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正是独孤翎父子。
雪慎出手阻拦,独孤翎手心如血,反手运气,双掌推出,正是佛家神功摩地尼杵。
雪慎身形一缓,独孤飞长剑一挑,隔在两人中间。独孤翎已虚步凌空,双掌覆于莲华之上。
此时莲华又与刚刚不同,刚才是五彩华光,现在却银光胜雪,独孤翎亦被包裹在如雪似银的光华中。
雪慎早已折了独孤飞长剑,但他却近不了身。
那莲华光蕴中,独孤翎纵声大笑:“哈哈哈,有了天下第一,何愁江山一统!和尚,若论起来,我还要感谢你们法门寺,我的摩地尼杵心法正是来自你的师父!哈哈哈,我以为名寺住持何等清净,与世无争,结果还不是与我们凡俗之人一样……”
法门寺历代住持方丈一脉传承的摩地尼杵,雪源为了那女子坚辞不学的摩地尼杵,雪通觊觎了很久却不得的摩地尼杵。
这个久居高位、夺权篡位的乱臣贼子却会!不仅如此,他还熟知心法,知道传承。
雪慎难以置信!
“佛教是达摩祖师西来所创,寺里的武功也是源自西域。你能学得自然有你的因缘,何故以此诬陷三宝,还望慎言!”雪慎喝道。
独孤翎愈发狂傲:“哈哈哈,你不知道吗,你的师父,法门寺住持……”一语未罢,却见他被吸收的能量反噬,胸前似被重锤所打,口喷鲜血,狼狈跌下。
他似乎不相信,犹自摊开双掌,茫然自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也不行,为什么我也受不住那能量……”
雪慎平静地道:“你知道为什么摩地尼杵千百年来只传方丈大和尚?因为习练此功需断绝欲念,不要说男女之欲,就是饮食、金钱、名位,甚至睡欲,一样也动念不得。不持净戒,习练此功,会欲升反堕,走火入魔,自食苦果。你的功夫不是师父所传。”
“哼,你知道什么!”独孤翎起身再试,却被雪慎挡在面前。
受到反噬的独孤翎如发狂的野兽一般,双眼血红,掌心亦血红。
“秃驴,你屡次坏我好事,我杀了你!”他撕开胸前衣襟,露出壮实的肌肉臂膀,掌掌连环,风雨不透。
冰堡的冰晶被击碎,飞溅开来,如飞针、如袖镖、如剑雨,轻轻擦过,就是一道血红口子。祁云昭连忙将沈珍珠护在身后。
见父亲发狂,独孤飞也提剑迎上。百剑川生的快剑,招招指向雪慎周身大穴。
雪慎缁衣飘袂,袍袖鼓起,见招拆招,不敢大意。
受了真气激荡的莲华越长越大,若巨伞、若华盖、若穹窿,覆上了冰堡顶部,似乎就要突破堡顶,攀上月华,展翅飞去。
“冰堡在冰川之下,堡顶一破,冰川必塌。师父,别管他们,咱们快走!”祁云昭叫道。
独孤翎父子惦记至宝,不愿罢手。雪慎真气激荡,阻挡两人:“这里就快塌了,你父子二人真想葬身于此?”
独孤飞有一片刻的犹豫,叫了声:“父亲!”
却见独孤翎手下不缓,目光散乱,口中喃喃有词:“我要杀了你,要不是你,阿姐哪至于嫁给昏君,做个嫔妾,一生郁郁,哪至于和我……,我杀了你,杀了你……”
众人不明所以,直道他走火入魔,迷了心智。
莲华还在长大,冰晶片片碎裂,冰堡快塌了,它发出吱吱的鸣叫。
“师父,别和他们纠缠,快走。”骊歌呼唤他。
雪慎拦住独孤飞:“你父亲魔火入心,你若想救他,就制住他,先离开这里。”雪慎能脱开身,但他却不想丢下独孤翎父子。尽管他们是敌方,是恶人。
十恶不赦的人就该死吗?人心是一念接着一念的,此念为欲所迷,作了恶事;下念也可能有所觉悟,存了善心。哪里又有绝对的善人恶人呢?不过是心相的迷悟罢了。
十恶不赦的人,正是因为迷失了本心,才该得到佛陀的救度啊。
雪慎的境界,是超越善恶的。他不肯弃下他们。
“祁掌家,你带我母亲快走,我与师父随后就来。”骊歌抽出凝霜剑,飞身而上。
他既不走,她亦相随。
凝霜剑出,寒光十里。
吱吱裂开的窿顶似乎又停下来,封冻住、凝固住……
她与雪慎并肩而立,她微微喘着气,目光笃定。
“小孩子,快出去,他不容易制伏。”雪慎命令。
她其实喜欢他命令她,但她有时也摇头不听。
“不,你不走,我也不走。”
通身净光的莲华似乎对独孤翎有莫大吸引力,他复上。
“别让他去。”雪慎凌空一指,“反噬会要了他性命。”
独孤翎再喷出口鲜血,他仍在催动摩地尼杵内力。莲华的光华极阴极寒、极深极静,它摆动着,似乎很喜欢这种纯正罡气。
独孤翎已被莲华包裹其中。血滴淌下来,是一片妖异的红。
“莲华的能量大如虚空,稍有贪染之心便受持不住。”雪慎双手结印,将那光华吸入自己掌心。
“师父,有些人救不了,你快走,不要……”骊歌急道。
雪慎已融入光华之内。
他根本不曾练过摩地尼杵,他习练的只是法门寺最基础的内功。可是,最开始的也是最后的,最基础的也是最高深的。
心念正,魔难侵。
雪慎竟然能受持住莲华的力量。
独孤翎父子脱开了身。
冰川发出细碎的声响,如蛛网般撕开口子。
冰堡快塌了,骊歌舞动凝霜长剑,守护在雪慎身边。
雪慎的眉心闪闪发亮,眼睑霜华凝结,侧面望去,有一片耐看的阴影。骊歌什么也不怕。哪怕下一刻天塌地陷,日月无光。
让武林沸腾了百年的祁门与沈家至宝,不知蕴藏了多大能量。这能量,正源源不断注入雪慎体内,究竟能成就一切,还是摧毁一切?
夜,如此皎洁,又如此漫长。皎洁如骊歌的守候,漫长如守候却永不得回响的心。
“师父是佛陀的示现,师父的爱,是平等一切的。”雪慎说过。
“他们的爱与世俗的爱不一样。”伊湄说过。
如何不一样呢?那时伊湄没有回答。
而到了此刻,骊歌才明白。雪慎对独孤翎、对自己、乃至对天下众生,都是平等的,都是一般的,无有爱憎差别。
一切有情无情,不论善缘违缘,都只是师父眼里需要慈悲恩泽的芸芸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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