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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梅城
傍晚时分，天空一瓢细雨洒落。
奥那王都建于缓丘坡地上，别号“梅城”。
城中家家户户遍栽杨梅树，暗红色的梅子，沾染了蒙蒙雨水，呈现出一副硕果累累，惹人采摘的景象。
在梅城城门，来自盟国的洛宾马队刚换得通关牒牌，不疾不徐地走着。
市集附近的商贩们，时不时探出头来，指着盟国的马队小声议论着，伴随着一两声激辩和闷声感叹。
当外国马队路过居民聚集区时，偶尔会冲出三两个少年孩童，不顾家人的劝阻，在马队所到之处，嘻嘻哈哈扬声嘲笑。
“北蛮子，北蛮子，喔嘘喔嘘，打得你们屁滚尿流。”
副官娄翰只好凶着脸吓吓这些孩子，他们就一闹而散，消失在街尾巷角。
始终出现在使团视线内的，却是一拨又一拨的流浪汉，衣衫褴褛，眼神呆滞，长相有异域特点，不太像梅城人。可是他们一旦围上来乞讨，就变成一匹匹野兽，目露凶光，张口就吃。
假如没有娄翰等武将在旁，这些个手无寸铁的饿汉抢起食来，能把布饭的使臣都咬伤。
洛宾微微皱了皱眉头，平静的眼神里还夹杂了一丝诧异。
喧闹的居民区已经越来越远，洛宾的盟国使团马队踏入了王宫的地界。
奥那王宫正好修筑于梅城最高处。
洛宾深吸了一口黏湿的空气，半仰起头，仔细打量这座高高在上的王宫。庞大的建筑群隐匿在暮霭深处，层层宫灯勾勒出千年王都的气韵。
皇宫外围建有风雨长廊，从皇宫高墙内延伸出来，直到洛宾眼前的石板路边。
长廊古朴幽深，每隔五步镶嵌一幅名匠镂雕，沿途宫灯初上，一盏盏地从皇宫里沿着特殊绳索滑动，挑开了夕阳西下后的一丝晦暗浑浊。
王宫宫门附近，传来阵阵马蹄声。洛宾的盟国使团刚刚钻出雨雾。
忽然，从另一个方向驶来一支满载女眷的车队，正巧与洛宾的队伍狭路相逢。
一时间，两支队伍互不相让，起初只是起了口角，后来因为马儿受惊发生冲撞，差点动起手来。
前头跑腿的领队都向自己队伍的管事寻求支援。
雨点声混杂着人声，雨水拍打着下马询问的人的脸庞。
其中一辆女眷马车上的窗户颤颤地掀了一角，雨帘后露出了一双少女的眼睛，眼尾微微上翘，眼睛盈盈流波；五彩宫灯照入她的眼帘，在沉沉夜幕下交相辉映，流光溢彩。
此时，三五个武官从皇宫高墙里出来，正朝人声高涨处疾步而来。
“咻咻咻咻——”
宦官们边走边吹着低音警戒哨，令争执的双方放缓了动作，齐齐向哨声来源处看去。
打头的武官快步上前，神情颇为淡定，待他看清楚两队车马的徽章和服饰之后，眼梢多了一丝倨傲。
“尊使莫急，皇宫在前，请诸位噤声，依次入宫。”
盟国领队低头行礼，回话：“拜见大人，下官并非有意喧闹。盟国使团已到，请大人通禀一声。”
另一支女眷队伍的领队上前，湿乎乎的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显然是认识领头武官的，热络地招呼着。
“是凌大人呐，卑职奉德太妃之命办完要事归来，这雨大风急的，有劳大人……”
街角处传来马的嘶叫声，听起来声势甚壮。
“哒哒哒——”
原来是另一支马队的声音。
“吁——”
一转眼，马队就到了跟前。
高头大马上载着高鼻深目的人，不管男女皆骑在马上，个个身形矫健，披着斗篷，猎猎生风。
棕发少年没等勒停马，就一把掀开头上的风帽。
“唷，这么多人来相亲呐！”
声音不大不小，几个领队恐怕都听到了。
白马上的贵妇立刻制止了少年：“昆儿。”
贵妇驱马上前，眼光扫过一圈人马，径直对领头的凌值守施礼。
“大人，锋境巴雅娜尔如约而至，请大人通报一声。”
“巴雅娜尔”三个字令在场的人们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
“是哪个巴雅娜尔？！”
“从锋境来的？”
“嘘，就是她本人。”
“快让开，就看一眼，此生我就无憾了。”
“咳，真没出息。”
女眷的马车上也骚动了，一双手伸过来打掉刚才掀起帘子的手，小声训斥道：“谁允许你偷窥的？羌羽，你退到一边去！那个，你过来，给我掀帘子。”
“是，蓝姐姐。”另一个女声道。
那双琉璃般的眼睛不见了。
待窗户再度掀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抿着粉嫩嘴唇的少女。她微微探出半个头，打量着外面的一切。
“呵呵，第一美人？老了。”她的声音甜糯如糍，却语含讥笑。
凌值守撇下刚才争执的双方，很恭敬地向巴雅娜尔拜了一拜。
“下官不知郡主提前抵达，有失远迎。拜请郡主以及随行女眷下马，换乘马车，入宫面圣。”
娄翰扒开身前的领队，站出来插话。
“大人的安排‘甚是’妥当，盟国使团愿紧随郡主入宫。”
女眷领队压住心中不满，婉转地提出建议。
“本官代表德太妃恭迎巴雅郡主，这还巧了，郡主可换乘太妃娘娘的马车一齐入宫。”
巴雅娜尔这边的人都懵了。
“干嘛要换马车，值班大叔，这不有马道吗？”棕发少年跳出来对凌值守说。
“这，恐怕不行啊，想必殿下有所不知，如今要进我们皇宫，女眷必须下马乘车。何况郡主怎么能走男人的马道？您说……是吧。”
凌值守面露难色。
话音未落，少年冒出一句：“什么男的女的，罗嗦！”
“驾！”
少年边说边往马道转向。
马蹄轻起，转身动作刚猛敏捷。
凌值守徒步追赶上前。
“回来！萨度昆！萨度昆！”巴雅娜尔沉声喝道。
场面一时僵住了。 羌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