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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流民帅
“咦，那边正过来的，是不是就是流民们口中所称的柳帅？”点儿笑着转目时，发现有一个年轻人，正从人群堆里挤出来，走向她们。
云羡书跟着看过去，那面黄肌瘦，但仔细瞧还算筋骨强健的年轻男子，不正是逛东关街当日在街上遇到的，领着流民们拦住太守大车的领头吗？
云羡书低声解释道：“流民们南逃，路途极其危险艰辛，得抱团取暖才有可能觅得一条生路，而这率领之人，通常就被称为流民帅，故他们喊柳巡为柳帅。”
说话间，柳巡刚好到近前，当先朝云羡书施礼道：“小人柳巡，拜见云七姑娘！”
云羡书忙回礼：“柳帅切莫客气！”
柳巡却是不肯起身，继续道：“先前听那位云凌帮帮主说，所有粮食皆是姑娘私人筹来，只为解流民们的困顿，实不相瞒，我们在此已困顿多时，早是食断粮绝，陆续还在有人饿毙，姑娘侠义心肠助我们度困，所有流民们皆是感激涕零，小人在此，就代表流民们给姑娘磕几个头吧，姑娘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他日若小人得以苟活，愿尽随姑娘驱遣！”
说着柳巡就真的跪下，当着云羡书等三人的面儿，咚咚咚连磕了几个响头。
云羡书吃了一惊，赶紧上前叫道：“柳帅不可，羡书怎可当此大礼？”
桂嬷嬷也在旁道：“哎哟，后生仔，快起来吧，我家姑娘不喜欢受人大礼，你这头磕的，地这么硬，可别把脑袋磕坏了！”
桂嬷嬷一句别把脑袋磕坏了，原本严正的气氛就变了，点儿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赶紧以袖掩唇，把头别向一边儿。
云羡书斜睨了桂嬷嬷一眼，心道，都什么跟什么啊，人家又不是半大傻小子愣头青，说话也太不合时宜了吧。
当下只好硬着头皮作势搀扶柳巡，“呵，柳帅莫见怪，我家下人平时就随意惯了，不太讲究的，不过嬷嬷说的没错，我不习惯当此大礼，柳帅还是快起来，咱们好好说两句话？”
岂知不扶不要紧，一扶柳巡抬起头，竟是眼眶发红，眼角晶莹。
云羡书原本堆满脸的笑意，一下子冻住：“柳帅？”
柳巡触到云羡书的目光，飞快地重又低下头去，待到再抬眸时，他已经抹去眼角的泪痕，站了起来。
“咳……”云羡书轻咳着缓解尴尬，“柳帅何必如此，羡书实也没做什么。”
“让云七姑娘见笑了”，柳巡沉声道：“可刚才所言，皆是小人肺腑之意，绝无半点虚佞，姑娘有所不知，鲜卑五部相互攻忤不断，征百姓为奴任意驱使打杀，百姓早就苦不堪言，小人身后这些人，都是快活不下去的北民，跟着小人一路南逃，用了近十个月的时间，才在西羯和鲜卑五部的铁蹄夹缝间，辗转南渡成功，然南逃之初，我们本汇有七百来号人，到了广陵仅剩下三百余人，是一路都在倒下的亲故护佑，以折损过半的惨烈才撑到今天，可姑娘你看看他们，就这三百余人，还因饥饿贫病在不断减员，时至今日我们已只剩下二百八十七人，若再没有救助跟粮食，我们恐怕全都会……”
“柳帅！”云羡书听着亦十分难受，当即劝道：“没事儿了，我筹募来的粮食虽然不多，但相信能够大家撑到官府安顿，柳帅切莫太难过，最难最艰险的日子都熬过来了，相信大难不死，必有后报！”
柳巡哽咽地点点头，“小人是真的害怕，害怕所有跟小人南逃的乡民，最终却落得个身死异乡骸骨无收的下场，所以姑娘得明白，这送来的粮，对我们所有人，就是救命粮，是雪中送炭啊！”
“柳帅言重了！”云羡书能理解柳巡的心力交瘁，却也实在无法承受对方的感恩戴德，因为她不过仅是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且还耽搁拖延了多日。
对像历易母亲那样没能等到粮食没能等到医治而死去的流民，她心怀的愧疚无法言述，也就是强撑着才勉强不去想那份沉重，故柳巡越是感激，她越是手足无措。
“柳帅！”向烁再次出现，总算暂时解了云羡书的难堪，向烁朝柳巡拱手施礼，对柳巡道：“柳帅切莫客气，在下也是流民出身，十年前从北方南逃，在广陵安下身来，柳帅所历，在下也曾一一经受过，故知流民之苦，真是说上三天三夜也道不完诉不尽，好在东靖一隅偏安，只要想办法，总还是能活人的，至于感激，更是不必，大家都是流民，帮上一把，是向某所幸，亦是向某义妹情愿！”
“是！”云羡书忙点点头，“杯水车薪，柳帅不必挂怀！”
“这……”
柳巡还想说什么，却被向烁一把拉住胳膊，“来，柳帅，我手下的弟兄在那边搭好了棚子，柳帅不如暂且移步过去稍坐，和我家义妹说两句话，一边等向某把粮食尽快分类清点完毕，就可以安排流民们领粮了，向某瞧着大家伙也是殷殷期盼，且身弱羸弱，不耐久撑，柳帅就先莫急着道谢，让向某抓紧分粮如何？”
“好，好……”柳巡望向身后，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粮，于是对向烁拱手道：“大恩不言谢，辛苦向帮主！”
“诶！”向烁笑了，对云羡书使了个眼色，“我忙去了？”
云羡书微微颔首，转脸做了个有请的手势，“柳帅？”
乌南此时刚刚敲稳当最后一根支杆，手下在手忙脚乱搭着油布，他冲云羡书的方向点了点头，云羡书便带着柳巡走向祠堂右侧的大榕树。
两人在刚搭好的棚子下站定，乌南的人很快搬来凳子，棚子里此时空无一物，两人也就在当中空地相对坐下，点儿和桂嬷嬷抱着钱箱跟进来，将钱箱摞放在棚子的一角。
柳巡看着场地的粗陋，十分惭愧道：“实在委屈云七姑娘，流民们一无所有，连口热水都没有款待姑娘的！” 云门归锦