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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命运之鞭
对于羌羽，羽庐心里确是有愧，他叫来钟长殿，通知他准备一下，悄悄叫上荣莲和孔桢，一起去冷宫探访羌羽。
孔桢和荣莲受宠若惊，头一次跟随殿下出行，就摊上秘密行动。两人激动地梳妆打扮，早早就来到会合地——銮风亭。
如此近距离地贴近羽庐，荣莲和孔桢都不禁心头乱跳。
荣莲一直垂着头，乖巧地像换了个人。
孔桢则偷偷打量着身前的羽庐。他比自己高一个头，德太妃的美貌遗传给了殿下，再加上远猎后，浑身透着军官的刚毅，除了腿瘸，真挑不出任何毛病。她一边偷瞄一边在脑中反复回想着尹穆虹的话“当宫妃当宫妃”。
到了冷宫大门，上次请安的太监远远地就看见了。他正要吩咐手下去请羌羽，却发觉羽庐站在远处不动了。紧接着，殿下转身离开，独留两个宫女上了门。
羽庐打心底里想见羌羽。上次过来连脸都没见着，手也没有牵一牵就走了，分离了半年，一见着她，心里就涩痒难耐，很不是滋味。可是，他又想到了母妃的话，在原地徘徊了好几圈。上门之前，他改变了主意，让钟长殿把吃喝物件都交给了孔桢和荣莲。
走了两步，他又转回身：“你看完她，回宫跟我详细汇报。”
他吩咐的是尚在毓华殿帮工的孔桢。
孔桢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目送殿下远去。
羌羽日日等候，等来的却是几包点心蜜饯。她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荣莲和孔桢问了一堆问题，却只得来几个“嗯”“呃”“哦”。
探访结束后，孔桢把羌羽的衣食住行都详细汇报给羽庐。刚开始是钟公公转达，后来羽庐每隔几日就亲自召她一回。再后来，觉得召见太麻烦了，就把她留在身边，随时了解羌羽的情况。
羽庐心里打算，等羌羽情绪和身体稳定一些，再把她领回毓华院。至于后续，以后有空势必接回自己身边，当个贴身亲信，乃至重温旧梦也是可行的。
到如今，孔桢已经变成羽庐的随寝侍女，她的立场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连尹穆虹都有些吃惊：“这个孔桢，还真不容小觑。”
只有孔桢心里最明白，她只是羌羽的替代品，此刻，她甚至比尹穆虹更希望羌羽不要回去。
两个月后，羌羽仍不相信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被丢弃在冷宫中.
她照着破碎的镜子，镜子先前被自己打碎了。
手指不停地拔唇上的毛。其实，到现在为止，须毛已经不明显了。如果好好梳妆打扮，完全属于正常的样貌。
羌羽费了好大劲，才拔了两根，唇上的疼痛已经麻木。突然，她觉得指尖很疼。俗语说，十指连心，如果反过来，心里面疼，手指也会逆向感受到罢。
一滴泪滴下，两滴，三滴，羌羽憋了许久的委屈，突然爬上眼眶，滚滚而下。
哭了一通，羌羽渐渐平息下来。隔壁的婆婆慢悠悠地移过来，躬身倚在门脸上：“你吵我困觉。”
说话没了牙齿，风从气腔过，如一块黏糊扁平的糍粑。
搁完话，婆婆又自顾自地挪了回去。
月光下，她仿佛一棵古老的树，大半部都枯萎成碳，只有少许枝杈还能迎风颤动。一动，才发觉，哦，还活着。
老人家从不说“睡”，倒是很贴切。
困在宫中吃，困在宫中喝，困在宫中觉，困在宫中等死。不，婆婆也从不说“死”，而是念叨着“重生”。
在宫里的岁月，如果值得珍藏，那么又何须重生？
羌羽把入宫以来的点点滴滴细细研磨了一遍，她蓦地记起“君”字血书，顿时全身挺立。前段时间萎靡困顿，每日活在消极的情绪里，几乎都完全忘记如何思考。要透过表象，直达本质，需要的是头脑，是慧眼，是洞察。
疑点，渐渐就清晰起来。在陈太医之前，给她把脉的是之前解毒的太医，他根据羌羽的奇异症状，曾事无巨细地询问起每日食物。荣莲还抱怨这位太医太过迂腐麻烦。
羌羽还随口一问：“为何要问吃食？”
“医食相配，是为良方；医食相抵，此为碌碌；医食相抗，彼为矛盾。”
未及羌羽深究，太医已收口不谈，仿佛有话不能讲。
假如有人利用医食相抗，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下陷阱，我岂不呜呼一声命丧黄泉？
雨后天晴，她终于抓住了命运的鞭子。那些抽打在自己肉身上的鞭笞，只要用理智拨拉开，打回原形，不过是一条条“小辫子”。
既然如此，找荣莲问问，便能知晓一二。
“回归正常的轨道，其实也不难，对么。”羌羽自说自话。
告诉荣莲的时候，事情已经起了变化。
谁能料到，尹穆虹与孔桢已经站到了一起。
荣莲一如既往地信任孔桢，将羌羽的怀疑一股脑倒给了孔桢，她还歪着头自责：“都怪我，如果听你的，就不会生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了！”
孔桢惊讶于羌羽的敏锐嗅觉。再这样下去，羌羽就要回来了，回来了我又该去向何方？殿下会不会再也想不起我？而我则只能回到毓华院，如付姑姑一般，守着枯灯瞎火，如蚂蚁般度过这一生！
辗转反侧了好几夜，孔桢敲响了尹穆虹的门。
“你来了，比我预估的时间短。”尹穆虹握住孔桢伸出的手。
孔桢的手碰到尹穆虹的手的那一霎那，有电光火石般的颤栗，微微后撤回缩，尹穆虹有力地钳制住，回以微笑。
日子那么短，人的变化竟如此剧烈，真令人始料未及。
火苗还没蹿起，就被扑灭。 羌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