魔的意识甚至跟着去了我的识海。”

  “什么?”三哥惊愕万分。

  我也惊讶不已,原来方才见到的黑蟒是妖魔,它既然能侵蚀姑父的识海……我忙问道:“它会不会伤到你?”

  崔未晞摇了摇头,道:“它只能将意识探进来罢了,而且这也只是一些残存的意识,真正的妖魔当在千里之外,不过不被他惦记总是好的,这才方便我们追查下去。”

  我松了口气。

  三哥皱眉沉思片刻,叹道:“我出去和姑姑他们说明情况罢。”

  崔未晞忙道:“别踢妖魔之事,先让地隐担了这个责。”

  三哥一愣,转而恍然道:“你是说,外面的人可能与妖魔有勾结?”

  崔未晞点了点头。

  我不解:“为何这么说?”

  三哥解释道:“识海是一个人十分私隐的地方,即便是普通人,也没那么容易被侵入,如你之前所述,姑父既然不认春儿为子,那对其定是万般防备,这种情况下,即便有地隐帮忙,他们也只能制造华胥境困住姑父元神加以消磨,可如今看来,姑父元神与识海尽毁,幕后之人,当不止地隐。”

  崔未晞走到我们旁边,接道:“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对你姑父下此狠手。”

  凡人的事,自是以凡人的方式做了结,左右不过是勾心斗角一番,或拳脚相对罢了,现如今情况却不是这样,姑父这是被会法术的人给对付了,这可如何查起?

  “不管怎样,先了结此事,我们速速回去禀告师父才是。”三哥道。

  崔未晞点了点头。

  三哥打起帘子出去了,我和崔未晞留在屋内,只听得水漏轻响,我转头看去,微弱烛光下,水漏显示已经到了子时。

  这般波折,原来才过了半夜而已。

  放松下来,我忍不住掩口打了个哈欠。

  崔未晞原本在看着烛火沉思,听到声响,转头看向我,问道:“困了?”

  我点了点头。

  崔未晞道:“我先送你回去休息罢,这里也没有其他事了。”

  我正准备答应,外面忽然传来姑姑的哭声,想来是知道了姑父的状况,我摇了摇头,道:“姑姑家中遭逢巨变,我还是去劝慰一番罢。”

  “嗯,也好。”崔未晞点了点头。

  我走到门口,回头看去,崔未晞负着双手,面上有淡淡愁绪,想来此事颇为麻烦,也不知我能不能帮上些什么。

  而我的脑海中,三哥的话一直挥散不去——

  原来,识海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十分私隐的地方么?

  我心情有些复杂地掀起帘子出了门。

  接下来的时日,武陵一直是晴朗天气,连日的阴霾散去,流民得到妥善安置,再加上三哥他们加入救助,后续的救灾有条不紊地进行。

  只是我仍旧忘不了初来那天在城外所见的情景,心中一直有数个猜测盘桓不去,心情也因此低落起来。

  这日傍晚,我靠坐在廊下,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呆呆地看着花影移动,等待着三哥他们回来吃饭。

  天边已经没了日头,只余下满天红霞,院子里也变得凉快了一些,我停下了扇子,轻轻叹了口气。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只道是路过的仆人丫鬟,仍旧倚着栏杆,歪坐着看院中的花。

  忽然,一股清香传来,我回过神,只见身侧探出一根花藤,顺着藤蔓看去,只见崔未晞微微倾身,左手负在背后,右手持着花,向我微微一笑。

  我心里有些高兴,勉强忍住了笑意接过花,凑近闻去,只觉得十分香甜,心情都不由得好了几分,我奇道:“这是什么花?”

  “花名银滕,常开金银二色。”崔未晞说着,从花藤上摘下一朵,抽出尾丝,断处有一滴花露,他递到我面前,道,“尝尝。”

  我接过来,依言尝了尝,只觉入口一阵清甜,我不由笑道:“甜的。”

  崔未晞笑了笑,道:“我要了些花种,若是喜欢,可以带回去种下。”

  “好呀。”我让出身旁的位置,笑道,“未晞哥哥坐。”

  崔未晞在我身旁坐下,我又问道:“未晞哥哥是一个人回来的么?”

  “善后已经做好,雪乔去找你二哥,林临他们三人去城外超度亡魂了。”崔未晞道。

  我垂下眼,不由地攥紧了手中的花藤。

  崔未晞轻声道:“我看你这几日心事重重,左右无事,便提前回来看看你,不知你的烦心事可能向我倾诉一二?”

  我思索片刻,决定如实相告:“未晞哥哥,这场洪灾……是不是地隐造成的?”

  崔未晞沉默不语。

  我抬眼看去,正瞧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色,我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忍不住叹道:“那我放走地隐,其实是助纣为虐了。”

  “倒也不是这个道理。”崔未晞斟酌着说道,“地隐是蛟龙之身,确有翻江倒海之能,不过他肉身消散,神魂又受了重伤,不可能以一己之力造成武陵水灾,不过他确实在其中推波助澜了,人命的因果,与他脱不开干系。”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应该让你们抓住他的。”

  “我有预感,我们与地隐以后还会再见。”崔未晞说罢看向我,眼中是难掩的忧色,“你与地隐有两次恩情干系,我担心你将来还会被牵扯进来。”

  我将来还要与地隐再见么?我一时有些怔忪——将来若是再遇,我该如何对待他?

  许是察觉到我的不安,崔未晞柔声道:“这件事起因在月湖十洲,我们绝不会放任不管,届时无论是何境遇,我都会陪你度过。”

  我愣愣地抬头看向崔未晞。

  崔未晞摸摸我的头,笑道:“所谓将来兵挡,水来土掩,你现在又何必忧心那不确定的未来?倒不如放下这些事情,好好想想回程去哪里玩,我听雪乔说,你很想去上饶?”

  我眼中一亮,忙点头道:“想去!”

  崔未晞道:“我恰好有事要去上饶,你若不着急回鄞县,便跟我绕路一趟罢。”

  若是三哥也去,崔未晞当不会说这样的话,我不由问道:“三哥和林临哥哥呢?”

  崔未晞道:“识海黑蟒一事,还需回师门回禀师父,冰商量后续事宜,因此他们四人一起使用法阵回鄞县。”

  三哥不在,我单独和崔未晞游玩么?

  我有些犹豫,实在是此事不大合礼法,若是爹爹知道了,少不得要训斥我。

  崔未晞似是察觉到我心中所想,道:“若是跟着我,可能会比较乏味,你且先想想罢,不必为难。”

  我点点头,道:“好,我问问三哥,明日给你准话。”

  崔未晞答应下来。

  我正要问他为何去上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说话声,我听出三哥的声音,便随着崔未晞站起身,循着声音看去,果然见到他们一群人走进了府里。

  “去吃晚饭罢。”崔未晞道。 下尽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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