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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当然,谢全不会放了亓官铭歌,依然把他按在地上,可拓跋承旭听到安悦的声音,立马就撩开了车帘,没了车帘的阻挡,安悦看到了多日不见已经瘦得认不出的拓跋承旭,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自己的所为,到底将他伤得面目全非。
慢慢出了马车,地上的亓官铭歌仰头望着她,仿佛在说:“臣已尽力。”
安悦面向拓跋承旭,说道:“松开亓官先生,我们好好谈谈。”
看着心爱的人,拓跋承旭无可拒绝,看了一眼谢全,谢全已知心意,便放松了对亓官铭歌的禁锢,却也只是让他能够站起来。
拓跋承旭很清楚她要跟自己谈什么,不想听她说什么离开的理由,自欺欺人的道:“安悦,出来散心也快一日了,累了吧,我们这就回去。”
说着就伸手去拉安悦,安悦任他抓着手腕,只是不动。“承旭,你让我走吧,我留下,只会伤害你。”
“我没有觉得是伤害。”拓跋承旭说:“你要离开,才是对我最大的伤害。”
安悦对上他的眼睛质问:“我让你没了子嗣,你就真的不心痛?就真的觉得没什么?你看看你现在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我害你身受重伤,在失去后嗣的痛苦中绝望,如果这都不算,那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会觉得是伤害?”
“安悦,我说了,没有你才是对我最大的伤害。”拓跋承旭情绪有些激动。“你明知我对你的心意,为何还要拿这些话来激我?”
月光下,他眼中已闪着泪光,他是多么坚韧的人,在燕国受了那么多苦,那么多屈辱他都不曾落泪,却一次次因自己而哭,安悦在心中问着:祝安悦啊,你确实已经把他逼得不是他了,若继续留下,只会让他更加痛苦,你,不能心软。
既已决定,绝不更改,安悦说道:“拓跋承旭,陈彦终究因你而死,他是我最爱的人,你觉得,我会跟害死他的人在一起吗?就算你为我付出再多,我都不会动摇,不然,我怎会亲手打落你和我的骨肉,还不够明显吗?我是不想和你有任何牵扯!”
拓跋承旭险些站不稳,身体微颤。“你,还是在意陈彦的死?你不是答应原谅我了吗?”
“那是我在骗你,毕竟,你为我挡下了赵真的刺杀,我不愿背负你为我而死的罪名。”安悦早就不恨他了,甚至,他已经隐隐住进自己的心里,说这些话只不过想他死心而已。
“骗我......”原来,无论自己做什么,她的心里都不会有自己,拓跋承旭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是不是,我为他偿了命,你才会真的原谅我。”说着,取出别在腰间的匕首,谢全见了,吓得忙呼。“陛下!您做什么!”
“不准过来!”拓跋承旭抬起一只手臂阻止,谢全便不敢再动,然后他把刀递到安悦手上,安悦也有些吓到了,并不敢接,拓跋承旭就强行把刀柄塞到她手中,胸口抵在刀尖上,说道:“那么,你动手,你亲自动手杀了我,就可以不再恨我,就可以给陈彦报仇!”
握着刀柄,安悦的双手不住颤抖。“拓跋承旭,你别逼我!”
“来啊,为陈彦报仇,只要你不再恨我,死在你刀下又何妨!”拓跋承旭抵着刀尖一步步走近安悦,安悦被逼得不停后退,生怕尖利的匕首真的伤了他。
可拓跋承旭已然失去理智,安悦在他眼中看到了疯狂,安悦知道,若再继续同他纠缠下去,自己无疑会心软,但若自己留下,恐那算命老者的预言会实现,与其让他现在痛苦,也不要他像陈彦一样走入绝境。
“啊!”安悦一声尖叫,忽然,举起手中的匕首,扎进拓跋承旭的肩膀。
他会受伤,他会痛,却不会致命,只有这样,他才会死心,安悦忍着泪盯着他。“现在,算不算伤害?”
“陛下!”在看到安悦把匕首刺入拓跋承旭肩头的时候,谢全就冲了过去,一掌推向安悦,将她击倒在地,亓官铭歌没想到她会真的拿刀刺拓跋承旭,惊得呆愣当场。
而拓跋承旭缓缓的低下头,看着安悦用匕首刺向的地方,夜色下,伤口溢出的血亦看不出鲜红,在他明黄的衣服上,渲染出一团黑乌,如同他已沉入无尽黑暗的心,再不见光亮。
他开始笑,笑得诡异癫狂。
见他这般模样,安悦知道,自己已经把他的心伤透了。
再见他的疯狂,谢全难以忍受。“祝安悦,你已经害陛下疯过一次,现在你又把他逼疯,我任你是谁,我现在就要你死,看你还怎么伤害陛下!”
眼见他拔刀向安悦砍去,亓官铭歌顾不得其它,倾身挡在她身前,等着刀落下来的疼痛,或者死亡,然,他没有等到。
回头,只见拓跋承旭手握刀锋,被割裂的手鲜血直流,滴落在亓官铭歌和安悦的脸上,寒夜中,煞是滚烫。
谢全惊得不敢乱动,只道:“陛下,只要她活着,您永远都活在痛苦中,让臣替您杀了她,您就解脱了。”
“让她走。”
声音不大,却能让谢全听得清楚,谢全不甘心。“陛下,您别再执迷不悟了,这样的女人,何曾有过心!”
拓跋承旭声音冷寒。“朕说了,让她走。”
字字冰冷,字字威慑,谢全不敢违逆,松开了刀柄,叹息的背过身去。
亓官铭歌连忙扶起安悦,将她送入马车,然后朝拓跋承旭抱拳行了一礼,架车离去,安悦回望,那黑夜中,欣长单薄的身影。“拓跋承旭,我们就此别过。”
静谧的夜,只剩车轮滚滚之声,拓跋承旭闭眼闻听马车远去的声音,安悦,既然你这样恨我,想必你跟我在一起也是折磨,我放手了,是不愿你痛苦,但愿你依然恨我,至少恨,也能让我在你心里留下痕迹。
皇后离宫不是小事,事关国体,总要对朝廷有个交代才行,拓跋承旭不想安悦的离去使朝臣们又动心思把女儿塞进宫来,况且,他也不会碰其他女人,或许心中还有些微期盼,期盼安悦有朝一日能够回来,便以安悦入寺为国祈福搪塞,自己则在安悦的离去中苟延残喘。
时光啊,飞转,又是一年秋收,燕国被覆灭分割后,南北两地划入蜀越两境,经过年许治理,两国都各有得失。
燕国南面亦成了蜀国领土,那些地方原本的官员陈焕没有撤换,这些地方官久在当地就职,对地方人情相对了解,所以陈焕没有因他们是燕国旧臣就把他们免职,这样会使蜀燕的融合产生矛盾,是以,只向这些官员颁布了蜀国国策让其执行。
这些官员得以继续留任,于他们来说,不仅没有因是燕国旧臣获罪,还能继续做官,自然心生感念,对陈焕颁布的政令也大行推广,以表归顺,加上蜀国没有了以前的重税,一些被强行纳入官办的商务也发还了商人,百姓得以恢复往日富庶,哪里还会反抗,只想安安分分的过日子。
而南方本就是产粮之地,今年秋收装满了蜀国粮仓,陈焕看到粮食丰收,民间供大于求,粮食的价钱也就下降,五钱银子就能买一石粮食,陈焕便下令户部,由户部拨款,买入百姓多余的粮食。
之前陈彦当政的时候就一直这样做,以低价收入百姓多余的粮食有很多好处,比如,遇到天灾,便可用这些粮食去赈灾,又比如,遇到哪年收成不好米商借机抬高粮价牟利,很多百姓都会吃不上粮食,而朝廷在粮食富余时就低廉买入,让市场上始终都有粮,平衡粮价,不致让百姓吃不起粮,也就不会发生什么变故,倘若这些都不会发生最好,那这些存下的粮,便可用于军用。
南地恢复着往日生机,唯一不足就是原燕国驻军不肯臣服,陈焕没有实行强制镇压,毕竟燕国的臣民近乎都顺从了,大家都想过安稳的日子,这些军人不过只是少数,如果手段太过强硬适得其反,不若等这些人看到仁政下百姓安康,当知天命所归,他们就会真正归顺了。
相比越国划分的北地,就只能用一言难尽来形容了。
本来,在攻打燕国时,拓跋承旭心急,做法激进,大量派兵前往燕国,可后勤补给未能完全跟上,致使一些士兵不得不抢掠百姓的粮食,不得民心,在把北地归入越国后,百姓可谓是十分抗拒,连那些原有的地方官,也不愿臣服,越朝廷只能将其全部撤换,派越国官员前去管理,可一方一俗,这些越国官员很难融入当地,矛盾俱深。
而这次征战燕国,越国也消耗巨甚,想要各地的税收填充国库,自然,也包括燕国北地,北地本就不如南方富庶,以前在有些收成不好的年头,甚至还会南粮北调,这次战乱糟蹋了很多百姓的田地,产粮自然就不多了,这下朝廷征税,他们哪里愿意,因此,大量的百姓南逃。
北地需要百废待兴,可人口缩减,没有了生产力就很难实现,所以说,越国即便获得了广垠的土地,却仍是十分被动,或者说,是困难的境地。
要说拓跋承旭,实是一个很有主见,且杀伐果决的人,对政事也十分有见地,越国在他手上的几年,百姓也算是生活无忧,他也极受百姓爱戴,加上越人好战,就连他穷兵黩武要攻灭燕国,百姓也非常支持。
可他因为安悦一次次做出错误的决定,致使之前所为的弊端渐渐显现,而今安悦又离他而去,他便无心朝政了,朝中大小事务几乎都交由穆南决断,他只负责落印签发,对所批准的奏章一律不看。
穆南其实也很想治理好越国,可他只是一介书生爬到了丞相位置,对很多举措目光都不够长远,不是说他没有能耐,而是他的能耐实在有限。
吏部尚书孟士复看得就比较远,他倒是提出了很多有用的建议,但因他为人不够圆滑,很多官员都不待见他,因此未被采纳。
穆南丞相之职,最有权位,然他为官多年,深谙官场之道,他虽是太后张翎提拔,可若不是他左右逢源,他在这个位置上也坐不稳,在听取建议时,他往往会让百官票选,选取大都支持的决定,这样一来就不会得罪人了,可也让真正好的国策蒙尘,不得实施,越国,开始像燕国一样,逐渐有了民变。
察北镇,苏漠河的一条支流流经,已经算不得河了,只比溪流略大一些,安悦在里面洗着一大堆衣服,这是她现在的活计,替人盥洗衣物赚钱谋生。
傍晚,她提着一桶浆洗好的衣物,经过镇内集市私塾,叫亓官铭歌回家吃晚饭。
亓官铭歌现在不与人书信,也不画画了,只在私塾里做先生,教里面的孩子读书认字,像这样的小镇,要供养一个先生不易,所以收入也不多,都是乡亲们凑集的一些粮食罢了,刚好够他和安悦两人所需,安悦就只能帮人洗衣,赚取一些生活杂用。
见到安悦,亓官铭歌忙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木桶,说道:“快入冬了,我们节省一点,你就不要帮人洗衣了,不然,你的手会冻坏的。”
安悦低头淡笑。“不做事,整日待在家里反倒胡思乱想,我又不会针线,又不会做饭,其它的就更不用说了,哪里要杂工我都去不了,还不如给人家洗洗衣服,也不致过得浑浑噩噩。”
亓官铭歌思忖半晌,说道:“你当初决然离开,我以为你想要抛开过去的生活重新开始,可现在看来,你心里还在惦念过去。”
“是啊,连我自己都是这样想的。”安悦垂下眼睫。“陈彦的死让我一直活在悲痛之中,后来再有拓跋承旭,我离开他,是不愿他的存在让我对不起陈彦,也不愿伤害他,可现在我发现,我又活在了另一段感情当中,亦是那么难堪。”
虽然陈彦是她心中抹不去的朱砂,可亓官铭歌也清楚的看到了拓跋承旭对她的用心,若不动容实在很难,就算动容,也非是她对陈彦不够忠贞,因为,这样浓烈的感情,谁能抗拒?
不想她过得那么辛苦,说道:“他至今没有改立皇后,你不若回头看看,或许他还在等你。”
“那晚,你亲眼所见我将刀插进他的身体,我想让他死心,而他也放我离开,就说明他的心已经死了。”安悦抬起头看向他,眸中凄凉。“我回不了头了。”
如继续说下去,她会难受了,亓官铭歌别开她的眼神,岔开话题。“今日,穆勒家给我送来一条鱼,走,回家我做给你吃。”
两人就此回去小屋,当然,亓官铭歌厨艺也不佳,只能尚且入口,但这是他们离开繁华,面对现实的生活。 孤裳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