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从整体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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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从整体观察
为获得给人以力量的整体意识,“观察者”和“观察对象”的关系需要发生根本的转变。我们原本习以为常的主客体分离的基本观念,即观察者可以超脱地旁观“外部世界”的观点一旦淡化,取而代之的就是从对象“内部”进行观察的观念。要学会观察,就必须先停止使用我们习惯的假设,并用新鲜的视角看问题,然后才能进一步看清自己与现实中观察对象的联系。
马丁·布伯(Martin Buber)把这个转变形象地描述为从“我与它”到“我与你”的关系。在前一种情况下,我们把所见的一切当作“它”,当作外部客体,是与作为主体的“我”相分离的,不管“它”是桌子还是人,实际上都没有区别,一视同“它”。而在后一种“我与你”的关系里,我们意识里出现的是整体,而且与我们自身有密切的关联。例如:
假如我面对的人是我的“你”……不是许多东西里的一个东西,也不是由东西组成的。
因此,一个人不是与别的“他”或“她”分离的“他”或“她”,不是在世界网络中的某个特定时空点,也不是像一组松散组合的名称或特性那样的被体验和描述的自然存在。而自身作为整体的、没有邻居的他,即是“你”,是充满所有天界空间的你。
就像乐曲不是由音符组成的,诗歌也并不是由词汇构成的,人像也并不是由线条组成的;但它们又必须被拖曳搬运,于是整体就变成了许多分散的碎片。对我口中的“你”也是如此。我可以说出他头发的颜色,他的言谈举止,或他的君子作风;我必须一次次不停地这样做。但每一次,他都不再是“你”了。1
“从整体观察”的关键不仅在于开发我们悬挂假设的能力,更在于发展“再引导”我们意识的能力,即把意识引向我们所看到的现象的背后,引向现象背后的生成和创造过程。
再引导:观察生成过程
奥托到巴黎高等理工学院(Ecole Polytechnique)采访认知科学家瓦莱拉时,瓦莱拉把再引导描述为“将注意力集中于源头而不是客体”。如果说悬挂观点是提高思想意识水平的第一项“基本动作”,那么“再引导”就是第二项。
“悬挂很有趣,许多人悬挂观点时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瓦莱拉说,“因此,大多数人会说:‘内观反思这一套根本不管用。我内观反思了,可是什么都没发现。’一开始的确什么都没有,因为整个过程的目的,就是在悬挂观点以后,忍耐住什么都没有的状态。‘守住’这个状态是关键,因为悬挂状态就会引发再引导。悬挂会让你看见生成中的事件及其内涵和模式等,然后你就可以再引导你的注意力,在现实中去关注这些生成中的事物,由此才会有新发现。”
将注意力再引导到“源头”,就包括移情作用和同理心,但又不能仅止于此。突破主体与客体之间的界限,不仅会产生深层的连通感,而且会提高对变化的敏感度。原来看似固定不变甚至僵硬不动的东西,也开始显现其动态机制,这是因为我们能感知到现状的生成过程,包括我们自己在这一过程中的作用。这种转变很难抽象解释,但它发生时会非常真实而有震撼力。
丹尼尔·金(Daniel Kim)在麻省理工学院读博士时,花了几年时间参与一个工程项目。他用系统思考、心智模式和其他组织学习工具来改善一个新车型开发团队的成本和时间控制效率。这个五年项目的预算超过10亿美元,有1 000名全职工程师参与,分成十几个专业子项目团队,分别负责产品各个方面的研发工作。其间,由好几个子项目团队组成的一个工作组画出了“因果环路图”,又叫系统图,试图理解是什么东西妨碍了工程师团队一起有效工作,并影响他们在时间进度控制方面达到预期目标。
通过对自己画的系统图进行分析,他们逐步看清了一个模式。当某个子项目团队遇到棘手的设计问题时,往往要做出选择:要么用快速补救的方法,要么寻找问题的根源。团队往往可以自行采取快速补救方法,而寻找问题的根源则要求不同团队之间的协作。但是,每个人都有很大的时间压力,所以快速补救方法就成了常规方法。不幸的是,这往往给别的团队带来预想不到的副作用。例如,NVH(噪声、振动和声振粗糙度)工程师通过增加结构附件解决振动问题的同时,却给底盘工程师团队带来了新问题,因为后者负责考虑整车的重量问题。底盘工程师对NVH工程师很恼火,于是他们也采用了快速补救方法,即从别的地方减去一些重量,并提高了轮胎的承重压力,以稳定行车状态,解决重量问题。这样做的结果却使NVH工程师更恼火,因为给轮胎增加压力又增加了声振粗糙度。这一切都反映在系统图上了,画图的工作组也包括NVH和底盘工程师团队。
于是,工作组研究了系统图,意识到了这个模式:快速补救方法会带来预料之外的副作用,给别的团队带来了新问题,进而导致更多的快速补救方法和更多的副作用。这种情况在各个子项目团队中无处不在,并使互相反感和互不信任情绪弥漫到整个项目中。大家都觉得被困其中。他们没有时间协作,而不协作又意味着他们会离时间进度控制的目标越来越远。还有一点也很清楚,就是他们的时间压力有很大一部分都来源于彼此间相互带来的重复工作。
“一时间,房间里开始出现一种明显的变化,”金说道,“仿佛他们突然意识到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自己过去似乎都已经知道,但又意识不到自己已经知道。所有细节都那么熟悉——这些问题,这些反应,这些在工作环境中凸显的紧张关系。现在,他们都看到了引起这些问题的系统模式。不能去责怪某一个人,问题是大家共同造成的。每个团队都做了自己觉得该做的事,但是没有人看清大家各自的反应造成了什么样的系统问题:糟糕的技术方案不断产生,压力越来越大,产品开发时间也越拖越长。系统问题的后果逐渐清晰起来以后,一位工作组成员感叹道:“天哪,看看我们都对自己做了什么!”
这句感叹中有一个关键词——“我们”。在此之前,每个问题都可以责怪他人:他们的团队、他们的老板、时间太紧,等等。一旦“他们”消失,“我们”出现,大家的思想意识和行动能力就发生变化了。这个新车型开发项目中还有许多类似的觉醒时刻。后来,新的组织心态逐渐形成,大家的工作方式也发生了明显变化。最后,他们提前近一年完成了整个开发项目,并返还了公司拨给他们的6 300万美元的超时经费。通过实打实地画出系统图,大家认识到,自己面对的问题的根源原来就是自己。这时候,大家就能开发出新的容纳力,创造出自己真正想要的成绩。
直面真实的整体
从整体观察的案例很少,原因之一是人们对它的理解还很少。如瓦莱拉所说,再引导的能力,即把注意力转到源头上的能力,要以悬挂观点的能力为基础。只有看清了自己理解现实的习惯方法,人们才有可能真正进入新的意识境界。比如前文提到的产品开发项目团队,就曾花好几个月时间练习悬挂并检视团队成员的假设和“心智模式”。参与练习的还有项目高管,其中一位后来说:“练习时,我们必须先不做老板。我们不再认为自己拥有所有问题的答案。”
奥托曾问物理学家亨利·伯涛夫特:要超越悬挂,获得再引导的能力,都需要做什么?伯涛夫特回答说:“必须提高感知水平,达到‘从整体到局部’的发散性宏观知觉。”他解释说,我们的注意力往往聚焦具体的细节,这是天生的倾向。如果要由此转而试图看清“更大的系统”,我们注意的通常是某个局部如何与其他部分互动,进而推断更大的互动模式会是怎么样的。也就是说,我们会用抽象的理性思维,通过局部来断定整体的状况。而由于断定整体状况很困难,我们往往会放弃,回到仅仅关注局部的状态。但是其实还有另一种方法,那就是在局部中理解整体。
伯涛夫特用歌德研究植物的方式阐释了这种方法。“这需要时间。你必须安静下来。你要观察,要用想象力来注意每个细节,比如一片叶子。歌德把这叫作‘精确的感官想象力’。你在观察一片叶子的时候,要在心里尽量准确地建立起这片叶子的形状。你在心里巡视它的整体形状,注意每一个真实的细节,直到叶子变成你心中的图像。你就这样观察第一片叶子,然后另一片,就这样一片片地观察下去。然后,你会突然感知到一种运动,这时候你看到的不是那片单一的叶子,而是动态的运行整体”,即创造出那片叶子的那个植物生命场。
伯涛夫特描述的经历,类似于感知背后的东西突然呈现在前台的情况。观察对象,如一片叶子,存在于前台,而生成那片叶子的动态生命过程则在后台。对我们来说,生命过程通常并不显而易见,尽管如此,客体(叶子)还是从那个生成力场中生长出来了。两者转换角色的时候,生命过程就出现在前台,于是我们就能“从整体观察”了。在意识里把生命过程转换到前台,就是再引导的精髓。
歌德的许多科学研究活动都在植物学领域。无论到哪里,他都会收集各种植物标本。一次到了意大利,他看到自己熟悉的一种植物,叫作款冬。之前他曾在德国中部和北部及阿尔卑斯山地区花了很长时间研究这种植物。歌德的研究方法很独特,主要就只是坐下来观察和沉思,用自己主动的想象力来消化肉眼观察到的和自己心里看到的东西。以前他从未见过这种植物长在海边,还有穗子,有坚韧的叶子和很粗大的根部,与德国的各个品种都很不一样。他对着这种款冬静思,开始“观察到”一种新的生成性整体,他叫它“原生”植物或原始型植物,其他许多种款冬都从它演化而来。于是,他在笔记本上写道:“从自身衍生出许多种的那一种。”
对前面那个产品开发团队来说,在他们静下来到了一定程度,并开始把紧迫的问题和烦恼的“细节”与自己的行为方式联系起来的时候,再引导就发生了;此时,他们还发现了自己的行为如何给其他子项目团队带来问题、烦恼和沮丧。他们在突然之间看到了“整体”,这其实是他们在无意间制造的恶性循环,即自己破坏自己目标的作用力链条环路。
这种再引导发生的时刻既令人震撼,也能即刻给人以力量:如果“我们”是自己的问题的制造者,那我们也能制造不同的局面。这种对现实背后的生成过程的直接洞悉,伯涛夫特称之为“直面真实的整体”。反过来,如果我们试图通过理性来推断更大的系统,那顶多只能得到概念上的理解——或者用伯涛夫特的话说,得到“假冒的整体”。而当我们直面以本来面目出现的真实的整体时,我们就直面着鲜活的生命,就从被动的观察者转变为主动的参与者。概念上的理解是绝不可能实现这种参与的。
从组织内部观察
在组织里实践从“整体”的观察,似乎是件很困难的事。第一个步骤就要学会关注文化,用真正的好奇心来注意我们生活于其中并扮演角色的文化。研究组织文化的著名学者埃德加·沙因(Edgar Schein)说:“要理解一个组织的文化,只需要去参加他们的办公会。”
都是谁在讲话,谁不讲话?谁的话有人听,谁的话没人听?哪些问题得到正面讨论,哪些被忽略,或只得到旁敲侧击和暗示性评语?这些都给组织的实际运作情况提供了有力的线索。而如果我们能注意我们自己的反应,就会使这些线索更加“真实”。沙因认为,认真的观察和反思性参与,要比阅读组织使命或价值宣言更能让我们了解其文化。
我们都会把自己参与其中的文化内化于自己的身心,否则,文化就不复存在了。只有当我们在每时每刻的生活中都体现出某种文化时,它才真正存在。以严谨的方式应用沙因的理论,我们就能在自己工作和生活其中的组织的内部,开发从整体观察事物的容纳力。比如,你参加一场典型的工作会议,并以通常的方式参与讨论,你就可以学习并关注在会上的“外部”动态,以及你的个人思想和情感动态。会议结束时,回顾一下让你投入情感的一件事。发挥你的想象力,花点儿时间在大脑里重放一遍会议经过,包括你那时的思想感受。把这个经过记录下来,或者和同事交流一下,应该会对你有所帮助。
如果你认真这样做几次,你就能增加不少对自己和对组织的理解。你会了解你在什么地方感觉安全,在什么地方感受到威胁。你会看到,在周围发生的事当中,你会在哪些地方遇到冲突,会在哪些地方遇见盟友。你还会看到,在哪里你会注意力不集中,哪里你会全神贯注。随着反复演练,你便有能力更积极地发挥想象力,“观察”你经历的细节。
然后想象一下,你变成了另一位与会者。这样一来,会有哪些类似、哪些不同之处?重复几次,用这个方法从多位与会者的角度去体验。这样更换角色和视角,表面上好像会让你更多地了解其他人,其实你是在用想象力探索你自己经历中的更深层和更微妙的地方。你无法了解别人实际在经历着什么,除非他告诉你。但你会发现你对别人有什么感受,并可以用同理心来体会,组织的习惯和规范是如何在不同人身上表现出来的。
随着你不断用想象力来回顾不同的工作会议,你会开始感受到组织文化鲜活的生命过程。具体形状和背景过程会发生互换,就像歌德研究的植物。原来在背景——这里是组织文化的生命过程——中的东西,会呈现在你意识的前台,会议的具体细节,则会变成这个生命过程的化身和体现。而且,你也开始体会自己在这个过程中的角色,即自己在“组织文化”的形成和运行过程中所发挥的能动作用。如果你严肃地质问:“在维持这些现有的行为模式的时候,我在做什么——我的行为、思想和感情是什么?”你就会看到你在其中以不同方式发挥的作用,也许还会发现几种新的选择,它们可能会让你发挥不同作用。
再引导的内功
再引导注意力、开发从整体观察事物的能力,与学习悬挂观点所要求的内功一样,也和精神修炼密切相关。比如,许多冥想练习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即开发静心的能力,并突破心物二元分离的窠臼。
乔恩·卡巴津恩(Jon Kabat-Zinn)博士是冥想和疼痛缓解研究的先驱之一。他告诉我们,冥想中要“有意识地完善我们集中注意力的能力。最终它可以关注任何事物,只要有益于我们打开眼界、敞开胸怀而立足世界”。在他的著作中,冥想分为两种基本层面。
第一个层面是集中专注力,止于定境。“开始集中意识的时候,”他解释说,“你很快会发现两个基本要素:一是心如猿猴,似有自己的意志,总好说好动,常游走八方。通过培养专注力,你就能减少焦躁不安和反应式的行为。这就是冥想的‘止定’层面。
“然后,如果你把当下开放、无偏无着的意识带入你所专注的地方,静心观照,你就会在自己的意识场中突破事物的表象,开发出更有穿透性的感知力。这就是‘正念’。正念可让你看清以前看不见的关联,但这种观察结果不能靠蛮力获取,只能在静默中自然出现。”这是第二个层面。
卡巴津恩对冥想中的“止定”和“正念”两个层面的区分,正好与“悬挂”和“再引导”之间的区别相对应。正念特别要探索一种可能性,即突破“我们惯常的、严重受背景条件限制的、使主客体分离和物化的观察方法”。卡巴津恩指出,哪怕只是把某种情况看成“问题”,都会导致我们与其分离疏远,阻碍我们“观察其实际、自然的演进过程”。
卡巴津恩著名的疼痛缓解研究,揭示了这种非主观的并非二元觉知的力量。“我们的病人在做简单的正念痛处的练习时,与自己那个疼痛的关系可能会发生戏剧性的变化。这是因为他们敞开心胸包容了它和它的变化,不再把它当作‘疼痛’,而仅仅当作一种感觉,在意识中允许它作为完整的自身而自然地存在,即使它带来强烈的不悦感受……在思想上不陷入对它的执着,不努力试图让它消失。不去试图解决它,往往会使它逐渐淡化、弱化,这个过程有时还相当显著,并且富有戏剧性。
“总之,如果你觉得你有个‘外部’问题需要解决掉,但又看不到或不想看到试图解决问题的‘你’与实际问题之间可能的关联,那么你可能最终无法准确、完整地观察问题,也会因此在无意中让你把不愿看到的问题维持下去,而不是允许局势自然演化,并且可能自然消失。”
可以说,卡巴津恩的话揭示了再引导过程最重要的结果:当大家开始从生成中的整体观察现实时,就会开始以新的方式行动,并逐步导致问题的“消失”。这样,再引导就超越了“要解决问题”的心态所执着的心物二元论。解决问题的心态往往会强化人们与自己的问题局面的分离状态,所以也经常会发挥维系现状的作用,而不会促成根本转变。解决问题的心态对技术性问题可能很适当,但用到复杂的人类系统问题上就十分可悲、十分不当,因为这些问题往往是从未经检验的假设观念和深层行为习惯中来的。如果大家不去观察自己在这类问题中的角色作用,就很难发生根本的变化。
这也是为什么从集体再引导中产生的巨大变化很难解释清楚,即使在事后也是如此的原因。“我们遇到的重大问题之一,就是很难解释我们的成功。”金所参与的新车型项目的经理如是说,“这看上去是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但其实不是。我们的老板一直在追问:‘你们是怎么解决这些问题的?’而我们只能说:‘大家只是换一种方式工作,许多问题就自动消失了。’他们觉得这不可信,所以就倾向于漠视大家的成功经历。几百人就这样轻轻松松突然开始观察到不同的现实,突然开始以有益于整体健康的方式行动了?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荒唐,是胡言乱语。”
而这也正是再引导的悖论。你不练就内功,不学会卡巴津恩所说的“以开放的眼界和心胸”观察现实,深层问题就会持续存在,挥之不去。而一旦你开发了悬挂和再引导的能力,它所引发的转变,却又无法对局外人解释。而且,再引导的能力和悬挂观点一样,也会让人感到威胁。卡巴津恩说,要学会容忍“无知的心”和“心归一处静,无所求、无所知”的状态。这是真正的再引导的内功境界,但却几乎与大多数经理人的训练完全相悖。 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产品经理(套装共18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