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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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时节从章安儿的别院出来,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愣了许久。
她此刻终于清楚莫将军的案子是怎么回事。
也知道莫辞彦为什么没有想对策了。
因为这样的案子,历史上实在发生的太多,各个都是典型。
纠其源头,还得从宋国的上一位帝王说起。
上一位帝王在位的时候,宋国才建国没多久,国家很不稳定,边境也很薄弱,常有邻国举兵来犯,大小战乱从未停过。
先帝便命莫老将军为主帅,四处征讨敌军,可随着宋国国库越来越空虚,加之帝王时常都要御驾亲征抵御外敌,常常搞的国库告急,更没人管莫将军军队的死活。
这样一来,莫将军一边要打仗,一边还要为自己的军队解决支出问题。
几年下来,朝堂上的人才晓得莫家在财力上是有多强大,不仅发得起军饷,还能扩编军队,才几年,莫将军手里竟多了三支所向披靡的番族骑兵,一路从宋国西北方打到了东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很是了得。
那时朝堂上便有了莫将军的谗言,说他有虎狼之心,不得不防。可后来的事实却来了个啪啪打脸,莫将军不仅没有造反,还从东南顺路南下勤王,大败了敌首,解了圣上的危局,也顺利洗去了自己的嫌疑。
可当先王要收编那三支军队的时候,莫将军却是不肯,没人知道理由。
后来先帝在一次征讨中病逝了,留下了两个儿子,按照礼法,便由如今的圣人即位。
国家安定下来后,当今的圣人也想收编那三支军队,可莫将军还是不肯,还连夜将军队退出了宋国边境,朝中弹劾他会拥兵造反的折子一下子又多了起来。
随后童谣四起,唱那三支番军会在多年之后,再次由莫家人领兵反噬宋国。
这种捕风捉影的欲加之罪,莫老将军实在无力争辩,只得被迫卸甲归田,被看管在圣人的眼皮子底下。
如果不交出那三支军队的兵权,莫将军能老死在建康,此事也就算了结了,可两年后,莫将军逃了,整个朝堂震动了。
他这一逃,简直等于在告诉世人,他有罪。
莫将军逃得简单,他的众多亲信将领就此沦为阶下囚,一夜之间,整个宋国简直来了一次大换血,被诛杀者无数,流放者无数,许多有功之臣因此陨落。
这十年里,因为莫将军一案受牵连的人像割韭菜似的,被送走一波又一波,仿佛再也消停不了,朝堂里人人自危。
近些年好不容易消停了,就当朝臣们都以为可以舒缓舒缓喘口气的时候,旧事又被重提。
消息来源于边境正在与宋国交战的緑江蛮族。
朝堂不久前截获了他们一封密信,信中传递的正是莫将军的死讯和其子尚在扬州城的消息。
此密信一出,莫将军一案的大火就又燃烧了起来。
这场火一燃起,以太子一党最是活跃,先是在朝堂上煽风点火,后又逼着圣人查清真相。
其他官员为了避免自己成为下一茬韭菜,也纷纷跟在太子后面附议,这才有了今日颜曲受命查办莫将军子嗣一案。
这下倒好,依密信所提供的蛛丝马迹查来查去,查到最后,莫家血脉竟就在自己身边,还和他和顾家关系匪浅。
若不是颜曲亲手抓了他,这说出去,谁能相信颜顾两家是清白的。
章安儿和她说完这些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开口求她求颜曲放过莫辞彦。
那里闷得她喘不过气,她只得告辞出来。
此刻行人车马依旧川流不息,残阳西下,远处的暮鼓又沉沉地响起。
低沉的,压在人的心上,仿佛要压干某些人生命里的最后一丝气息。
洛时节坐在顾家的院子里等到天黑,才等到顾萧知回来,他如同院子里斑驳的残影一样,失了生气地立在黑暗里。
洛时节仅存的那点儿希冀也破灭了。
她突然觉得莫老将军好狠的心,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他始终不肯交出权力,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他选择了逃亡,又是什么样的理由,让他亲手把自己的儿子推向了深渊!
军权就这么重要么!
……
翌日清晨,颜曲刚至公署,就有两个狱丞上来禀明,有要事上报。
实际上,两个狱丞已经整整等了他半个时辰了。
“什么事?”
狱丞之一焦急道:“……回大人,是关于犯人莫辞彦的。”
他还没说完,就见上头的那位忽的变了脸色,急问道:“他怎么了?”
“回回,回大人……”
见他支吾,一旁的罗松也看不下去了:“大人面前也敢懈怠,还不速速上报!”
“回大人,那莫辞彦今晨被发现时已经晕过去了,不过我们请了郎中,郎中说人得马上救,让我来问问您,您看,要不要救……”
“救!给我救活他!”颜曲眼睛里都快冒火了,随即道:“人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严重?!”
“是您说……要饿着他,不给他吃食只给水喝。”
“那也不至于如此危急,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狱丞终于顶不住压力,跪地求饶道:
“我们也是才发现,听牢里其他犯人说,那个莫辞彦每次都把给他的水倒掉了,这四天来,他滴水未进,如今恐怕是真不行了!”
牢里刑罚犯人的都通晓,四天不吃饭饿不死人,可四天不吃饭也不喝水,那就真的会死人。
他们得到颜曲命令不给那犯人食饭的时候,便晓得大人只是想折腾他,并不是想要他的命,可如今犯人真的要没命了,他们哪还敢懈怠,赶紧前来禀报了!
“大人,卑职们这就回去让那郎中施救,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
颜曲对他们实在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罗松,你亲自去,多叫几个大夫,务必要把他救活!必须救活!”
罗松领命,快速带着那两个狱丞下去了。
颜曲在公署整整枯坐了一个上午。
直到被派去那人再次跨进厅内,他悬了一上午的心才算放下。
“不想让他死又不给他吃饭,真不知道公子是怎么想的。”罗松一边把带来的午饭摆出来,一边多嘴道。
颜曲已经精神紧张了一上午,此刻也不计较他说什么了,只揉着额头,疲惫不堪。
直到对方将一碗极为熟悉的、乌漆嘛黑的东西搁在他面前,他的整个思绪才又被拉了回来!
“这是什么?!”
“补药。”
罗松怕他又嫌自己大喘气,赶紧解释道:“少夫人知道你这几天压力大睡不好觉,亲自熬了补药,让卑职给你端过来。”
“安儿亲自熬的?”颜曲语气终于和缓了些,喝了两口,盯着药碗,若有所思。
“少夫人已经见了洛姑娘了吧?”
“见了。”
“洛姑娘如何?”
“没待多长时间就走了,没有再去。”
“知道了。”
罗松将食盒收拾好后,见他还在出神,不由敛了神色。
“大人的心乱了。”
他跟随颜曲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在公事上如此失措,分寸全无。
“大人到底是如何想的?”
如何想?
颜曲眉宇间拢上了一层阴霾。
“我是真乱了……”
他这一上午都在想,如果莫辞彦当真就这样死了,或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本该叫回罗松,撤掉医师,屏退所有人,让莫辞彦一个人在那自生自灭……
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
可他也不是顾萧知,可以不顾一切放任自己心软无数次。
顾萧知可以,他不能。
也许也就只能心软这一次。
是该到此为止了。
颜曲收紧了烦乱的内心,脸上罩上了一层寒霜。
“等莫辞彦好些了,把他带来见我,我要亲自提审他。”
……
两日后的晌午,公署庭院中,两个狱卒押着一名犯人来到颜曲面前。
那时颜曲尚在埋头处理公文,狱卒不敢打扰,那犯人也未吭声,只默默无言地跪了下去。
天本就酷热的不行,这一等就是足足两个时辰。
狱卒尤有水喝,可以躲躲阴凉,可那犯人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烈日暴晒下躲无可躲,他竟也始终未动一下。
像极了泥塑木雕,丝毫没有半点求饶的意思。
终于,办公的人忙完了手中的最后一份案牍,抬起了头,狱卒们见状连忙收敛了神色,垂手而立。
颜曲注视着院中那人,缓缓放下笔,努力压着自己的火气。
“你们先下去。”
两个狱卒得了命令,赶紧退下。
院子里便只有颜曲和那犯人两人了。
桌案后的人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打破了安静。
“初春的时候我大婚,本想请你,可老师说你不在。”
他语气平静地,像是在和院下的友人谈心。
“后来顾萧知说你出去游学去了,老师信了,我也就信了。
“再后来,我从别人口中得知,你父亲亡故了。你父亲亡故了你不守孝却出去游学,一点也不像你。
“你我是同窗,又是知交,从小一起长大,你父亲去世了你却未来找过我一次。
“……或许你从未把我当友人对待。”
“不。”
“我说的不对么?”案前的人瞳孔收紧。
只见堂下人抬头回望他,眼里一如从前般坦然:
“我一直视你为知己。”
颜曲心里的那团火便瞬间烧到了喉咙。
知己?
真是笑话。
“你到现在还不说实话!”
“我没有撒谎。”
“你没有撒谎么?”颜曲骤然发怒,喊来罗松,“把你的佩刀给他!”
罗松照办,可跪着的人却始终没有接。
颜曲眉峰一凛,抽出身旁士兵的刀便直逼堂下人的面门。
危险突至,对方出于本能,警觉地避开了。
颜曲又连出几招,丝毫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习武之人的灵敏与习惯,让对方不得不在一次次攻击中露出会武的痕迹。
“如果还把我当朋友,就证明给我看,拿起刀!”
一把刀应声扔了过来,对方接过刀的一瞬间,眼神中像湖水一般的明澈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深藏在湖底的凛凛寒气,和无数个被锤炼的日日夜夜所造就的机敏锐利,势不可当。
数招之后,颜曲丢下刀,没有痛快对招之后的快感,只有对眼前那人的愤怒与失望。
“你曾经说过你不会武功,这就是你所谓的没有撒谎!”
“除了此事,其他我从未骗过你!”
“你是叛臣之后,这事又该如何与我解释?!”
莫辞彦顿觉无力。
“这件事我也是在父亲去世时才听他提起。”
“你是想说你之前毫不知情?!”颜曲勾起唇,简直要笑起来,“你是把我,把圣上当三岁小孩子吗?你觉得满朝文武会有哪个信你的话?”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如果我要一早就知道,我一定不会结交你和顾萧知,也不会去学政府,我不会连累你们。”
“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颜曲道,“谢谢你没有像你父亲一样,处心积虑地撒下这么一张大网,把我们颜家和顾家甚至学政府,同你网在一起,要半个朝堂与你一起陪葬?!”
“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他如何不是这样的人?他是叛臣!”
“他不是叛臣!”莫辞彦坚定道。
“他是罪臣,但他绝不会背叛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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