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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桥坎不认识魏君遇,但被这么个小辈堵得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整整衣冠想要摆摆谱,却忽地收到沈言一个冷眼警告,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憋屈至极。
阿一阿二带着人大摇大摆地走过,刘桥坎一个劲儿地喊着京都卫拦人,奈何却是没人敢动。
良久,等他累的说不出话来,靠着身侧的树干气喘吁吁时,领头才上前来劝道:“刘大人,如今沈大人那边既是手里有案子,自然是要案子结了重要,再说了,您虽说是接了罪令前来,但也没说让您立即押人不是?”
说到底就是他脑子一根筋,看不起沈言,咎由自取的结果罢了,而且要不是上面的命令,他又何苦带着兄弟们跟着到这穷酸地方折腾?
刘桥坎转头瞪了他一眼,却又无话可说,缓了一会儿,只能恨恨地跟在沈言的车架后面,一路在杞县百姓异样的目光追随中回到了客栈。
目前事情尚未查明前,沈言对关安可算得上是客气,这也是顾及到杞县百姓,若她就这么对关安动手,那群人非得把客栈掀了不可。
她丝毫不怀疑这件事的发生,所以对外只宣称与关安有要事询问,守着的人才逐渐退了些。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关安对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无动于衷,只当初听她说有案子时稍稍诧异了一瞬,便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沈言来了兴趣:“关大人就不怕掉脑袋?”
魏君遇抿着茶,亦是看着他。
关安眼皮子动了动:“命该如此,毫无怨言。”
这态度淡然得,像是早就知道会有今天。
“你倒是一派轻松,只是苦了外面那些人,你要是定了罪,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而且,你觉得你进大牢押解入京受审,只是人数的原因?”
前朝征集人数是固定的,所以常常有人数不满的情况,但自大盛开朝以来,每年各地的人数征集都是按照户籍人数相对应而定,照此看来,是杞县户籍人数和真实人数出了问题……但就算如此关安也没必要被押入京。
只能说关安身上有背后那人也需要的东西,或者秘密。
关安在隐瞒什么?
沈言对此不甚了解,但今日刘桥坎没有立即拿人,是不是说明他还没有拿到更贴切的罪证?想了想,沈言起身走到一旁,招来阿一阿二:“把关安府中上下摸清楚,像什么账本之类的都别放过,哦还有刘桥坎那老头子手里肯定也有些东西,别落到别人手上。”
“是。”
说完回头,却听到魏君遇说:“我们昨晚路过伢子村,运气不错,逮了一只‘鬼’,好像与关大人关系匪浅,要不你俩叙叙旧?”
说着朝沈言使了个眼色。
沈言看了看关安有些僵硬的面色,忍着笑转身去提人。
公子说话越发地有意思了,字字往人心口上戳不说,还把人的小尾巴逮了个准。
生的倒是人模人样,却是个切开黑的。
沈言出门时,正遇见被掌柜借口拦在外面的刘桥坎一行人。
“大人,我们这儿实在是没房间了,您要是肯委屈杂物间,草民也没法子……”
刘桥坎眼里,这杞县众人简直是刁民无疑。
但现在也没法子,衙门早在他初来之时便翻了个底朝天,根本不能住人,他又不能离的太远,可是气得不轻。
瞧见沈言面上看戏一样的神情,他就更气了:“沈大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怕是早晚要栽在其上!”
年纪轻轻走上高位便如此骄矜自满,也不知圣上是如何选的人,只怕又是个仗着家世胡来的草包罢了!
刘桥坎出身贫寒,三十岁才考中,可谓是十年寒窗苦读上进的一个好典范,只可惜为人太过古板,事事遵从书中道理而为学不会变通,才会在这场子上如此受冷落,偏偏他却不自知,偏执己见地认为自个儿是玄金蒙尘,所报无门。
对于沈言这样“有背景”的人物,向来是极为看不惯的。
沈言耸耸肩:“刘大人急什么,这可是对你的‘磨炼’呢!本官还有要事,就不奉陪了!”
说完不等刘桥坎做出什么反应,便自顾自走了——她可忙着呢。
魏君遇等了好一会儿,沈言才将被反剪双手的衙役带上来。当然还是避着其他人的。
衙役尚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在见到自家大人时眼睛亮了一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任务没完成好,又怎能莽撞拖大人下水?
这倒是魏君遇和沈言没想到的,对于关安,不由重新审视起来。
关安叹了口气:“辛苦你了,这不怪你。”
前面这俩人来的突然,打乱了他的计划,如今事情隐隐有瞒不住之势,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魏君遇手指轻敲:“如今的形势你也看见了,刘桥坎那边很急着将你押送回京,而且你应该也能猜到,此行到底能不能活着到京城,还是个未知数。”
他说的冷静却句句惊心,那衙役面色陡然苍白,惊惶地看着他,沈言还眼尖地瞥见关安放在膝头的手微微收紧,心下哂然,补充道:
“可不是么,万一半路突然‘畏罪自杀’了,那可真就说不清了,没准关大人还要遗臭万年呢。啧啧。”
房间里陷入沉寂,衙役紧张地看着关安:“大人……”
关安默了良久,却最终只说了一句“他们都是无辜的”,复又闭上眼睛,看样子是真的什么都不打算说了。
要是普通犯人,沈言有的是法子让他开口,偏偏关安不一样,现在暗中那只手对准了关安,伢子村的秘密还没开始,李叔的踪迹又成了迷,所有事如今看来都系在关安一人身上……
真愁人。
沈言无声叹了口气,抱手靠门,心中微动看向默然不语的魏君遇,却见他依旧神色淡然,似乎撬不开关安的嘴这事并非十分苦恼。
啧,指定心里又有主意了。
“阿漆好生照顾关大人,阿言,我们先出去,让关大人好生想想。”
沈言点点头,和魏君遇走出门时,却听他低声嘱咐:“放放水,别看的太严了。”
沈言瞥到底下还没离开的刘桥坎,和他身边一个低声说着什么,还一边往这边瞟的京都卫,登时明了。
“知道了,我让阿一他们掌握好分寸。”
当下快至晚间时分,街道上的吆喝声渐渐低了下去,沈言目光扫了一圈,正待说些什么,却忽而听见前方传来一声“何大善人又在布施咯”,霎时,周边角落小巷涌出好些衣衫褴褛的乞丐,面露兴奋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过去。
魏君遇脚步一顿,道:“过去看看。”
“好。”
善者布施十分常见,但两人对看到的场面依旧是微微诧异了一番:众乞丐十分自觉地排着队,甚至老幼在前,没有争执吵闹,就连手中的碗也是很干净——布施者准备的。
满桶的白粥,热气腾腾的馒头。
而这样的场面对于杞县的人来说好似早已是寻常,面上皆是理所当然,并无人驻足观望。
沈言从旁边揪了一个年轻人:“哎小哥,你们这何大善人,好像经常做这事啊?”
小哥扫了两人一眼,道:“嗐,要不怎么叫大善人呢,何大善人,诺,就是棚子前面那位,旁边舀粥的是他妻子,两人每隔七天便会到此来施粥,不仅如此,他还经常拿钱给村子里的孩子请先生呢,这世道,难得啊……”
魏君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个看上去刚至而立的男子,面容随和,看向旁边妻子的眼里满是温情,这样的爱意,是做不了假的。
“他是行商的?”
年轻人挠了挠头:“那当然,他做布匹生意,要不哪来的钱,年轻有为啊……”
魏君遇微微颔首不再说话,转眼却见沈言敛着眉,沉思不语。
相处这么些日子他也算是摸清楚了,她只有遇到十分不解的事,才会这般不顾场面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于是……
“嘶——”沈言摸着额头,恨恨地看着唇角含笑的魏君遇:“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公子是个中例外吗?!”
她额头都快被弹出一个角了!
魏君遇眸中带笑:“谁让你想的这么认真,我唤你好几次都没听见。你在想什么?”
于是沈言又被成功带开:“啊,我是在想,这个县城给我感觉很奇怪,你没觉得么?”
“哪里奇怪?”
沈言皱着眉,酝酿了半天说辞:“就是,就是太安宁了,就好像书中说的世外桃源一样,可这才更奇怪不是吗?”
魏君遇:“你是想说,安宁得太假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好像都是别人故意制造出来的一样……”
两人正说着话,却陡然看见天空中蹿起一串红烟。
阿一的信号弹!
啧,魏君遇还真是料事如神,特意让她放水,才能让对方露出苗头来。
还真是按捺不住呢。
沈言眸中亮起兴奋之色,转身将隐在暗中的和安招出来,道:“保护公子回客栈,我去追人。”
魏君遇点点头:“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术案九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