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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云弥烟要留在他家里住着,顾陵舟自然是要替她打点好一切。家里只有一架木板床,顾陵舟想都没想便让给了云弥烟。所幸之前他曾教导过一个前来求学拜师的药童,那孩子离开后,给他睡的床敷竹笫还留着。
云弥烟见男子走进卧室打开放置在房间一角的柜橱,从中取出一卷竹席便往厨房走去,过了一会儿又进屋内抱出来一大叠衣物,衣物之上还放着几本书卷,书卷上面还压了笔墨纸砚。
“你这是?”云弥烟不解,莫不是这人以后要住在厨房里吧。那可使不得,顾陵舟若是自己睡厨房,让她更加没脸住在这儿了。
“实在抱歉,崖柏只这两间屋子,女孩子身娇体弱糙不得,你便住我那间卧房吧。另一间房里放着我平日里储存晾晒的药材,住在那里正好,以后取用更加方便了。”顾陵舟停下脚步,坦然解释道。
“不行!”云弥烟挡在了他的身前拦住了顾陵舟的去路,抬头看他,一脸认真,“可那里也是厨房,要住也是我去住,你收留我,我已经觉得欠你很多了,你是主人,你得住在正房里。”
“无妨的。”顾陵舟浅笑着无所谓地摇摇头,仍在坚持,“我那间屋子药味很重,你受不了的。你有这个心,崖柏已经受下了。”
云弥烟见他作势还要往厨房搬东西,遂扯住了顾陵舟的一端袖子,这个动作真是百试百灵,她一扯,顾陵舟就顿住了,她决定从另一方面入手,“顾大夫,你想一想,别人可是看不见我的,他们只能看见你将好好的卧房空下来,神经抽抽地去睡厨房。我们俩让来让去睡哪间房事小,如果引发起不必要的外人风评谣言可就不好了。我不想给你惹麻烦。”
“这……”顾陵舟听罢,思考犹豫起来,云弥烟说得很有道理,可让一个小姑娘去睡厨房,他又有些不忍心。
“好啦,就这么决定了,你还是睡原来住的房间,我睡你家的厨房。而且你可别小看我,我很糙的,在我们那儿,我同学都叫我女汉子。”云弥烟将顾陵舟往回一推,忽而又想起什么,嘿嘿一笑地开口,“那个,你有少年时的衣服吗?我想借几件。”
女汉子?顾陵舟第一次听见这词汇,觉得有趣得紧,不过他又没好意思发笑,只是嘴角牵起的弧度似乎更加扩大了。说起少时衣物,他还真没有,以前他都是穿自家大郎的,后来身形长高长大了,穿得实在破损不堪的被用来烧了火,而那些稍微完好的则是被他尽皆送给了村里那些失怙的可怜孩子。
顾陵舟摇了摇头,紧了眉毛,“都没了,怪我没注意,我的衣物你穿着是有点大了,要不这样,待会儿我去村人那儿给你买上几件合身的衣服。”
“不不不,不用不用。”云弥烟连忙摆手拒绝,她垂下眸子,神情低落,“那样他们肯定会觉得你更加奇怪了。”
顾陵舟的家里没有女人,让他一个大男人去买女子衣服,还是向那些平时熟络的同村的人买,铁定会流言四起。云弥烟不愿意见到这样,怎么说顾陵舟都是她的救命恩人,一直在帮助她,她这样赖在人家这里已经是迫不得已,她更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他帮助了她,那么,她就要保护他。
“那……”女孩挠了挠脑袋,眼神亮晶晶的,试探着问顾陵舟,“我可以改几件你的旧衣服吗?给我一些针线就好。”
“好。”顾陵舟进屋放下手中的东西,又打开了柜橱,翻找起来。他从里面找来三件面料相对比较柔软的袍衫,其中还有一件是前阵子大郎从外面带给他的还未上身的新衣服,至于里面穿的,自然更得拿他未穿过的了,想到此处,顾陵舟再度红了脸。
云弥烟的南宋暂居生活,便这么地开始了。
因为总觉得住的时间越长,欠顾陵舟的就越多,云弥烟便也想帮他做点什么。她自然是不可能像古代女子那种为了报恩以身相许,虽然顾大夫生得俊逸,但她得回去,这南宋,除了一个脾气好到爆表的老好人顾陵舟,着实没有什么她看得上眼的。
她要帮顾陵舟洗衣服,却被对方断然严厉地拒绝,“你手上的伤还得养着,只需洗你自己的便罢了,不能再沾水了。”
她想帮顾陵舟做饭,却连生个火都不熟练,灶台上那一口端端正正的铁锅,本来锃亮的底儿,最近有块糊黑的污渍就是她搞出来的。那天她想帮顾陵舟煮面条来着,顾陵舟以为她可以,所以就抿唇允之,毕竟古代女人个个都是做饭的好手。可现实是,顾大夫前一天手工擀的面条,就那么残忍地被她给糟蹋在锅底上了,糊了,淀粉烧糊的香味兜兜转转钻进了正在记录药材的顾大夫的鼻孔里。那块糊渍,怎么刷都变不回原来那干净的模样了。
于是乎,云弥烟每天吃的都是顾陵舟亲手做的饭菜。男人做饭,怎么说呢,可以吃,做熟练了味道还行,但除非对此有偏爱,总归大多数是一般水平。顾陵舟做的菜水平要稍稍偏上一点,可顿顿素菜,白菜豆腐,青瓜萝卜,韭菹葵菹,就着清粥馒头,味道寡淡得很。可云弥烟没脸去与顾陵舟说想吃肉,这里可是古代啊,哪里能顿顿吃肉,而且和他提要求,太臭不要脸了,就当是来古代减肥了吧。
然而上天眷顾,有一天顾陵舟半夜里读一卷医书,里面说到半夏与水半夏的区别,编撰者在书里提到一些唯利的药商用水半夏充当半夏来卖,反而耽误了患者病情。恰巧他前几日刚从山里挖了一些半夏回来,便想依照着书里记载去看一看。沉浸在书本内容之中,顾陵舟突然就忘了那间房内还睡了一个姑娘,刚一推房门,便警醒过来,顿住了脚步。屋内漆黑一片,不该看的他并没看见,却注意到屋内小声的梦呓。
生怕对方被吵醒了,顾陵舟慌乱地吹熄了手中端着的铜质烛台。这么做并非君子所为,许是无人知晓,许是夜晚的黑凝住了了人内心深处的某种细微的情感与好奇,顾陵舟就那么地站在房门外,静默无声地站了半晌,仔细聆听。
“肉肉,顾大夫,我想吃肉肉。”白日里一直憋着的某人,夜里自然得大加利用好那能够随心所欲的梦境,咂嘴声此起彼伏地回荡在静寂的夜晚里,混着屋外的蝉鸣蛙唱,节奏感十足,好不生动。
“噗。”顾陵舟捂唇轻笑,他被云弥烟这可怜巴巴的梦呓给逗乐了,年轻的大夫扶额哀叹,他也并非买不起肉,只不过为了照顾她刚刚恢复的身体,吃些清淡的更好。如果单单是他自己吃荤,那姑娘肯定会看着难受,于是他便把这两天两人的伙食都定成素食了。
顾陵舟算了算云弥烟被蛇咬伤后的天数,也就是她来这里的日子,已经有十日有余,差不多了吧,那么为了满足某人,明天就添些荤菜吧。朗月清照,映照出门外男子温柔的眉眼,顾陵舟踱步来到院内,抬头望了望天边那缺了半边的上弦月,虽不是完全,却亮的很。树影沙沙,自从知晓她来自很多年后,顾陵舟心内一开始生起的情慕似乎淡下去了,此时此刻,他更像是把她当做小辈一般去看待。
“希望你能如愿回到家乡。”公子对月祈愿道。
什么也不知道第二天醒来的云弥烟,意外地吃到了顾大夫手□□心肉肉餐,其实这也不能算是肉,只能算小荤菜吧——一碗鸡蛋羹。
浅黄色的蛋羹上面撒了些香油,色泽光鲜诱人,因为云弥烟不吃葱,顾陵舟便没有在上面撒葱花。云弥烟捧着那碗鸡蛋羹简直要热泪盈眶,荤菜啊,这是隔了十天后终于吃到的荤菜啊!莫不是顾大夫今天收了一笔诊金?
顾陵舟递过来一只调羹,故意逗她,“怎么了?不想吃?看你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几日相处下来,他也不再看到她就面红耳赤,两人的相处逐渐趋向于正常。他甚至偶尔还会悄无声息地逗她,当然她这时候并不知道。
“没。”云弥烟急急回道,一把抢过调羹,在蛋羹上面舀了一大勺,迫不及待地将那朝着她迎风摇摆的食物送进嘴里,入口即化的蛋羹触碰到舌上感应鲜香滋味的味蕾,这是一场美丽的邂逅。尔后,云弥烟一脸满足的小模样,笑逐颜开,赞道,“好吃!”
“嗯,多吃点。”顾陵舟眉眼弯弯,偷偷停下筷子,观察着云弥烟那一鼓一鼓的脸颊,终于还是忍住了伸手去戳一戳的冲动。
云弥烟一边吃一边随口问起,“为什么只有我的,你的呢?”
“我吃过了。抱歉,先你一步给吃了。”顾陵舟自然不会说他的那碗蛋羹被他当成了实验品,因为水加得不够,模样太过于惨不忍睹。他平日里不怎么吃鸡蛋,这做鸡蛋羹,还是头一回。
云弥烟咽下一口蛋羹,神情严肃地盯着顾陵舟,“顾大夫,你知道我最反感你什么吗?”
“什么?”顾陵舟被她这跳跃性极大的表情给搞蒙了,莫不是他盐加多了吧?
“我最反感……”云弥烟故意拉长了语调,看着顾陵舟右眼角那颗朱红色的小痣随着主人的一次眨眼而跳动,随后被藏在了眼睫的阴影下,她无奈道,“我最反感你和我说抱歉。你太好了,你和我说抱歉,让我有种自己欺负了你的错觉。”
“咳……”被某人用“欺负了”一词形容的当事人,一团米饭卡在了喉咙里,咳得满脸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要不,喝点蛋羹顺顺?”云弥烟内心不舍却很决然地将白瓷碗递了过去。 松烟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