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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偷听
云羡书自个儿躲在树后胡思乱想，却又听云晏书问道：“真的诸事已定？可父亲年纪不老小了，虽说平日里也有勤习不缀，但他毕竟从未带过兵，也从未真正上过战场啊。”
“战场？”云羡书一个错愕，惊立当场。
“这也是伯父的心愿，晏书，若不是伯父本有匡济天下之志，他又怎么会和郇大人一拍即合，立刻同意了郇大人的想法呢？”
“可我还是担心……”
“放心吧，晏书，此行郇大人筹谋已久，做了最周密的军事部署，同时亦得到了朝廷和庾都督的支持，我们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我……千里袭兵、长途跋涉，其中何等艰辛，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何况那边山势险峻道路艰阻，自古易守难攻，却又叫我如何放心？”
云晏书说着，竟再次哽咽难抑，而云羡书听了，一颗心直往下沉，千里袭兵？父亲真要去打仗吗？去哪儿打仗？易守难攻的要塞那么多，他们的目标为何？
是北伐吗，西戎还是北胡，还是鲜卑五部？不，不是靖周帝刚登基半年，帝基不稳吗？为何这个时候匆匆出兵？若要是北伐的话，如今的形势根本不适合，没有足够的准备，从粮草军需辎重，到能及时驰援和配合的大军，各方调配及输送都是一场庞大的筹谋，怎能是说出兵就出兵，仿若儿戏一般？
“晏书！”那边贺焯清了清嗓子，柔声劝慰道：“也没你想的那么可怕，云大人只是胁从，负责侧翼边路以及应援主路大军，不会遇到什么强敌，待大军汇合之际，也不会由云大人主攻，所以安全问题，你还是可以放宽心一点的，至于艰辛，嗯没错，远途征战，艰辛免不了，我也不能跟你保证什么，但我相信这点苦，对云大人而言，其实也不算什么。”
云晏书哽咽了片刻，擦了擦眼泪，道：“我知父亲雄心未老，等这个机会已久，想必我们相劝也是劝不住的，可雄心归雄心，他毕竟那么大岁数了，身子骨能经得住风餐露宿日夜兼程的折腾吗？”
“郇大人年纪也不小了。”贺焯淡淡道：“晏书，你还是要自己往宽处想，不要太过担忧。”
“那……这一仗会打多久呢？数月？半年？一年，还是两年？”
贺焯半天没说话，隔了良久一声喟叹，“行兵在外，诸多变化，就算筹谋的再周密，也难保不会突生变故，你让我估算时日，实在是……”
“呵，你刚还说父亲负责侧翼边路，不会遭遇强敌，让我放宽心，转脸便道行兵在外变故诸多，原来你也知道啊，将士横戈马上行，古来征人难还归，一旦出征，谁都无法保证能全身而退，不是吗？”
“抱歉晏书，你别生气，我非故意哄你，确实云伯父只负责边路侧翼，虽说战场战事瞬息万变，云伯父的安危我无法全然保证，可我能保证的是，一定会时时关注战情战况，绝不让云伯父陷入危险，可以吗？”
云晏书叹气，“事到如今，好像我怎样焦愁苦恼都没用了，罢了，你的意思我也听明白了，若没有别的话儿，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会儿。”
悉悉索索的脚步响了两声，云羡书心头一紧，正犹豫要不要赶紧先撤，就听贺焯似乎停了下来，带着几分不甘心道：“那我呢，你就不问问我吗？”
云晏书沉默，两人僵持半晌，贺焯无奈摇摇头，道一声“罢了”，这次是真的准备离去。
“等等！”云晏书唤住贺焯，又是一阵迟疑，方道：“你在郇蕰帐下，随主力先行，必定遭遇强敌劲旅，自己多加小心！”
贺焯似乎笑了笑：“晏书姑娘的吩咐，贺某一定谨记。”
“还有……”云晏书挪到贺焯跟前，同他面对面，“你让我等你，但此事不由我做主，还得禀明父亲。”
“自然，我这就去向伯父当面禀明！”贺焯躬身大礼，然后深情款款道：“晏书，信我！”
云晏书却将身子转了过去，“你知道我父亲的安排吗？如若侧翼应援，他肯定是带晋陵府兵出征，那领兵大将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清楚郇家的调兵遣将，此行郇熙和郇玄都会各领一路兵马。”
“好。”云晏书淡淡道：“那你我之事，等你禀明父亲之后再说吧。”
“告辞！”贺焯忽感浑身上下轻松不少，抬脚大踏步地就往林子外走。
云羡书没有挪步，她只是靠在树旁，静静地等贺焯经过。
贺焯经过，果然吃了一惊，嘴唇张了张，却见云羡书冲他竖起一指在唇边，贺焯会意，悄声暗叹，微微施礼后便自行离开。
云羡书站着不动，她能听到相隔不远的五姐姐在辗转踟躇。
说实在，纵然姐妹相处这么多年，五姐姐一系列的快速变化还是令云羡书暗暗惊讶，从伤感啜泣，到带着几分怒意诘问，再到冷静且清晰地回复贺焯，她五姐姐的情绪，就在不过半炷香的时间翻转跌宕，好似北地塞外风云突变的飞沙走石，转眼又风平如常，宛如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很多平静都只是表面上的，云羡书很理解五姐姐为何会这般，她们的父亲云矣曾为朝廷吏部郎，之后才自请外放到了晋陵。
多年来她们的生活一直还算悠闲，哪怕朝局再怎样的动荡，朝内纷争再怎样的险恶，对整个云家的影响都不是很大，甚至云矣都已经设想到了在晋陵养老的未来。
是啊，云矣平时虽也常谈报国之志，不过在十数年悠闲的环境下，父亲的那些教导更像是激励，激励云羡书他们这些子女们不要怠惰，不要浪费大好的时光，至于所谈之事，毕竟和现实离得远，总觉得举目可望，触手难及，潜意识里，子女们也不过在把父亲的言论当成是空谈。
没成想，他们的父亲终有一日，实现了平生所愿。 云门归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