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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开诚布公

　　桑敬之越说语速越快，他几乎一连气地道：“还有，流民中一旦传开云府七小姐在民间私自周济，他们就会以为你身后有云府的支持，招揽人心是云府的意思，到时会不会有大量流民涌向晋陵？晋陵能承受得住多少流民的涌入，你想过吗？便算是能一一安置吧，试问流民动向不会引得朝廷注意吗？云羡书，你懂人心向背，别人也懂，在此节骨眼上，云大人尚且自身难保的节骨眼，你就不怕给你云府再惹上麻烦？”

　　云羡书被反问得有些懵了，此时她忽然醒悟到，为何梦中的父亲会让她三思并谨慎行事，一时间云羡书陷入了沉默。

　　桑敬之叹了口气，又道：“我就知你年纪小，思虑不周全，单凭着一时心善冲动，便自以为能做成件美誉之事，那你要是早跟我商议的话，我亦早将这些厉害关系同你讲了，何至于闹到骑虎难下的地步？现在，你还认定我的阻拦没有道理吗？”

　　云羡书依旧沉默，她的目光落在未写完的家信上，那上面刚刚仅写了几句向父母问安的话，余下的说辞尚在斟酌中，桑敬之便来了。

　　其实，桑敬之所虑她又何尝没想到，云桑两家都是东靖国足以影响社稷和朝政的世家大族，一举一动皆是备受瞩目，也所以父亲的外放晋陵，和桑敬之的父亲桑睿称病辞迁金庭，有着异曲同工之意，那就是以示自我不豫人事的态度，让朝廷放心，可两家尽管出于自保的本能，都做出了远离朝廷权利中心的选择，究竟对国事的态度还是不一样的。

　　桑家的归闲田园，从表面上看，似乎的的确确是一种归闲，迫于形势也好，出于无奈也好，他们植桑务农怡然自乐，桑家几兄弟也都是闲情逸致无心国事，但云府素来拒绝的，不过是觊觎权利的野心，而非真的不问国事，相反从云矣、云观的抉择和反应上就能看出，他们考量天下形势，时时刻刻都在准备为国政分忧除难，甚至对云羡书他们这些子女们的教育，亦是从无懈怠循循善诱，让他们个个都能文能武，木秀于林，大概就为的是有一天，自家的孩儿们，也能于国有用吧。

　　云羡书在沉默中，很快梳理清楚了纷乱的心绪，她直起身子，望定桑敬之道：“多谢敬之哥哥提醒，然敬之哥哥的担心，都不是无解之事，是，我承认敬之哥哥说得没错，朝廷一方面不得不倚重世家大族，才能保证地方的安稳，一方面又特别忌惮世家大族的扩部，于是明里暗里施展了各种策略来控制世家大族，可权力之争，素来与我云家无关，身为东靖之国民，朝廷之人臣，该做的、当做的，云家并不惧担当，譬如从来不附从于任何人、任何势力派别的父亲，却可以为了东靖之国泰民安，义无反顾追从郇大人，且不惜赌上云府上下的前途与命运，试问天下，又有几人有这样的勇气跟担当？或者说试问敬之哥哥，若人人都计较各自利益，担心个人得失而举足不前，什么都不做，天下又会变成什么样？你说的没错，周济几百个流民，也不会让世道变好，然民为国之本，民不聊生饿殍遍野的世道就是好吗？置民生死于不顾，置若罔闻，把自己关在房中两耳不闻窗外事，外面的世道就会自己变好吗？”

　　“你……”桑敬之被云羡书一连串的抢白，也搞得张口结舌。

　　云羡书最后一字一顿道：“父亲尚且能为国舍家，我云羡书做这么一件区区小事，算的了什么？敬之哥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心意已定，人生在世，总得做那么几件当做之事！”

　　桑敬之瞠目结舌之后，唇角弯出一抹苦笑，道：“我明白了，总之该劝的我也劝过，听不听在你吧。”

　　云羡书微微颔首，“敬之哥哥，要说的话，咱们这算是说清楚了？”

　　“说开了也好，让我明白了你心中所想，总比我单方面徒劳担忧，为你焦灼的好”，桑敬之面色发灰，神情失落，茫然地盯着桌案上的笔墨纸砚，缓缓道。

　　“敬之哥哥会将我们刚才所言，告诉洹之哥哥或戴公子吗？”云羡书问道。

　　“你希望我告诉他们吗？”桑敬之反问。

　　“当然不希望”，云羡书坦诚道：“刚才我对敬之哥哥也算肺腑之言，可说实在的，其中细究起来，也有很多悖逆之言，若给有心人听去……”

　　“那我便不会告诉任何人！”桑敬之迅速地回道。

　　云羡书松了口气，她和桑敬之是有分歧，而且还是相当大的分歧，好在桑敬之的人品并无问题，无论是念在两家世交的份上，还是念及他们自幼相熟的情分，他到底还是护着她的。

　　“那……”云羡书轻声道：“我已将一切坦承，敬之哥哥还有别的事儿吗？”

　　“你就不问我是否体谅吗？”

　　云羡书的话其实已有送客之意，但桑敬之坐着一动不动，却没有要告辞的意思。

　　云羡书淡淡笑了一下：“敬之哥哥若是无法体谅，我也没办法啊，世上的每个人都可能有自己的立场跟想法，岂能强求别人的认同？不过求同存异罢了，敬之哥哥尊重我的选择，未再强行阻拦，我自然也能尊重敬之哥哥的异见跟不满咯！”

　　“噢！尊重？”桑敬之幽幽地回味着这个词，又似乎有些不甘心，“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云羡书一时没反应过来，转了转眼珠子，才醒悟道：“希望我跟敬之哥哥的分歧不会影响我们的关系，于我而言，你和洹之哥哥，永远都是我的好哥哥！”

　　“哼，尽会哄人，感觉我迟早会被你一张嘴骗死！”桑敬之白了云羡书一眼，虽然是啧怨，却显得意兴阑珊，顿了顿又道：“晚膳后我跟你一道儿去跟戴公子说罢。”

　　“什么意思？”云羡书不解。 云门归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