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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弥烟并未言明自己与顾陵舟之间那奇怪的羁绊,毕竟她现在也是仅知道个现象,未得知其个中缘由的。为什么只有他二人之间能够见到且触碰到对方,将她这个现代人都还没搞懂的玄而又玄的事情告诉一个古代人,恐怕告诉了也用处不大,而且现今最重要的事情,是她必须得穿越回去。
“虽然听起来有些无赖,所以,你能不能再做一回好人,带我回到之前我出现的地方?这个地方不属于我,我也不想再给你多添麻烦,等我穿越回去,你我二人各自的生活也会回归正常。”云弥烟脸上挤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笑脸,诚恳地乞求道。她在心里暗自唾弃自己,这哪里是听起来有些无赖,顾陵舟给自己治疗的医诊费看来她铁定要赖着了,她在这边身无长物,根本无从付讫,现下又急于离开。
只听顾陵舟微叹一声,却应得干脆,“也罢,崖柏便将你再带回那里。”千年之差,再唤她小妹总感觉有些别扭,不太合时宜,顾陵舟便直接用“你”来代称了。
言毕,顾陵舟又顿了顿,走进屋内将床上的那件石青色襴衫给取来,往门口一伸,眼眸低垂视地,言语之间显出一丝困窘,“你还是将这件衣服给穿上吧,男女之隔,那些……被我一个不相干的陌生男子见了去也不太好。”
“啊?”哪些?云弥烟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后了然,是了,这是个保守封建的古代人啊,难怪刚刚他耳朵那么红,自己急于求助,却给生生地忽略掉了。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边的碎发,将衣服接了,顾陵舟自觉地退出屋内,让云弥烟进去更换衣服。
两人身形高度皆有差,顾陵舟穿的襴衫真要让云弥烟穿上,整个儿看起来就像是披着一床薄被单,这大夏天的,让她穿这个,简直太悲催了,云弥烟内心犯着嘀咕,他们都是怎么忍受得住里里外外穿得那么严实的呢?为了所谓的守礼,身体却难受了。
不过这个古代小哥哥人真的很好说话,咳,虽然按照辈分人家该是与自家很多很多代的老祖宗是一辈的。两间小房,其实只有一张床板,对方却让给自己睡了。而且丝毫没有提过医药费的问题,唯一的一次还是她给提的,当时她以为对方也是现代人,所以才会让顾陵舟去表舅那里讨要。如此说来,应该还导致了顾陵舟来回白跑了一趟。
云弥烟心下做了决定,等我回去以后我要多给你烧点香火。而她所不知道的是,顾陵舟被他人欠着的医诊费,合计起来都能够买上临安城内一间面积可观的铺面了。这个人心性太过善良,只会考虑别人而往往忽略了自己,而这一点,也是在日后的多日相处之中云弥烟逐渐发现的。
女孩穿好了衣服,顾陵舟也不再眼神无所下处,关了房门,便带着云弥烟前往山里的那处溪流。因为多了注意,顾陵舟路上的步子也很体贴地放慢了一些,这山路并不好走,狭窄的上坡路,路上还有石子土砾,坑坑洼洼的,云弥烟的身体也才刚恢复一点,走起来想必有些吃力。
顾陵舟走在前面,遇见大的石头都会出言提醒,小石子则是能踢走便给处理了。云弥烟看在眼里,弯了嘴角,小小感动了一下。上午时分,山间弥散着稀薄的水雾,且越往上处走越甚。山雾便是如此,远远看去白茫茫的一片,环绕在山腰山顶处,走进去则是那种湿凉的水汽。雾气沾染上青石苔绿,便凝聚成细密的小水珠附着于上。
云弥烟抱着胳膊,肺里吸了一口沁凉的水汽。之前还嫌弃顾陵舟让她穿长袍衫热燥,内里其实是有种“我不喜欢,但是为了你,我就忍了穿了”的自我牺牲感,可此刻真正走进山里,她才感受到这袍衫真的很好用,不薄不厚,却将山雾山风所带来的湿凉完全阻隔在外,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它太长了,穿着走起路来有些绊脚。
上山的石阶虽说不是很陡,却难免湿滑,云弥烟正低头将那襴衫的底部给稍微卷起些,一个不小心,便踩到了一片生得有些年份、长势茂盛的青苔上。
青苔底下淤积的暗色污泥直接充当了润滑剂,“呀!”出于本能反应,云弥烟一把抓住前面人的胳膊,才不至于跌倒在地。因为惯性使然,二人的距离又拉近了不少。
女孩子身上独有的馨香充盈鼻腔,顾陵舟被这一扯,整个人登时木掉了,他有些为难地看着那只正紧紧抓着自己的莹白玉手,挣脱也不是,让它挂着也不是,所幸云弥烟及时松了手。
“抱歉。”云弥烟向身旁高大的男子小心翼翼地道着歉,“我刚刚没有注意。”
顾陵舟思及这路确实难走,无奈一哂,罢了,若是按这女孩的说法,自己该是她老祖宗,就当作是被个女娃娃给牵了吧。他抬头看了看逐渐高升的太阳,又粗略计算了脚下剩余路程,转移话题道,“无碍,我们再行两刻钟就到了。”
男子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却还是对云弥烟说道,“前路更加湿滑,你若是走得困难,就牵住我的袍角吧。”
云弥烟知道这对于一个古代人而言是多大的让步,她本以为刚刚自己那一拉对方会生气的,没想到顾陵舟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体贴入微,她朝着男子甜甜一笑,“麻烦你了。”
“嗯。”顾陵舟莞尔点头,二人继续赶路。
可当他们走到目的地,云弥烟四处摸索,甚至连躺回原地装昏迷的事情都干了,周遭时空仍旧毫无反应。天仍是那个天,地仍是那个地,山风吹拂在溪边芦苇荡里,簌簌作响。
绝望悄然爬上心头,云弥烟浑身上下寒凉渐生,犹坠冰窟,仿佛一颗小石头被莫名给沉入到陌生而漆黑的深渊巨口里。按照惯有穿越言情的套路,难道自己在那边已经死了吗?所以魂穿了?又因着上一刻云弥烟在那另外三个古代人所表现的透明感,让她更加惶恐不安,也许,顾陵舟只是一个在这个时代里有着阴阳眼的人罢了。
云弥烟坐起身,双臂抱着曲起的膝盖,远远看去缩成小小的一团,单薄清瘦的小身板发着抖,她的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大滴掉落。虽然自己之前已经有死了的预期,可当真正面对时,却仍旧是无法不伤心悲痛。如果她死了,那么她的父母,亲朋,好友,她所拥有的所珍惜的,她所未来得及去体验感受的,都将永远地离她远去了。她还有很多梦想,很多心愿,很多尚未言说的情感,很多没有做完的事情。不甘,无力,以及,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该何去何从。
“你莫要哭,事情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或许,或许只是时辰未到,人的因缘际会皆由上天安排,因果轮回,你看你都能从毒蛇口中脱险,定是个有大福运的人,肯定能够得偿所愿回去的。”顾陵舟见此情景慌了,也蹲了下来,视线与她平齐,温声劝慰着,还从怀里取了一方帕子递给她。
云弥烟仍在抽泣,泪水在那石青色的袍衫上洇开,逐渐染湿了一大片,像是肆意泼洒的水墨画,“可我在这里无亲无故,一无所知,别人还看不见我,摸不见我,回不去,你让我怎么去等待那不知要到什么时候的福运?”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融入到山风里,再撞击到山谷里,凄凄凉凉,嘶哑而干涩,“而且,而且你就没想过吗?或许我真的是鬼呢?否则为什么他们看不见我,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
顾陵舟答不出来她这一连串的为什么,见她不接自己的帕子,兀自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也不再管那礼数约限,抬手用帕子擦了云弥烟眼角汹涌而出的泪水,动作认真而轻柔。
他的声音安抚而有力,比日光还暖,耐心哄着,“我知道,你不是鬼。你有脉搏,你是温热的。莫要哭了,你的眼睛刚刚恢复,可受不得这些。而且你在这里,还有我啊。我不是可以看见你、摸到你吗?你若是留在这里,大可住在我那儿,寒舍虽然简陋,却可避风寒。早晚会有那么一天,你回到你的朝代,你的家乡,我们一起等待,好不好?”
云弥烟总算是抬起脸来,泪水仍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她定定地看着顾陵舟,哽咽不止,一噎一噎的,带着鼻音,声音细小得像蚊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还欠着你的医诊费,还把你吓晕过一次,我对于你来说只会是个麻烦……”
女孩越说越觉得无地自容,捂起脸来,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大麻烦。
“你不是麻烦,崖柏能够遇见一个未来人,是崖柏的幸运,他们还遇不到呢。”顾陵舟后一句话说得骄傲,引得女孩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
艳丽的阳光经由山雾云彩折射到男子的脸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薄金色,使得那本就生得好看的相貌此刻看上去仿佛神祇。他温柔守礼,却不迂腐陈旧,他愿意相信她,甚至不用她去求,便自觉揽了她这个麻烦。
云弥烟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异类若是留在顾陵舟那里,需要他时时小心藏着掖着,而且如果一不小心暴露出去,也会让他成为这个世界里众人眼中的异类。就好比今天发生的那件事,那三个古代人又会怎么去看顾陵舟?
而他,本不必这样做的。
可她却无法拒绝,因为那奇特的羁绊,他是她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出路。孤单而陌生的世界,前路未知,却有一个人说要陪她一起,让她如何去拒绝?
“好了,莫要哭了,我们回去吧。”顾陵舟将帕子塞到女孩的手里,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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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推歌:《松烟入墨》by winky诗
很像这篇文名的一首歌,是说徽墨的。还挺符合本文的BGM~ 松烟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