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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将时光溯回到去年夏天,云弥烟仍然不知道自己是搭错了哪根筋,为了准备毕业论文,不去萤火虫研究相对著名的紫金山,而是独自个儿打车来到了徽州的齐云山,休宁。许是因为这个地方的名字很美,不过云弥烟的目的更实在一点,她是冲着一位在齐云山道观里参悟修行的远房表舅而来的。
她的目的地不在齐云山,那里人太多,太吵,不纯粹。全国著名旅游区,难免会因为某种利益因素,有外来种萤火虫前来凑热闹。而且她要研究的课题选择了稀有的水栖品种——条背萤。她要去这附近的一座小山。
表舅虽然是个看起来古板守旧的正一教道士,朋友圈微博等一些现代化工具却是意外刷得很溜。至于前阵子,云弥烟在表舅的朋友圈里看到一条动态“溪流里居然有点星灯”这件事,她是决口不对外人提的,天晓得当她看到表舅那条朋友圈时简直就要乐疯了。溪流里的点星灯,可是个难得的大宝贝啊。
中国大陆现有已知的水栖萤火虫主要就两种,条背萤和雷氏黄萤。前者幸运地被她给碰上了。
俗话说得好,有人好办事。你看,经得云弥烟三下两下哄,再加上她特意从家里带过来的土特产,那位远房表舅就把他那辆虽然掉了漆,却仍旧能日行千里的小摩托借给了她,临了还笑眯眯地送给小外甥女一张亲笔镇煞符。
云弥烟身板小,却背了一个又鼓又重的大行囊,里面放了专业采集设备、足够的水和干粮,甚至还有一顶小型折叠帐篷。她是打算在山里过两夜的,如果能有幸采集到条背萤的幼虫,再拍摄一些夏季成虫的行为照片,那么她接下来一年的毕业论文几乎就是成功了一半。
可她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在出发前请表舅为自己算上一卦。那天她遇见了此生以来堪称噩梦般的存在,一条盘在苇草丛里的碗口粗细花斑眼镜蛇。
来自后背嘶嘶的声音引得她一个颤栗,云弥烟定了定心,抚着胸口安慰自己,心说野外考察遇见个蛇很正常,老师也教过,抓住七寸便可。可当她从溪水边站起身,回头看去,却是魂儿都快给吓丢了。眼中所见,是那蛇陡然撑起的上身,张得巨大的猩红口,以及两颗森白牙齿向自己这个方向准确喷射而来的毒液。
蛇身在咬住猎物的一瞬间极力扭动着,云弥烟左手虎口处热胀的疼痛火辣至极。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咬着牙靠着迅速的反应用右手猛地捏住那蛇的七寸位置,发了狠用力抛向远处。可她仅有两只手,因为遮挡不够,那毒液已经喷溅到她的眼睛里。之前是蹲着的状态,她的身子高度委实不高,这便给了那眼镜蛇一个绝佳的机会。留在云弥烟脑海里最后的影像便是那突然变得巨大的眼镜蛇斑纹,然后整片世界便如同被浸入到一缸浓墨里,逐渐只剩下漆黑一片。
一切尽在片刻发生。她知道自己的左手也是沾了毒的,凭借着最后的意识,云弥烟摸索着将嘴唇凑到伤口边,去努力吮那毒血。即便吐了,口腔里也难免侵染了蛇毒。满口腥甜,呜呼哀哉,莫非自己要年纪轻轻命丧于此吗?都怪她,为什么要心疼宝贝手机怕掉进水里,就把手机给放包里了呢?现在她连打个求救电话都没法儿。
云弥烟的头脑开始发昏,心跳也变得迅速,越来越快,怦怦,怦怦,每一下都让她难受至极。
深山老林,孤身一人中了毒,她还瞎了。这境遇但凡是谁碰上,都是绝望而无助的。想来自己是要死了的吧,那眼镜蛇会不会待会儿再爬过来报复自己呢?一想到这里,云弥烟更加绝望了。她向来是一个太过于理性的人,而就是因为理性告诉她自己活下来的可能几率大概为零,才让她放弃了一切努力,索性仰倒在那一片芦苇丛里。
青翠的苇叶随风摇摆,夏天的风清清凉凉,带着溪边氤氲的水汽,吹在身上暂时缓解了蛇毒给她身体所带来的热燥。女孩乌黑的发丝散乱,发梢触碰到了湿软的土地。云弥烟的眼角止不住地溢出泪水,随着土壤沟纹逐渐融入到一旁的小溪里。
也罢,殁于天地自然之间,算是彻底回归了吧。
女孩朝着天空的位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带着些不情愿,缓缓闭上了眼睛。
……
意识昏昏沉沉的,云弥烟感觉到身子一轻。原来,死后人的灵魂真的会飞升啊,她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天上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冷,反而很温暖,也许是到了傍晚被夕阳斜照的缘故。真是可惜,自己看不见了,否则灵魂被夕阳映照的样子,一定很美。
她想看夕阳啊。
可天黑了呢。
“小妹,得罪了。”一身着石青色襴衫的束发男子面带纠结之色,刚抬眼看了云弥烟露在外面的手脚,便瞬间撇开眼去,落了个双耳赤红。然思及性命要紧,顾陵舟也来不及细想此女为何衣着发式如此怪异,便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伤药工具,有条不紊地为云弥烟处理蛇毒。
他先是扯了条纱布将云弥烟的左胳膊紧紧捆住,又取出银针,动作流利地飞施几针,令其左臂膀的血液循环慢下来。女孩子的手很小很软,此时却像是一个不得不碰的烫手山芋。逆着日出朝阳的橙黄光线,男子轮廓柔和的脸部阴影打在了女孩白皙的左手虎口上,动作小心翼翼。
看来之前她已经给自己吮过一次毒了。顾陵舟浅淡一笑,倒不是个笨丫头。
待处理完伤口,施了针回魂针,顾陵舟见云弥烟仍旧没醒,眉头不觉皱起,可见她中的毒比自己想象的要深。罢了罢了,自己好事做到底吧。顾陵舟一边嘴里喋喋道着歉,得罪了小妹得罪了,一边顶着个大红脸将女孩背在了自己宽厚的背上。
想了想,他又停下来,将自己的青色外衫脱了,将云弥烟的手脚盖得严严实实。嗯,这样便万无一失了。
夏风吹起男子身上仅剩的素白汗衫,背上很轻的重量,顾陵舟在心里想着,这到底是谁家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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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点星灯,休宁话里萤火虫的意思。
当当当,男主出场了~ 松烟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